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天冷,待會兒接了謝謹聞上車,不好讓香痕同坐,於是姜念沒叫她跟,這會兒馬車裡只坐著她自己一個人。

掀開車窗處的錦簾一看,白刃頭頂都積了層白。

自己抱著暖爐倒是不冷,苦了隨行的幾個男人。

“姜姑娘,”察覺她探頭出來,白刃便對她道,“這麼大的雪,大人應當快出來了。”

“我是擔心你們,白白陪我受凍了。”

這倒說得他不好意思,抓了抓腦袋道:“還是您體恤我們。”

姜念便問:“車裡有傘嗎?我尋出來你們好歹遮一遮。”

“不必的姑娘,我們幾個爺們撐傘站在這兒,多不像樣啊。”

姜念卻是往後去翻了,畢竟是供謝謹聞用的車,車上一應俱全,果真備著兩把焦黃的大傘。

“給你!”她不容分說,直接扔給那瘦條條的少年人。

白刃接過便也不說什麼,只默默撐起來,想著等謝謹聞出來自己再放下便是。

也就剛撐開沒多久,他指著一處道:“曖姜姑娘,你看那是不是咱家爺!”

姜念再度掀簾,卻只瞧見雪地裡一道赤紅的身影,壓根看不清面容。

不過謝謹聞生得過分高大,這人看著尚且勻稱,並不像他。

“你瞧錯了吧,那哪是謝大人。”

“不是嗎?”

白刃揉了揉眼睛,其實他也看不清面容,只是看著那衣裳形制太過金貴,一時想不出還有誰配穿這種衣裳。

姜念也來了興趣,直挺挺盯著那人越走越近,確認了不是謝謹聞,卻也瞧著眼熟。

“怎麼……是?”

剩下半句話斷在口中,姜念從後頭找出另一把傘,又抄起自己的暖爐,直接跳下車去。

“誒?姜姑娘,你這是……”

急切的腳步收住,少女託在絨絨兔毛上的一張小臉扭過來,“白刃,你知道碧桃為什麼不理你嗎?”

年輕的男子微怔。

“這件事你別多嘴,我告訴你為什麼。”

說完,她抱著幾樣東西,冒雪奔向那道紅影。

一路走出來,沈渡見了太多人。

有尋常的宮女內侍,也有剛剛畫卯正要出宮的官員。他們的神色大同小異,或驚懼或豔羨,自然也少不得鄙夷

對他指指點點,卻又停駐原地,唯恐越過他去。

沈渡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碎瓊亂玉紛紛飄落手臂、肩頭,乃至眉宇,抬眼見沉沉宮門,立於數丈之外。

卻有什麼鮮活的東西穿過,離自己越來越近。

姜念不住加快腳步,最後那一段幾乎是用跑的,費力抱著東西撐開傘,舉過男人頭頂。

天那麼冷,她又那麼急,喘著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先把暖爐塞到他手中。

“給你。”

一柄傘遮著兩個人,沈渡像是看不清她面容一般,垂著眼,盯著她瞧個不停。

“你拿著。”

姜念又將傘柄遞到他另手中,自己得了空,又解下氅衣,二話不說披到他身上。

“這種料子也就秋日穿剛好,你今日若這樣走回新宅,怕是要凍得大病一場。”

她給繫繩打個結,短是短了些,只蓋到他膝彎往下,不過想來也夠用了。

沈渡一直任她動作,從頭到尾沒有說話,瞧著她滿滿當當一個人,把東西都給了自己,反倒顯得單薄起來,心中壓抑的慾念開始無限滋長。

姜念撣去沾在他眉上的一片白,勉力笑道:“你不必擔心我,我坐車出來的,車上可暖和了。”

至此不再停留,兩步退出傘外,不緊不慢往回走。

沈渡看不見她了,眼裡只有一道越來越小的背影。

今日他受了委屈,卻也是自己的選擇。偏偏人在得償所願之後,又會覺得若有所失,又會覺得不過如此。

他沒法再壓抑自己的心緒,渴望她,想要留下她。

“姜念!”

新積的雪地中,那抹衣著單薄的身影頓了頓。

沈渡很久沒喊她的名字了。

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身後人開口,聲音有些發顫,“姜念,你肯不肯……”

“沈渡。”

姜念沒回頭,沒人看清她面上神色。

只見口鼻撥出的熱氣,都在雪天寒地中化為輕嫋白霧,好似下一刻就能憑空結為冰塑。

良久,沈渡聽她說:“太冷了,快回去吧。”

這次她始終沒回頭。

一路走來幾乎沒有知覺的身體驟然復甦,寒意順著寬大的袖擺鑽入,席捲全身。

沈渡這才感知到冷了。

姜念走到宮門外便又跑起來,不想任何人瞧見自己此時的模樣,急匆匆爬上馬車鑽回去。

冷倒是其次的,只是她難受得緊。

她不敢聽沈渡說完那句話,怕自己也會動搖,一失手毀了他慘淡經營的大業。

那樣不值當的。

不如就別說了,有些話就藏在心裡,好過把它說出來。

姜念也想過,舒太后容不下一個享有清名的權臣,卻不想她會用這種手段,還要傷及已故的沈老太爺。

果然天家無情,是她這輩子都不想沾染的。

“姑娘,”也不知靠著車壁緩了多久,車下傳來白刃的聲音,“這回是大人。”

姜念坐直身子,又理了理給人備的衣裳,打簾便沖人笑。

“大人!”

謝謹聞顯然很意外,沒想到這車裡還有人。

姜念坐到前室處,抖開那件墨綠瑞獸紋的大氅,直接披到男人身上,“一路走過來凍壞了吧,快上來。”

謝謹聞是被她拉上車的。

瞧見她穿得單薄,手比自己還涼,把她塞來的暖爐又推回去,“怎麼自己不披一件?”

姜念道:“出門急,忘了。”

她剛從外頭跑回來,渾身都是涼的,謝謹聞立刻解下衣裳,改為將她緊緊裹住,只露出一顆腦袋。

手掌卻伸進衣裳裡,與她牢牢交握,“下回別忘了。”

姜念看得出來,他很高興。

方才瞧見自己,眼睛都亮了;雪天兩個時辰的路程回去,他也一直沒鬆手。

他這麼大個人,跟自己小時候倒沒什麼差別,想有人牽掛著他。

白刃果然沒多嘴,一直到夜裡入睡,謝謹聞唇邊總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姜念卻殘忍地想著,這種日子該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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