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龍走到師父身邊,師父已在店裡借了一個臉盆端來一盆水,給孩子洗了臉上的泥和膝蓋上的傷,在傷上也撒了些藥粉。這個孩子大概長期吃不飽飯,長得十分瘦弱,但面目長得倒也端正和清秀,元龍忙問孩子說道:“孩子,那個人打到你沒有?你的爹孃呢?”

孩子說道:“叔叔,我爹孃在鄉下已餓死了。那個人根本沒有打著我,他打我時,我憋了一口氣死頂著,他就打不疼我。”

元龍摸了一下孩子的頭說道:“孩子,你這麼小,怎麼去抓人家的東西呢?你又跑不過他們,他們會打你的。”

“叔叔,我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肚子餓得實在難受,實在沒法,我才去抓人家的東西吃。我知道抓東西吃是丟人的事。”

說著孩子就哭了起來,元龍安慰地說:“孩子,別哭,抓個饅頭沒有什麼丟人的,你等一下。”

元龍回到飯館裡,不一會端來兩個饅頭和一碗熱菜湯,放在桌子上,對孩子說道:“來,吃饅頭喝點湯,不慌不忙,慢慢地吃,啊!”

這時,一個老頭挑著兩個小籮筐走過來,籮筐邊上搭著一些舊衣裳,走到元龍身邊道:“要買舊衣裳嗎?二十文錢一件。”

元龍看了一下孩子身上衣裳又髒又破,就問道:“有適合這孩子穿的衣褲嗎?”

老頭說:“有,三十文一套。”

老頭從筐裡挑出來一件短衣裳和一條短褲,元龍把衣褲放在孩子坐的凳子邊說道:“孩子,你的衣服又髒又破,不能再穿了,你吃完以後,就把衣服換了!”

這時馮國用和謝成走過來,元龍就介紹給師父,洪法大師看二人舉止不凡,就欣然同意和元龍一起走進對面的酒樓,四人一起入酒樓坐下,要了酒和一些葷素菜,就一邊聊一邊吃喝起來。二人聽說大師是濠州皇覺寺高僧,都粛然起敬起來,他們給大師和元龍斟滿酒說:“今天真痛快,那個史草包平時狗仗人勢,專門欺負窮人,前幾天一個挑籮筐的老頭碰了他一下,他硬要人家賠他的衣服,老頭沒錢,他把人家狠狠地打了一頓。他今天在這兒丟了面子,他再也不會在這一帶耍威風了。”

他們四人在酒樓一直吃了半個時辰,方才作別散去,元龍和洪法大師出了酒樓朝南而走,師徒二人剛走出南門,只見搶饅頭那個小乞丐正在城門口等他們,只見那個孩子迎面走到元龍面前,雙膝跪在地上說道:“好心的叔叔、爺爺,請救我一條性命!”

小孩說罷就伏在地上哭起來。元龍趕緊上前扶起孩子說道:“孩子,快起來,別跪在地上,你的膝蓋還有傷呢。有什麼事,站起來慢慢說。”

孩子站起來,揩了一下眼汪說:“我叫沐英,今年十歲,家住在定遠鄉下,我父母一年前餓死了,我沒辦法才跑到縣城裡來想找碗飯吃,可是這兒沒有我吃飯的地方,城裡的流浪兒也多,大孩子欺負我,在縣城裡想討半個饅頭也不容易,一年多來,沒有一個人關心過我。今天,你們救了我一條命,還給我買吃的,買衣服,你們是好人,是我的再生爹孃。我請你們兩個好人收留我,我跟你們一路,當小和尚也可以。”

說罷,沐英又跪下叩起頭來。元龍趕緊扶起孩子說道:“孩子,我們是雲遊和尚,居無定所,四海為家,每天到處走,到處討吃的,你不能跟我們走,你還是留在定遠城吧,去找你的小夥伴去,這裡才是你的故鄉。”

小沐英站起來淚如雨下地說:“我不能留在這裡,留在這裡不是餓死就會被他們打死,請叔叔可憐可憐我,帶我一起走,我給你們揹包袱也成。我每天只吃一頓飯,不給你們添麻煩,我給你當乾兒子也可以。”

這孩子說到這裡馬上就給元龍和尚跪下,磕了幾個頭說道:“乾爹,你發發慈悲救我一命,我一輩子不忘你的大恩大德,請收留我吧。”

元龍和尚望著洪法大師說道:“師父,你看這怎麼辦?”

大師想了一下說道:“我看這孩子和你有緣,你就收他為乾兒子吧!這孩子懂事,也很機靈,日後是一個有建樹的人,留在這裡確實是死路一條,我們也不多他一個,你自己決定吧!”

元龍和尚見這孩子滿惹人喜歡的,聰明伶俐,就扶起他說道:“那就起來拜你師爺吧!”

沐英趕快從地上起來拜見洪法大師:“孫兒拜見師爺!”

洪法大師滿心喜歡地說:“起來,孫兒子,你若能吃苦,咱們爺三個就一起去闖天下去!”

沐英說道:“爺爺,孫兒不怕吃苦,就怕莫得飯吃。”

於是祖孫三人就離開定遠向南去。

離開定遠後,他們走了兩天,來到一個山勢雄偉、森林茂密的地方,祖孫三人爬上了一個山坳,小坳裡有一個小土地廟,廟的兩邊後柱上刻著:“廟小神通大,山高日月長”,廟傍有個不大的石碑,石碑上刻著“八斗嶺”三字,元龍見沐英爬點山坡,有點氣喘吁吁的,就對師父說:“爹,休息一會再走如何?”

洪法大師點點頭,三人就坐在一塊石頭上休息,元龍借休息之機,教沐英認土地廟上的字,沐英倒也聰慧,一一學會了。

沐英跟著元龍吃了幾頓飽飯,精神明顯好多了。洪法大師問沐英道:“沐英,你累不累?”

沐英回答道:“不累,爺爺,只是有點渴,想喝水。”

洪法大師看了看周圍的山勢,說道:“我預計翻過這個山坳,就有水流,我們下山就可以找到。元璋,我們小心些,這山勢這般險峻,古柏參天,叢林環生,小心有強人出沒。”

元龍說道:“爹,你怎麼膽小起來?怕那些蟊賊幹什麼?”

“兵法雲:‘料敵制勝,計險扼遠近,上將之道也。’你看這個大山,還有這叢林,在裡面埋伏几萬人也不成問題,這可是個打仗的好地方。你要結合實際觀察地形,這是我們這次出來的目的之一,你不可疏忽。”

“是,爹。我記住了。”元龍和尚說。

休息一會他們就朝山下走去,走了不到兩百步,果然路邊的岩石上,有一股泉水從石縫裡流出來,石壁上有一個小石窩,呈碗狀,泉水流經石碗流到山溝裡去了,山石上刻著‘一碗水’三字,三人就在碗裡輪流牛飲了一陣,沐英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說道:“好涼的水呵!”

前面山下忽然傳來兵器的格鬥之聲,洪法大師說道:“快走,前面有情況,我們快下山去看一下。”

三人下了一段小山坡,只見前面的大路上停著一輛馬車,馬車旁邊的草坪上有十來個穿黑衣的人圍著四個人在那裡廝殺,被圍的四人中有一個年輕人和三個年紀略大些的人,顯然這四個人迎戰十多個山賊,又要照顧馬車,就處於下風。元龍和尚把布包交給沐英說道:“乾兒子,你把布包拿好,找個地方藏起來,我和你爺爺去幫那四個人,看我們是如何打敗山賊。”

這十多個山賊一邊廝殺一邊齊聲喊道:“留下買路錢,準你過山岩,假若你不肯,就把命拿來。”

元龍和尚走上前大聲喝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強搶財物,成何體統?”

一個滿臉鬍鬚的大漢,手拿一口大刀看了看兩個拿木棍的和尚,就說道:“和尚,我們和你們素無來往,你們是出家人,不要管塵世上的事。大路朝天,各人半邊,你們是出家人,也沒有什麼油水,我們也不為難你們,你們走吧!你們也不要擋我們的財路,這叫:‘閒事莫管,走路伸展’。”

馬車裡伸出四十多歲的婦女,央求洪法大師道:“大師,你們快救救我兒子吧!他們四人怎麼能打贏這幫山賊呵!”

元龍和尚對山賊大聲說道:“你們以多欺少,算什麼英雄好漢?叫我不管也可以,你們得放了這四個人,你們快走開!”

鬍子聽了罵道:“小禿驢,你不要給臉你不要臉,那就莫怪我心狠手毒了。斷人財路,如殺父母。我勸你們還是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元龍說道:“我和尚有個怪癖,專愛管人瓦上霜之事。”

鬍子鼻子裡哼哼兩聲,罵道:“我看你禿驢是壽星佬吊頸——嫌命長,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那就別怪我們了,弟兄們,那就一塊兒送他們上路吧!”

元龍師徒二人就和其他四人背靠背站在一起,那個年輕人對元龍和尚說道:“小師父,那個鬍子有點兇,你們要小心他!”

“我來對付鬍子,你們去對付其他人!”元龍自告奮勇地說。

十多個人對付六個人,他們把六個團團圍住,鬍子和另兩個人對付元龍,不上十合,元龍就放倒了兩個,洪法大師和年輕人也各放倒一個,這樣山賊明顯處於下風,鬍子一看,知道取勝無望,就打了一個口哨丟下元龍,直奔馬車而去,年輕人見了忙上前去保護馬車,鬍子走到馬車前,在一個丫環手中奪過一個包袱連忙轉身就走,年輕人也趕來抓住包袱舉刀砍過去,鬍子忙把手一縮,放了包袱,繞到馬車另一邊轉過身來舉手一揚,一隻飛鏢朝年輕人飛去,只聽年輕人“哎喲”一聲倒在地上,鬍子回頭又轉身搶了包袱就走,洪法大師趕快跑到年輕人身邊,只見他雙目緊閉,肩窩裡插了一支鏢,汙血從鏢邊流出來。洪法大師果斷地拔出鏢,見鬍子沒有跑遠,一個犀牛望月,返身一鏢打出去,只見鬍子哼了一聲就倒在草地上。洪法大師扯開年輕人的外衣,吩咐旁邊一個下人說:“快,鏢上有毒,快吮吸傷口,把汙血吸出。” 這個下人趕快放下刀,大口大口地吮吸起來,另一個人跑到鬍子身邊撿回了包袱。

這在鬍子發鏢之時,不知馬為何驚了,拉起車子狂奔而去,車上兩個婦女嚇得高聲大叫,元龍和另一個下人見了,就在車後狂追而去,一直追了一里遠,元龍才追上馬,一下抓住馬韁,奮力攔住了驚馬,兩個婦女才探出頭來,見元龍挽住了驚馬,才拍拍自己的胸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謝謝菩薩!謝謝老天!嚇死我了,今天多謝小師父兩人相救,哎呀,不然後果難以設想。謝謝你,小師父,這叫我怎麼謝你們師徒倆?”

元龍和尚忙問道:“大娘,你們兩個傷著沒有?”

“沒有,我們兩個都沒有傷著,謝天謝地。”大娘口中唸佛地說。

“只要人沒有傷著,那就是萬幸了!其他都不重要。”元龍和尚安慰地說。

其他兩人也追了上來,和元龍一道把馬車拉回了原方。只見年輕人臉色蒼白,洪法大師已給年輕人敷上了藥,包紮好了。中年婦女見了忙跳下馬車,奔到年輕人身邊,跪下來抓住年輕人的雙手,口裡不住喊道:“重九,重九!君弼,娘在叫你,你怎麼樣?兒子,你千萬別嚇唬你娘。”

那個叫重九的青年人,慢慢地睜開了眼睛說道:“娘,我——我現在很好,沒事。”

重九娘站起來轉過來問洪法大師道:“大師,我兒剛才都好好的,怎麼突然這樣?這是怎麼回事?”

洪法大師說道:“夫人,就在你的馬受驚時,你兒子被那個鬍子賊頭用毒鏢打中,受了傷,幸虧我們及時排毒,及時給他上了藥,現在已無大礙了,夫人放心,公子只要靜養三五天,再換幾次藥,就安然無事了。當前最重要的事,我們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山賊今天吃了大虧,他們一會再來,我們人少,就不好了。”

重九娘忙道:“對,我們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左二、左三,快把少爺抬到車上去,我們馬上離開。”

二人答應一聲,忙把少爺抬到馬車裡,放平,兩個女人也上了馬車,左四正在收拾馬車他突然驚叫起來:“拉車的馬怎麼右耳朵少了一個尖角,是誰割斷的?”

元龍和尚走過去一看,果見這隻馬右耳廓缺了一塊,汙血還在往外浸。元龍左右看了一下說道:“我明白了,是因為鬍子賊在發鏢時,鏢先打在馬耳朵上,把右耳尖削去了一塊,然後飛鏢繼續飛行才打中重九兄弟,所以馬也被打驚了,人也受了傷。要不是馬耳朵擋了一下,鏢的威力還會更大。”

洪法大師掏出藥瓶說道:“飛鏢有毒,來,給馬耳朵上點藥。”

元龍就給馬耳上好藥,左四跳上馬車,把沐英放在身邊,就趕馬下山,因為這是下山路,馬車飛快地前進,元龍、洪法、左二和左三跑步才能跟上馬車,他們一行人如飛一樣向山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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