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查到了什麼？”展鵬一臉嚴肅，就像變了個人。
自打認識展鵬，楊毅早就習慣了他隨性的樣子，這樣的神情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略感詫異，但隨即釋然，暗忖這或許就是展鵬作為刑警的本色，看來，李東旭口中的“神探”並非浪得虛名。
“發什麼愣啊？”展鵬催促道。
楊毅回過神來，摸起手機，調出一個地圖軟體，操作一番，將手機遞給展鵬。
“這是什麼？”展鵬接過手機，一邊盯著螢幕一邊問。
“這是王可的手機卡最後被定位的位置，”楊毅看著展鵬，“也可能就是你們尋找的第二現場。”
“你是說這是拋屍地點？”展鵬依舊盯著手機螢幕。
“可能吧。”
“這是哪兒啊？”展鵬把地圖放大，然後又縮小。
“你沒看見那條藍色嗎？那就是那條河啊。手機基站三角定位的精度大概是幾十米吧，就是在河岸那一片，離上游的景區大概有十多公里遠。”
“整個河岸我們都掃過好幾遍了，對這兒沒什麼特別的印象啊。”展鵬下意識地皺皺眉，又擺弄起手機。
“你看地圖，”楊毅湊過頭去，指著螢幕，“那兒離去景區的公路不遠，隔著公路，附近有一個村子，那一片最顯著的特徵，就是有一大片蘆葦蕩，長得特別茂盛。”
“蘆葦蕩。”展鵬重複著。
“對了，那兒離去景區的高速出口不太遠，也就兩公里左右。”楊毅繼續說道。
“你這一提蘆葦蕩吧，我隱約像是見過。”展鵬的視線終於從手機螢幕上移開了，他衝著楊毅點點頭，說道，“姑且就算我們知道這個地方吧。”
“最後的定位時間，是王可失蹤那天的晚上十點多。”
“這麼精確？”展鵬問。
“那應該是系統記錄的時間。”
“系統，”展鵬沉吟著，又問道，“那上一個定位區域是在哪兒？”
“那就不知道了，我只有這一個位置，”楊毅搖搖頭，“可能是技術不支援持續的查詢吧。”
“你確定？”展鵬望著楊毅。
“這些我也不大懂，”楊毅現出一絲苦笑，“反正我手裡只有這一個位置。”
“這個真得到移動公司好好查查。”展鵬抓起煙盒，但又放下了，“我在琢磨，即便它不是拋屍地點，但也一定和拋屍地點有著重要的關聯。”
“這事兒我想過，無非就兩種可能。”楊毅取出煙，遞給展鵬，又幫他點燃了。“第一種，這個地方就是拋屍地點，也就是說，王可的隨身物品和屍體一同被處理了。第二種，這只是處理隨身物品的地點，但就像你所說，一定和拋屍地點有重要關聯。”說完，他給自己也點了根菸。
“是啊，畢竟都挨著河，處理起來順手又方便。”展鵬吐出一口煙，說道，“下一步，就得以這個地點為中心，尋找、確定拋屍地點。”
“我去過那兒，有那些蘆葦蕩，那地方挺隱秘的。”
展鵬看向楊毅，嘴唇動了動，像是想問什麼，但沒說出口。
“想問什麼，你就直接說好了。”
“你是怎麼拿到這個位置的？”
“嗯——是一個朋友，幫著在移動公司拿到的。”
“哎，文峰說得對啊。”展鵬感嘆道。
“他說什麼了？”
“他說——”展鵬笑了笑，“要是你來警隊啊，就沒我們什麼事兒了。”
楊毅一怔，未置可否。
“這麼重要的線索，你以前怎麼從來沒說過啊？”展鵬緊緊盯著楊毅，“你不應該是比我們誰都要急著破案嗎？”
“我自己也說不好，可能是原來沒太想明白吧。”望著展鵬狐疑的目光，楊毅解釋道，“其實那個地方，對於王可和我，都不算陌生。”
“哦？”
“王可在老家，就是在蘆葦蕩長大的，他對蘆葦很有感情。來北京後，他偶然發現了這個地方，好像就成了他自己的聖地，每逢對他來說重要的時刻，他都喜歡去那兒，我還陪他去過幾次呢。”
“原來是有這個典故啊。”展鵬恍然。
“我最初拿到這個位置，根本就沒想到王可會出事兒，我以為他是鐵了心要避開我呢，但是後來越想越不對勁兒。後來見了王可的屍體，我就納悶為什麼他會在那個地方遇害，但腦子裡一直亂，也沒想清楚。”
“你是說，兇手選擇王可的所謂聖地去拋屍，太過巧合？”展鵬打斷楊毅。
“就是這個意思，沒有道理，說不通啊。”楊毅暗自佩服展鵬的機敏，“但是昨天和我兩個同學聊起此事，他們提了個想法，倒是讓我茅塞頓開。他們說，甭管是愧疚還是別的什麼因素吧，兇手最後按照王可選擇的地點拋屍。你說，這聽著不算匪夷所思吧？”
“等等，讓我消化一會兒，你這幾句話太繞。”展鵬思忖片刻，說道，“也算種巧合之外的可能性吧。”展鵬打量著楊毅，問道，“你還和你同學談論這些啊？”
“就是我律所的兩個同事，昨天就在這兒。”楊毅笑笑。
“除了他們，你還和別人提過嗎？”
“應該是和我們宋教練講過，怎麼，我不該說嗎？”
“嗨，這不是披著這身皮嘛，謹慎慣了，”展鵬咧了咧嘴，“不過往後有類似的線索，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最好別和不相干的人議論。週一上班，我就安排查這條線。”
“行，我知道了。”
“當初我們的確查過好幾遍，但你也知道那場雨，就算有什麼痕跡，也都被破壞了。”
楊毅點頭，表示認同。
“我們也走訪了很多人，尋找可能的目擊者，但也是一無所獲。”
“那你們怎麼就沒想起要查手機軌跡呢？我真是沒想到，這是多麼重要的途徑啊。”
“這的確是我們的疏忽。”展鵬歪著頭想了想，說道，“可能是思維盲區吧，你是衝著人查的，我們是衝著屍體查的。你是知道這個人是誰，想要查他在哪兒，可能很容易就會想到手機軌跡。我們發現的是具屍體，首先我們要確定屍源，然後要確定他是如何被害的，側重點在尋找兇手。”
“嗯，說得也算有道理。”
“你把剛才那個地點再調出來。”
楊毅調出地點，把手機遞給展鵬。展鵬移了移地圖，指著一個地方對楊毅說，“你看看這兒。”
“這兒怎麼了？”楊毅問。
“這一片都是物流園區，其中有一個公司就是黃婷婷他老公的。”
“是不是啊？”楊毅驚詫地張大嘴，“你們懷疑是他？”
“到目前為止，他嫌疑最大，我們盯這兒都盯了一個禮拜了，我們推測，那兒有可能是第一現場，可惜，就是還沒發現什麼異常。你看，”展鵬的手指沿著螢幕上的公路劃了條線，連線著兩個地點，“應該算很方便吧？”
“這樣啊。”楊毅的眼睛裡冒出寒光。
展鵬望著楊毅，嘆了口氣，說道，“楊毅，現在還是偵查階段，這些我本不應該告訴你，你自己心裡得有數啊。”
楊毅迎著展鵬的目光，怔了怔，緩緩說道，“展哥，你放心吧，我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