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411：疾病（24）

里長府。

徐生若之前在夜裡探查馮容書房，總是在門窗外，轉角處甚至路邊都能遇到些怪東西。

現在他基本上在白天行動，例如大家都正忙的時候，有些房間裡面的小僕前腳剛走，他後腳就溜進去。

也幸好府裡統共就馮家父子兩個主子，馮容也不愛僕從成群，一般隨身帶的也就一個。

所以闔府上下以他的手段和功夫，來去自如也是沒有問題的。

這幾天快把整個里長府探了個遍，還是沒有什麼特別有用的東西。

一些零零碎碎的，他早已經梳理清楚，記在心裡就等著什麼時候阮如靜再來就可以告訴對方。

今天他看定的這間屋子是馮容主屋之後，隔著一個閒置小院的一間獨立小屋。

他前幾次經過這裡，能看到門窗次次緊閉。

清掃門廊的小僕也就是擦擦那屋子的門窗外面，從來看到沒進去過。

這次好不容易碰上一回他們從屋內出來，看樣子這確實不會是空置無用的房間。

他連忙抓緊時機趁三兩小僕剛打掃完，就從後窗溜了進去。

這裡空間不大，一張靠窗的坐榻，上面一張小几。

軟墊上暗淡脫線的花色料子，訴說著它已經年老去。

靠牆的兩側，一面是空蕩的書架，一面是幅掛畫。

畫的兩側擺了裝飾的長腿香幾，各放了一個綠植盆景。

畫紙已經泛黃，下頭的畫軸細看有些淺淺的裂紋。

徐生若抬頭仔細看畫上的男人，身著道袍，廣袖寬袍，紋理細緻，似有隨風浮動，飄飄欲仙之感。

整張紙上沒有文字記錄，光禿禿的一個人像，就連畫成的年月日都沒有。

更無從得知畫中人是誰，作者又是誰。

徐生若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那空空如也的書架，連半張紙都沒有。

整個房間，除了一張榻，一書架，一張小几，兩個長腿香幾，也就是隻剩這張畫的疑點最多。

他先湊近看了看側面，招氣入鼻聞了聞味道。

沒有什麼怪異，才伸手搓捏了一下，好像也沒有夾層。

他兩根手指捏住畫的邊緣，掀起來先看一眼畫的背面，再看一眼畫後的那堵牆。

伸出手上下左右都敲了敲，沒有暗格空層的聲音。

徐生若踮起腳伸長了手臂去捏畫紙上方，再攤開掌心從上一把摸到最下面。

他退後一步，再次集中注意力認真觀察。

剛才摸遍了畫前畫後，什麼都沒有。

但正是這什麼都沒有，更令人愈發懷疑。

馮容單獨空出一間屋子，擺了坐榻，擺了書架。

更尤其這左右兩張香幾之上，還有鮮綠的盆栽。

他去檢查畫之前，看過也摸過，盆栽枝葉蓬勃有勁。

在這樣光線不佳的屋內，仍舊泥土溼潤，健康生長。

自然是有人照顧，要麼是經常更換盆栽，要麼是時常帶出去接觸陽光，還給澆水打理。

方才那幾個出來的小僕，不僅僅是打掃這裡的衛生。

但整個屋子冷冷清清，完全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

再結合這幅畫，倒像是在紀念誰，卻又沒擺香案供奉。

“紀念畫中人？還是作畫人？”

他喃喃自語一句，再次投入搜尋工作。

一會兒功夫，把地板每一寸都細細探過，沒有空層。

再借力三兩下躍到樑上，終於發現了一隻長方形木盒，面上有厚厚一層灰。

樑上的陳年老灰可比盒子上的更多。

徐生若蹲在樑上，直接開啟木盒，裡面只有兩本書。

一本是《授職到任須知》，一本沒有書名，光禿禿的封面，翻開裡面看了幾眼，似乎是某人的記事手簿。

隨便瞧了兩眼。

上書“嘉靖二年，餘到任舟村，任里長一職，去歲廉州府合浦大雪，民多凍死，餘自請調任此地，為生民計，亦為聖上分憂……”

“嘉靖五年，餘聞肇慶府德慶州降雪，厚約尺餘，池水結冰，樹木生靈亦凍死者不可勝計，故知民生多艱……”

前前後後都是記錄一些氣象災害，尤其是雪災。

更多的還是作者本人時任里長期間，都為舟村做了些什麼。

深挖地道，地窖，讓村民們在災害來臨之前，儲存糧食以及各種保暖用具。

當大雪肆虐的時候他又會聯合當地的人們，組織老弱婦幼先進入地窖躲藏，其次是青壯進入，封閉洞口。

地道之間互相通連，如果有必須出去的情況，大家派出代表聚在一起討論。

商量推舉出幾位最厲害的青壯年，組成小隊，做好各種保護措施再出去。

徐生若大概翻看一遍，這位不知姓名的里長，從記錄到任的那一年算起，只寫到嘉靖十二年就沒了。

而另一本《授職到任須知》就尋常許多，只是大小官員要遵守的規章制度罷了。

再看也就是這些，徐生若將兩本書揣進懷裡，盒子扣上再放回去。

因為他剛才是扶著盒子兩側開啟的，頂面兒上的灰都沒怎麼少。

他一下躍到梁下窗邊，抬手支起窗戶像一尾魚似的滑了出去。

東西揣在懷裡裹得緊緊的，他現在一秒鐘都不耽擱直奔馮容書房。

就是因為他想起地方在職官員，每三年進行一次“大計”，這涉及到對官員的考察，須得向上呈報政績。

馮容一定也會將自已到職以來所做的事情整理在手簿之上，方便後續上報工作。

徐生若來過馮容書房好幾次，每回有點兒什麼頭緒就找機會過來一趟。

他感覺這一次一定會抓住非常關鍵的一點！

馮容的手簿相比起懷裡那本新上不少，但也是依據年月日仔仔細細地記錄著，時不時還抒發一下‘哀民生之多艱’的愁苦感和幹成某件事情之後對未來的展望。

看了幾篇，字裡行間馮容貌似是個端方正直，一心為民的好官？

那第一天聽到他和左隙二人說的那些話，又算什麼？

他再翻一篇，差不多到了馮容到任舟村的第四年初，他又參雜了幾句上一年年底的事情。

“萬曆四十五年，北方戰事頻頻，南地順德大雪二日，從化大雪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