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毅聞言苦笑,瞥了瞥展鵬說道,“不用再有任何交集?你以為我還想和你有交集?現在我每次看見你,就都——”他長嘆一聲,搖搖頭,“我真是高估自已了,這個感覺越來越強烈。我原以為面對你時我能遊刃有餘,但我發現,我根本就做不到,我沒法把眼前的你和想象中的與王可在一起的你區分開,你們車震的畫面一遍又一遍地在我的腦海裡閃現,那刺激太強烈了,那種滋味兒你明白嗎?我他媽的有時候都恨我自已,為什麼要找到那段影片。”

展鵬避開了楊毅的視線,悶頭抽菸。

“不過,你的預感沒錯兒,我從來沒認為法律的判決就足以懲治你的罪惡。你不要忘了,除了王可,我也是受害人。”

“我想到了。”展鵬低著頭,喃喃道。

“所以你應該明白,再公正的法律制裁,也只是解決了王可的部分,而我所遭受的傷害,卻沒有任何可能的法律救助的途徑,也就是說,無論如何,法律都無法給予我公正。”

展鵬瞄了瞄楊毅,長長地吁了口氣,說道,“我懂。”

“好個你懂,”楊毅的嘴角牽出一絲悽慘的笑容,“做了這麼多年刑辯律師,我一直想當然地認為有了法律的制裁,受害者理應放下仇恨,為此我勸解過很多人,也捱過不少罵,但我一直堅持著,這不僅僅是我試圖減輕受害人的痛苦和失落,更因為我自詡是個法律人,而那恰恰就是法的精神和本意。可是事情攤到自已身上,我卻發現我可能錯了,因為再多的理智,也無法抑制人類的情感,我第一次深切地體驗到了那些受害者的痛苦與絕望,我原來賴以生存的世界觀轟然崩塌。”

展鵬靠在訊問椅上,仰頭看著白色的屋頂,眼睛裡滿是痛苦。

“展鵬,你知道我最恨你什麼嗎?”楊毅幽幽地問。

展鵬喉結劇烈地聳動,卻沒接話。

“不是你碰了我的男人,而是他沒了,我一點兒機會都沒了。”楊毅自問自答,“哪怕你把他弄成重傷,把他弄成植物人,我還能守著他,照顧他,就算他鐵了心跟你走,我也認了。但是現在他人沒了,是在那種心境下沒的,我沒法原諒自已,我沒解釋的機會,連求得他寬恕的機會都沒了,更別提哪怕給他一絲補償。而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你說,我不該恨你嗎?你這一輩子,就沒愛過一個人嗎?”

展鵬緊緊咬住嘴唇,一言不發。

楊毅望著展鵬,壓抑著心中的憤懣,吞嚥了兩口唾液說道,“事到如今,我也沒必要再瞞你。作為一個律師,我會力求你獲得公正的處罰,履行我作為一個法律人的義務;但是作為一個個體,一個受害者,我會尋求所有不違法的手段,在你的餘生,把你禁錮在精神的牢籠中,讓你追悔莫及。也許你認為我人格分裂,也許你認為我精神變態,我都無所謂,哪怕兩敗俱傷我也毫不在乎,總之一句話,我不會放過你。”

展鵬喟然長嘆,盯著楊毅緩緩說道,“楊毅,不管我是在獄中,還是將來有可能出來,你想怎麼做,我都接著,我欠你的,罪有應得。”

“我操!你幹嘛非得是這個態度?”楊毅雙手抓住柵欄,連喘粗氣,“你他媽越是這樣,我越下不了手,可我偏偏又清楚你不是故作姿態,你就不能裝一裝嗎?”

“我——”展鵬望著楊毅,不知說什麼好。

“哎,他媽的,我也就是想想,”楊毅臉上現出痛苦的神情,“我身邊所有與你有關的人,都在試圖減輕你的罪責,我也不知道,你人緣怎麼就混得這麼好。如果我執意與你為難,我就是和幾乎所有的人在作對,我就會是所有人的對立面。其實,這個不是重點,真需要我豁出去,我倒也不害怕,但真正讓我瞻前顧後的是,如果我真的那麼做了,就會和我的信念相沖突,你知道一個人信念衝突的痛苦嗎?你知道我每天晚上一個人的時候有多難受嗎?”

“楊毅——”展鵬情不自禁地輕喚出聲。

楊毅轉過身,背對著展鵬擺了擺手,顫聲道,“是我失態了,都是你剛才說的話把我的內心想法激出來了。”他頓了頓,接著說道,“你什麼也別說,讓我冷靜冷靜。”

展鵬瞥了瞥楊毅,默默嘆息,低下頭續了一支菸。

過了良久,楊毅猛地把雙手插進頭髮中,用力地揉了揉,然後長長地籲出一口氣,迴轉身說道,“我沒事兒了,咱們接著說案子吧。”

“還有必要說嗎?”展鵬哭笑不得。

“怎麼沒必要,辯護策略還沒討論完呢。”

“你以為我臉皮有那麼厚?我還有臉讓你辯護嗎?”展鵬咧了咧嘴角。

“你沒得選,”楊毅定定地望著展鵬,“咱們不用爭了,你逃不掉。”

展鵬望著楊毅,把雙手的指節捏了個遍,心不在焉地說道,“那你接著說吧。”

“行,關於過失咱們就先說到這兒。”楊毅斜睨著展鵬,也點了根菸,抽了一口接著說道,“但你剛才忘了一項。”

“你指什麼?”展鵬問。

“檢察院有可能指控你毀滅證據。”楊毅平靜地說。

“哦,倒是真有這個可能。”展鵬點點頭,皺了皺眉問道,“但是隱匿是不是歸到包庇更合適一些?”

“其實這兩個罪名對你都有些牽強,到底該適用哪個,咱倆在這兒就別爭論了,反正刑期都差不多。但是我擔心,他們會看重你處理屍體的過程,說不好就給你加上一個罪名。”

“說的也是。”展鵬面露苦笑。

“我是這麼想,無論是這個,還是損毀屍體,從你的動機和行為出發,都算得上情節嚴重,罪名都成立。”

“算吧。”

“既然構成犯罪,我們就得考慮檢察院提出指控的可能性,設計一下相應的策略。”

“這個還能有什麼策略啊?”展鵬無奈地嘆了口氣。

楊毅吐出一口煙,說道,“雖然這些行為已然構成了犯罪,但實質上都可以看作是過失致人死亡的牽連犯罪,應當擇重罪從重處罰。這樣在刑法理論上說得通,總比數罪併罰刑期短些。”

“楊毅,我真的無所謂。”展鵬苦笑,“刑期長些短些我不在意。”

“但是我有所謂,”楊毅白了白展鵬,“法律賦予我們的權利,我們得用足,這是我一貫的原則。”

“行,那就聽你的。”

“那好,這些咱們就都說完了,”楊毅盯著展鵬,眼中閃過一絲狡詐,“咱們掉回頭來,說說徇私枉法吧。這一陣我把張文峰折騰得不輕,我估計他輕易不敢瞞著這個。”

“提就提唄,我認了就是了。”

“你真的認?還是像我說的,咱們申請個精神鑑定?”楊毅嘴角輕輕上揚,“我提醒你,我可不想掉價啊。”

“楊毅,你就別耍我了。”展鵬無奈搖頭,都顧不得內心的緊張。

“展哥,你不夠意思啊,”楊毅呵呵一笑,“剛才我那麼齷齪的心思都暴露給你了,咱們倆也曾赤誠相擁過,你就不能和我坦誠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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