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梅回答道,沙啞的嗓音裡面,全是疲倦乏力。

衛碩傑張張嘴,卻也不知道如何勸慰眼前的婦人。

“唉……”

張梅嘆口氣,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衛碩傑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夏語風,內心湧起萬千愧疚。

他原以為事情到那裡,便結束了。

可是沒有………

夏語風的嫉妒,遠比他以為的要多得多。

倘若他多加引導,是不是會有什麼不一樣呢?

可……他和夏語風,本就是無關係的兩個人……他又有什麼義務,去引導她?

思緒飄得遠,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覺張梅用看‘犯人’的眼神在盯著他看。

“那,那個,阿姨,我,我就先走了。”

衛碩傑匆忙離開,腳步多少有點踉蹌。

開啟門的一瞬,和突然出現的竺依依撞上,昔日CP見面,分外陌生。

竺依依身後站著的,是2023級歷史學2班的全體學生,包括本次探望活動的策劃者——張天教授,

人活在世,生死為大。

拋開其它暫且不論,人不能無情無義,哪怕是做一點點的微薄之力,也能算作善舉。

“哥,你怎麼一個人偷偷來看,也不和大家說一聲!”

衛碩傑胳膊肘硬邦邦的撞了一下衛碩修的肩膀,疼的衛碩傑當場表情扭曲在一處,強忍住才沒發出聲。

竺依依手裡抱著果籃,悄悄地閃到一邊,自動退回到楚安然的身邊。

尋求保護的訊號,再明顯不過。

衛碩傑眼底深處,劃過一抹不易被察覺的難過,但轉瞬即逝的很快,就連當事人,都未曾察覺到。

“我,那個……”

被當眾問著,衛碩傑也說不出確切的原因。

“好了好了,快進去吧,悄聲點兒,別說話影響到夏語風同學。”

張天教授打圓場,作為過來人,他了解其中的彎彎繞繞,但沒有挑明,這是成年人世界的基本原則——看破不說破。

“謝謝,謝謝,謝謝……”

張梅一個接著一個的感謝,從情緒上頭中抽離出來,她才知曉人言可畏,才意識到她又犯了一次錯誤。

關於而後的種種處理結果,她都認命的接受,這一切,只有當-當事人-夏語風活著的時候,才有意義。

如果夏語風醒不來,那一切,就都是空談。

“對,對不起,楚,楚安然同學……”

張梅雙手合十,懺悔意味十足,楚安然愣了下,蘇無恙搶先一步道,“去看看夏語風同學吧。”

“好,好,好……”

張梅忍住哽咽,點點頭,跟在兩人身後進了病房。

病房算不上大,圍了一圈人,空氣開始不流通。

張梅開了一扇小窗戶,張天瞧見後,便讓人三三兩兩的散開,分別探望夏語風同學。

就連平日裡不怎麼和夏語風熟絡的同學,也能說上一兩句話。

原因很簡單,在生死麵前,也許其它,都只是擦傷。

微不可察的的,夏語風的眼睫毛輕輕顫了一下,但動作太過於細微,故而也沒有被眾人發覺。

“希望你能快點醒來,往後……”

話到嘴邊,傅予殊不受控的開始哽咽。

張梅瞧見來人,囁嚅雙唇,終究是什麼也沒說出口。

“希望你早點醒來,以後……好好做人。”

末尾的四個字,衛碩修是用咬牙切齒的口吻說出的。

他聲音壓得賊低,但他大嗓門慣了,壓了和沒壓沒什麼區別。

病房內的眾人面面相覷,張天教授多少有點汗流浹背。

楚安然剛抬手,準備教訓一下,卻發現有人的手比她的手更快,傅予殊直接拽住衛碩修的耳朵,疼的當事人面部扭曲、生無可戀。

“會不會說話?嗯?”

“會……”

衛碩修發慫,“但,但,但我想著要是能把人氣醒,也算功德一件……啊喂喂,疼,疼,疼!”

理直氣壯地辯解,聽得傅予殊又心酸又好氣又好笑。

當著眾人的面,她鬆手,隨即拽著衛碩修出了病房。

被擾亂的秩序,這才開始恢復正常。

輪到楚安然的時候,張梅幾乎就要上前阻止,被張天教授攔下來。

“死者……”‘為大’兩個字,硬生生被楚安然給憋回去。

換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沒有恨意,才是絕殺。

蘇無恙將楚安然手中的梔子花接過,放在夏語風的床頭櫃上,便轉身攬著楚安然的肩膀出了屋。

受害者探望兇手,真是離譜她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事後的很多次,楚安然都站在樓梯口,反反覆覆的嘗試,在當時的極端條件下,她有沒有可能救下夏語風。

人的潛能是無限的,但人的身體構造,就在那裡。

嘗試多次無果後,楚安然每日的必練事項多了一件,滑樓梯。

還沒開始多久,被蘇無恙知道後,明令禁止她再做此等危險的事情。

要是想玩滑梯,他可以帶著她去公園。

也不知道是不是從瓢潑大雨中的那一天開始,楚安然開始變得很聽話,起碼在蘇無恙面前,收斂起不少逆骨,聽話的很。

“不想見的話,可以不見的。”

蘇無恙看向楚安然,認真道。

“你沒有錯,安然,錯的是她,你不必因此而感到愧疚和歉意。”

蘇無恙的話,字字珠璣,直接戳中楚安然強行被關上的在意點。

事情發生後,當她得知夏語風有可能這輩子都醒不過來時,那種類似於負罪的感覺,將她籠罩,她知道錯不再她,可……

這世間的意外太多,永遠不知道上天給你的下一顆巧克力,是何味道。

是驚喜,又或者是意外。

楚安然知道,她不必活在愧疚裡,所以她從不後悔躲開夏語風的突然襲擊,那是夏語風的選擇,和她無關。

但當看見現在夏語風的母親,在醫院裡的憔悴狀態時,她有點心疼。

想起她因為練武,很多次摔傷入院,都是徐泯親自陪護。

很憔悴很累,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

如果時光能夠重來,給她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她會選擇從另一側樓梯下去,避開夏語風。

“每個人都要為自已的選擇和行為負責,既然她選擇用盡全力推你,事情本身的錯誤,在於她,不在於你,更不在於我。”

“安然,開心點。”

“這件事情,就到這,好嗎?”

蘇無恙溫和清淺的笑笑,他最瞭解楚安然,即便她嘴上不說,可心裡面,還是會難過的。

行俠仗義多年,他最是瞭解楚安然內心的柔軟。

“好。”

楚安然點頭,腦袋微微下垂的時候,兩行清淚從眼瞼處滑落。

她內心不能公開的難過,在這一刻,得到諒解。

蘇無恙將人拉入懷中,沒有再多問,只是安靜的,給她一個依靠。

街邊百年大樹的剪影下,兩人相擁,久久的…在一起……

斑駁的時光,總是見證了太多,太多……

-

嫩綠色的枝丫,層層疊疊的冒出在大樹上,空氣中飄散著青草香,裹挾著陣陣花香,飄蕩在空中。

閉上眼睛,細細品味這一片靜謐與美好,自是一派的輕鬆愜意,時光靜好。

郊外的百花園內,2023級歷史學2班的野外郊遊,正式拉開序幕。

三三兩兩的夥伴,結伴而行,肆意縱享這裡的美好風光。

或者是作畫,或者是吹風,或者是做好吃的,或者……

張天教授帶著趙徽女士,兩人悄悄的找了一處僻靜的涼亭,閒坐著欣賞周圍的風景,沏茶,品茶,悠閒地時光,總有一份靜美值得珍藏。

“年輕真好。”

趙徽端起面前的茶,憧憬道。

“只要心不老,就永遠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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