展鵬拉開車門,一屁股坐到副駕的位子上,見張文峰窩在座位裡聚精會神地用手機鬥著地主,連頭都不抬一下,便氣不打一處來,罵道,“大老遠把我忽悠過來,敢情就看你鬥地主啊。”
“等一下,這局倆炸呢,分兒可不低。”張文峰依舊盯著手機,頭向後閃了閃,讓出了車窗的位置,“你看看街對面。”
展鵬透過車窗望出去,楊毅和宋曉輝正熱烈地談論著什麼,飯店窗外的燈泡把兩個人照得雪亮。
“我一看你發的位置,估計就是你盯上楊毅了,”展鵬呵呵笑了兩聲,“但是我真沒想到是他倆在一起喝酒。”
“沒想到吧?你看著多熱乎,這回是眼見為實吧。”張文峰撇撇嘴,像是自言自語,“我本來想打草摟個兔子,哪兒承想,兔子沒蹦躂出來,倒是把蛇給驚出來了。”
“又是兔子、又是蛇的,虧你想得出來。”展鵬從口袋裡摸出煙,點燃,匆匆地吸了一口,問道,“不就是喝一頓酒嘛,還至於咱們在這兒盯梢啊?”
張文峰打完一局牌,收起手機,回頭看了看展鵬,又把視線轉向街對面,“要是換了別人,可能我也就沒啥興致了。”
“我看你是和楊毅槓上了。”展鵬也看向窗外。
“我不是讓你加深一下印象嘛。”張文峰咧嘴笑了笑,又說道,“我今天下午弄得動靜挺大的,就想看看宋曉輝是什麼反應,我也沒料到他直接就約了楊毅見面,你說是不是挺可疑的。”
“的確有點兒,我也開始好奇了。”展鵬沉吟一下,點點頭。
“就是嘛,原來我和你說,你還不信。”張文峰白了展鵬一眼,“連著這四天,就讓我碰見兩回,要說他倆關係不親密,那就是見了鬼了。”
“週五那個算不算吧,人家畢竟是在健身館鍛鍊,但是今晚這次,倒是有點兒意思了。”展鵬吐出一口煙,欠身又望了望喝酒的兩個人,問道,“你是怎麼盯上的?”
“嗨,別提了。”張文峰有些懊惱,“我不是忙了一下午嘛,從健身館出來,肚子就餓了,我琢磨著先墊吧一口再回家,就在旁邊的小店點了碗麵,剛想吃,就看見楊毅開車接宋曉輝了,那我就跟上唄。”
“那你面也沒吃上?”展鵬好笑地問。
“吃什麼吃啊,哪兒有那個時間?”張文峰皺皺眉,轉頭衝展鵬罵道,“你大爺的,哪壺不開你提哪壺,我本來都忘了,你這一提,我又餓了。”
“這也怪我?”展鵬笑了,“我也餓著呢。”
“你看看人家,吃得有滋有味的,真他奶奶的。”張文峰兀自憤憤不平。
“別那麼苦大仇深的,我去尋摸點兒東西吃。”展鵬忍著笑,說完就要下車。
“飯店都在那邊呢,你可別過去啊,再讓人家看見。”張文峰忙叮囑道,“這邊有便利店,你看看對付點兒什麼吧。”
“行,我知道了。”展鵬開啟車門,閃身下了車。
張文峰又把視線移向馬路對面,望著楊毅和宋曉輝,若有所思。
沒多大功夫,展鵬回到車裡,開啟拎著的塑膠袋,把裡邊的東西遞給張文峰。“漢堡,咖啡。”
“真他媽想吃燒烤啊。”張文峰嘟囔著,接過展鵬遞過的食品。
“先墊一墊,等他們走了,我請你。”
“那都得幾點了?”張文峰瞥了展鵬一眼,忽然叫道,“我擦,忘請假了。”
“我也忘了。”
兩人相視而笑,分別拿出手機,向家裡請假。
“這也不費勁啊。”待張文峰結束通話電話,展鵬笑道。
“還不是知道你在身邊嘛。”張文峰搖頭苦笑,嘆了口氣,“你說,咱們怎麼就幹上這行了呢,天天都沒點兒,這媳婦脾氣再好,也架不住啊。”
“不一樣,你嫂子巴不得我不回呢,說見著我就煩。”
“你拉倒吧,這話你也當真?”張文峰惋惜地看著展鵬,“你真不回家試試。”
“也是啊。”展鵬笑笑,對張文峰說,“你呀,趕緊抓緊時間把地種上,真要有了孩子,你媳婦就顧不上你了。”
“哎,老展,”張文峰忽然認真起來,“你說我媳婦懷不上,是不是和咱們神經緊張有關係啊,我覺得我都快得神經病了。”
“神經病?我看你是快得精神病了。”展鵬瞪著張文峰,“還他媽地和咱們有關係,和我有毛關係?”
張文峰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我那是一打一個準兒,哪像你,淨放空炮。”展鵬壞笑著,“如果真想和我扯上關係,那我就幫幫忙。”
“滾你大爺去吧。”張文峰重重地捶了展鵬一拳。
“那我就換一種方式幫忙,一會兒給你點倆腰子,回家趁著熱乎勁兒就上啊。”
兩人說說笑笑,把漢堡吃光了。
“你猜,這兩人聊什麼呢?”張文峰擰開咖啡瓶蓋,咕嘟咕嘟灌進兩大口咖啡,把目光又移向窗外。
“我要是知道他們聊什麼,我還用在這兒坐著?”展鵬雙眉微蹙,咧嘴苦笑,問張文峰,“你下午都查到什麼了?”
“宋曉輝算是這個健身館的老人了,在那兒呆了十年多了。”張文峰收回視線,“大家對他評價都還不錯,說他為人厚道。”
“為人厚道?還有這樣的評價?”展鵬斜睨著張文峰,嘴角浮出笑意,“聽他的口音,應該也是個老北京吧。”
“是,他家就是北京的,他是首體出來的,據說健身有一套,得過不少獎,算是他們健身館的臺柱子吧。”
“老北京還有厚道的?”展鵬戲謔道。
張文峰看看展鵬,會意地笑了笑,繼續說道,“聽大家講,他和王可關係的確不錯,兩人兄弟相稱,有事兒都會互相幫襯。”
“那楊毅呢?”展鵬問。
“楊毅就是最近才到健身館,看起來挺規矩,大家對他沒什麼特別印象。”
“那你查了一下午,有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啊?”
“基本沒什麼,”張文峰搖搖頭,“如果實在要算的話,也許有一件事兒。”
“是什麼?”展鵬嚴肅起來。
“聽前臺的小姑娘講,楊毅是自己去健身館的,沒人介紹,也不是他們隨機發展的。”
“哦。”展鵬點點頭。
“她還說,楊毅直接選了宋曉輝做私教。”
“是嗎?”展鵬皺皺眉,狐疑地看著張文峰。
“你看,”張文峰衝著窗外揚揚頭,“他們像是才認識兩個月的樣子嗎?”
“這個——”展鵬也看向喝著酒的兩個人,思忖著。
“當然,也可以說他們是哥們,彼此投脾氣,”張文峰轉頭看著展鵬,“但是,假如他們都喜歡男人的話,你說他們看起來像不像是一對兒?”
“你想說什麼?”展鵬驀地感到一絲緊張。
“別看我剛才在鬥地主,但腦子裡一直想著他們,”張文峰半眯縫著眼睛,“如果楊毅和王可原本就不是一對兒呢?那可琢磨的事兒就多了。”
展鵬身子一震,怔怔地看著窗外,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