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外,姜芷夏正與寧姝鏖戰。她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敢親自下場,甚至沒有做任何偽裝。更為驚訝的是寧姝的元神被傷了兩次,但此刻依舊與她不相上下。

她二人從桃花林一直打到青丘宮殿內,嚇得胡安等人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此刻胡安唯一慶幸的是當初沒有把姜芷夏惹急了。不然她再入魔,青丘另一半族人說不定死她手裡了。

澄華一邊殺退侵入的魔軍,一邊留意姜芷夏的情況。她察覺到她有些奇怪,好像在剋制或是顧慮著什麼,出招不像之前那麼果斷。

確實如她所想,姜芷夏此刻在壓制菁蘿魂魄的復甦。她雖並沒有使用煞氣,但因為是魔界的主要目標,除了要應對寧姝還有不斷而來的魔軍,靈氣和體力耗損嚴重。或許因為這樣,菁蘿的魂魄才躁動不安。她身上也隱隱浮現出絲絲紅光。

為速戰速決,她帶著寧姝飛至雲端,躍身持刀向她劈來。寧姝架刀格擋。

兩人對峙間,寧姝突然笑了一下,對她說:“結束了,姜芷夏。很抱歉,我終究是要虧欠你了。”

“什麼?”

姜芷夏疑惑間,忽聽得下界傳來一聲巨響,而後一道紅光和一道藍光交纏而出直衝天際。雲層顯出刺眼的光芒,引得所有仙魔不得不停戰遮擋。這光甚至射入天宮,驚得天庭一眾神仙四處躲避。

許久後光芒才慢慢褪去。桃花林中的靈清眾人抬頭望去,心臟空了一拍。彼時寧姝口吐鮮血,半跪在雲端,而姜芷夏心口處插著一把短刀。那把短刀她再熟悉不過,正是她曾經借用過的十八刲羆短刀。

她向後倒去,跌落雲層。閉眼前看到的是陳飄飄哀傷的表情。耳邊風聲呼嘯,她好像聽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又好像是在叫別人的名字。

聲音越來越嘈雜也越來越清晰,當中還夾雜著哭聲。

慢慢的,她眼前亮了起來。這次她清楚地看到她自已一身華麗的宮裝跪在另一個人的腿邊,苦苦哀求。而那人正是季宸。

她想起來了。她和他見過,在她還是姜芷夏之前就見過。

她冒名頂替原來救季宸的姑娘進了宮,成了他的妃子。他們有過一段甜蜜的時光,可事情最後還是暴露了。

季宸認為她是個居心叵測,貪慕虛榮的女人。收回了對她所有的寵愛,將她打入冷宮。他親自接那位救命恩人入宮讓她做了皇后,還故意讓迎親的隊伍從冷宮門口路過。

像是覺得這種報復還不夠,他三不五時地跑來冷宮,向對待娼妓那般對待她,索取完抽身離去。

她被下人欺負他視而不見;被皇后故意責罰他也不聞不問。想來或許只有自戕才能平息他的怒氣,只是她還沒有嚥氣便被太醫救了回來。

他拿她的家人威脅她不準死。他還說從她騙了自已的那一刻起,她就該做好承受這一切的準備。

像是每天都要確認她活著沒有,他日日留宿冷宮,吩咐冷宮的下人只要看著她不自裁,其餘之事不必管。

也就是這個決定送了她的命。他再一次抽身離去時沒有看見她額間的冷汗和蒼白的面容。等他再回來,她卻因流產失血過多沒了意識。她求助過,可沒有人理她。

只要她不自戕,不必管她……

姜芷夏望著那具屍身有些感慨。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哭聲,她轉頭望去,見一個身著紅衣的女人也盯著那具屍體。她渾身上下充斥著濃重的怨氣,甚至遮擋住了她的臉。姜芷夏只能隱約看見她的下巴。

“你是……”

她的話還沒問出口,畫面一轉到了雪地中。

她又看見了和自已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她再度記起來,這該是她再之前的一世。她仗著自已的家世搶走了王妃的位置。而王爺真正愛的人卻做了側妃。

她不得寵愛,也不得側妃尊重。她罰側妃跪在祠堂一個時辰沒想到卻導致那人流產。

那位王爺惱怒之下罰她跪在雪地裡。她體弱又有寒症,寒冷之下引得舊復發,死在冰天雪地之中。

姜芷夏在見到急匆匆趕到的王爺時,忍不住罵了街。為什麼他也長著季宸的臉!?

哭聲再度傳來。姜芷夏又看見了那個女人,她身上的怨氣仍舊很濃,但這次她能看見的眼睛。

畫面再度變化,她看見自已是個小丫鬟的模樣,她的少爺正是那個殺千刀的季宸……

那少爺強佔了她,納了她為妾卻又不好好對她。

很好,這一世她又被逼死了。

姜芷夏的腦海中湧入了越來越多的記憶,這些記憶都和季宸脫不開關係。她每世都死他手裡。她死後,季宸才會意識到他愛她,然後許下下一世的諾言。

要不是在夢裡,她高低得把他揍個半死。

每一世自已死後紅衣服的女人都會出現,只不過隨著畫面的變化,她的怨氣越來越淡。到最後她的臉清晰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姜芷夏沒見過她,但她猜測她就是菁蘿。

她一襲紅衣,眉宇間英氣十足,手持長劍,即便不穿盔甲也有將軍般的威嚴。她的聲音低沉且富有力量。

“除非我死,否則她不可以留在天庭。”

“菁蘿,這個天庭是朕的。”

“怎麼?陛下要為她殺我不成?”

姜芷夏看著眼前的女仙有些感動。她明白了菁蘿那股消不下去的怨氣是怎麼回事。他們都以為她是對厲硯霆有怨,其實她的怨氣是因為看到了阿芷轉世輪迴卻不得圓滿而生。

想來她的煞氣雖對自已是個威脅,但也救了自已多次。這女人入魔了都在幫自已,真是個好人。

她眼眶一熱,遂從人群中走出,撥開菁蘿的劍,忽視她驚訝的神情,上前抱住她。

“你!”菁蘿有些懵,“你做什麼?”

“你是個好人!”姜芷夏拍了拍她的背,然後鬆開她。菁蘿比她高出半個頭,她抬頭望著人家,懇切道:“謝謝你。”

“謝、謝我什麼?”

她上手捧著她的臉,嘆了口氣。“真是命運弄人……能見到你十分高興。”

半晌,她鬆開手,“行吧,你在這兒玩,我先回去了。回去我讓我師兄的戲班給你唱全本的《鎖麟囊》送你一程。有空常聯絡。”

“我得趕緊醒了,外面還有一堆事等著我呢。”她指著大殿門口問菁蘿:“從這兒走能出去吧?”

“啊?嗯……你等會兒!”

姜芷夏見她點頭,提著裙子就往外面衝,也不管身後有多人追了出來。

這夢做的太真實。那跑步就真跟跑步似的,她都感覺到累了。

話又說回來,這路怎麼這麼長。等她看見南天門,氣都喘不勻了。

“這事鬧的……往常做夢也沒有這麼累過。”她叉著腰喘著粗氣,邊說邊踏著臺階向下走。

下面是滾滾雲層,她沒停下自已的腳步,直接邁出最後一節臺階。

就在這時,她被人勾住腰攔住去路,放回到了臺階上。

“傻了你。你現在是凡人,從這兒下去不摔死也被雲層撕裂了。”

她站穩後,才抬眼看見攔住她的人。她沒見過他,但覺得他十分熟悉。那人清秀俊逸,眉如遠山,目似秋水,身姿挺拔,著一襲飄逸潔白仙袍,更襯他溫潤如玉的氣質。

她盯了他半晌才試探性地問道:“謝、謝澤之?”

那人朝她一笑,“我就說我變成什麼樣謝夫人也能認出我,他還不信。不過現在我不是謝澤之,而是黎旭初。”

“什麼跟什麼?你……”她還沒鬧明白髮生了什麼事,被身後忽然出現的一群神仙打斷問話。

為首的之人身著玄色錦袍,上面繡龍雲紋,舉手投足間都流露出一種極具壓迫感的王者威嚴。菁蘿緊跟在他身後,快步向她而來。

他來到姜芷夏面前,薄唇微抿,似是在壓制著自已的怒氣,“你又在鬧什麼?”

姜芷夏也沒見過他,卻從他的眼中察覺出一股熟悉的掠奪感。

“說話!”他見她長久不說話,失了耐心,“你若想死,朕現在就可以成全你。但你要想回去,朕勸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姜芷夏下意識去看謝澤之,但被那人拉住手腕帶進懷中。

“怎麼?跟他認識?”他帶著幾分譏諷對她說道:“還是見他容貌上乘便意亂情迷了?”

謝澤之默唸自已此時身份,強裝不在意道:“想來這姑娘是因為剛才跌下雲層,受了驚嚇才說不出話來。臣只是路過救了她而已。”

那人掃了謝澤之一眼,低頭問姜芷夏:“既然害怕,為何看都不看就往下跑。傷到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個人的語氣好像輕柔了許多。但臉上還是半分表情全無。

“陛下,既然她想回去就送她回去吧。”菁蘿此時也沒了一開始盛氣凌人的模樣,“她是個凡人,天宮的生活她適應不了的。”

“那就慢慢適應。”他打斷道,隨後又湊到姜芷夏的耳邊輕聲問:“阿芷覺得呢?你能適應的對吧?”

看似詢問其實根本沒給她選擇的餘地。她感覺自已要說適應不了,他估計會當著眾仙的面把她掐死。

“回答我!”他微微提高了音量,手中也加重了力氣。

姜芷夏在他和一眾仙家的注視下,把他的手放進了自已嘴裡重重地咬了一口……

“大膽,敢傷天帝,還不鬆手!”

“人家沒動手!”

“鬆口!快鬆口!”

眾仙烏泱泱地上去,費勁兒扒拉地才將兩人分開。

那位天帝震驚地望著她,不顧自已手上傷口外翻,只走到她面前來興師問罪。可姜芷夏先他一步,問道:“你疼嗎?”

“你是不是瘋了?”

“回答我,你疼不疼?”

“你……”

姜芷夏一把拽過他的領子,但因為力氣太小拉不動他,只能仰著頭對他說道:“別讓我再問第三遍,疼還不是不疼,你趕緊說!”

那人沒見過她這般,表情還有些懵,嘴上回答道:“有、有點。你……”

她鬆開他,喃喃道:“完蛋,看來不是做夢……”

眾仙:你咬他的手看真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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