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氣盛不服輸的年紀,多的是莽撞犯錯,可她並沒有承擔真正犯錯的能力。
父母辛苦供養她讀書,為的是將來她能謀求一個好出路,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蔓延兒女情長,渾渾噩噩。
“那是他們的事,但道不道歉,是我們的態度。”
衛碩傑又道,他彷彿一個踏破萬千時光痕跡的老者,娓娓道來獨屬於他的獲得。
夏語風抬眸,看向衛碩傑,清晨初上的那一抹陽光落在他身上,斑駁剪影照在他淡淡傷痕遍佈的臉頰處,喉結上下輕輕滾動,輕易便掀起萬千波瀾漣漪。
那是夏語風,第一次覺得,原來歷經過時光淬鍊洗滌後的人,身上散發出的光芒,也是那樣耀眼的存在。
噠噠噠——
楚安然詫異的看向眼前兩人,眉頭微皺,雙眼不解。
這……這兩人……
“你,你回來了。”
衛碩傑推著輪椅,朝著楚安然的方向去。
夏語風僵硬的站在原地,有一種被熟人發現的尷尬感覺。
她低垂著頭,忽然想起楚安然同她說的,要是她認錯,楚安然可以不計較她之前造謠生事的事,那這次的事情……
夏語風沒敢上前,只在原地僵硬的站著。
全身忍不住的顫抖,是被玩命兒的楚安然給嚇得。
“楚安然,我有話和你說。”
“那就在這說。”
楚安然雙手環胸,眉峰凌厲。
“不能進屋說?”
“想捱揍直說。”
楚安然反懟,衛碩傑哽了下,夏語風憋笑了下。
“就是那天的事情,對不起。”
“這話你該和蘇無恙說,而不是和我說。”
楚安然在說到‘蘇無恙’時,不自覺的喊全名,餘光不經意的看了眼站在不遠處的夏語風,現在知道怕了?
“是是是,可也確實要和你道歉,對不起。”
衛碩傑鄭重道歉,自從楚安然來了韻璟大學,誰不知道她是蘇無恙心尖尖上寵著的人,只要楚安然說原諒,那蘇無恙,能不原諒他嗎?
衛碩傑慣會審時度勢。
“江湖上有條規矩,當日事當日斃。”
楚安然斜靠在牆上,活脫脫一個不入流的地痞小流氓,散漫狂野的自由之氣,展現的淋漓盡致。
夏語風怯生生的微微抬眸,瞄了眼楚安然。
不同於在學校內的矯揉造作,現在的她,才是原本的她。
放蕩不羈,隨性狂妄。
周身散發出的氣場,足夠令人駐足觀望,不知歸途。
“你的意思是?”
“當日我已經揍過你了,可以說你現在躺在輪椅上,是拜我所賜。”
楚安然雙手環胸,逐一進行分析。
在始作俑者面前,她是冷冽的,不講情面的。
唯一的柔軟,只留給了蘇無恙。
“我可以不和你計較。”
楚安然話音落下,衛碩傑緊繃著的心開始放下。
只要楚安然不計較,轉圜的機率便又提升不少。
“但蘇無恙被你捆綁住,在暴雨中淋感冒,我很心疼。”
言外之意,這要好好計較一番。
衛碩傑瞳孔微縮,不是,就個小感冒,至於嗎?他還感冒了!
當時綁架蘇無恙的時候,他可是小心伺候著,生怕這位寶貝爺磕了碰了摔了,就連安眠藥,都是買的最好的,全身上下,也就他解魔鬼蟒蛇結的時候,有點小劃傷吧……?
淋雨感冒,不是很正常嗎?
再說楚安然現在都活蹦亂跳的……
這些話,衛碩傑也只敢在心裡面悄悄的吐槽,不敢搬到明面上。
“那你想要如何?”
索性猜不透女人海底針的想法,倒不如直接切入正題。
他態度是誠懇的。
“不是我想要如何,而是你犯了錯,就要認。”
“依照我國法律第二百三十九條的規定,如果犯罪情節較輕,例如未對人質實施嚴重毆打、虐待,或者勒索財物數額不大,未抗拒抓捕等,可被判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
楚安然淡定自若的說出具體的懲罰細則,幼年時期被綁架,成年後她早已經將各類有關綁架、勒索等犯案的條款熟記於心。
衛碩傑楞在原地,他沒想到楚安然會將這件事情劃分到法律範疇。
整個人不由得後背冒冷汗。
夏語風也呆站在原地,剛剛她悄悄查了,綁架罪,最輕也要判處五年以上……
“對不起。”
衛碩傑再一次誠懇道歉,楚安然側過身,回屋。
剛剛衛碩傑說的‘那你想要如何’?就好像衛碩傑才是受害者,而他們是不依不饒的施暴者,到底誰對誰錯?不給他們科普點法律常識,還真當他們好欺負了?
動誰不行,偏偏動楚安然的心頭肉。
這個坎兒,難過去的很。
-
09:45,第一節早課結束後,楚安然拎起書包,就去江城醫院探望蘇無恙。
進了醫院大門,碰上雙手端著兩小杯尿液的衛碩修,差點給撞撒了。
“楚,楚爺,你……”
“衛碩修?”
楚安然停下腳步,護住手裡面剛洗好的盒裝菠蘿蜜。
二人異口同聲道,“你怎麼在這?”
“我爸爸生病了,來醫院,這是要送去檢驗的尿液。”
衛碩修一本正經的解釋說明,那天再見後,已經好幾天沒見了。
老爺子身子骨不好,連帶著他也好幾天沒去上課。
班主任張天教授不在,也沒人去管旁聽生上不上課。
本就是編外人員,也沒什麼存在感。
“蘇無恙感冒了,來醫院打點滴。”
兩人同步同頻的介紹他們各自情況。
“你爸爸身體無大礙吧?”
“沒有大礙,就是被我哥給氣的。”
衛碩修嘆口氣,又連忙道,“楚爺,這次的事情,確實是我哥的不對,我替他給你賠禮道歉,看在我當你小弟多年的份兒上,能不能大人不記小人過?”
衛碩修習慣性的腰雙手合十,拜託拜託,將手中的兩小杯尿液給灑掉。
楚安然:……。
“這件事再說,你……你還是先回去再接兩小杯送去檢查。”
楚安然恨鐵不成鋼道,鐵憨憨就是鐵憨憨,無論何時,都難以改變本性。
其實她原本也不想將事情鬧大,衛碩傑再怎麼說也是衛碩修的哥哥,還有就是……最後蘇無恙是安全的,就是天大的幸事。
這次從寬處理,誰知道下一次會有什麼意外發生。
留給綁匪一個轉圜的機會,是她為蘇無恙所能覓得的生機之一。
“叩叩——”
楚安然剛敲門,病房內蘇無恙趕忙丟掉平板裡的數獨遊戲,去開門。
宣欣在一旁看破不說破,從9:45開始,她這個寶貝兒子的魂就像是被勾走了,屢屢失神,卻還是能將數獨做對,不過是做的慢了點。
“你來啦。”
蘇無恙軟甜一笑,宣欣合上雜誌,衝楚安然笑笑,便轉身出了病房。
還貼心的找理由,“梅花開了,去賞一賞。”
哐當——
門關上,楚安然,“這個季節,有梅花?”
蘇無恙笑著卸掉楚安然肩膀上的書包,柔聲道,“心裡有。”
楚安然笑笑,雙手聳肩擺擺手,無奈一笑。
好像……是有點不一樣了。
以前她從來不會察覺到的細小情緒變化,現在都開始在她心裡面無限放大。
“這是給你買的菠蘿蜜,洗乾淨了,你嚐嚐。”
“咔噠——”
楚安然開啟透明的塑膠盒,將還粘著水滴的菠蘿蜜遞給蘇無恙。
而後開始檢查蘇無恙的平板,“讓你好好休息,非不聽是吧?”
“我有好好休息的。”
蘇無恙剝開一塊菠蘿蜜,遞到楚安然唇邊,眼神溫軟。
從前習以為常的動作,楚安然此刻竟然開始覺得有點面紅耳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