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第二次有互動的相遇,是在一個小花園裡。
她似乎是個內向的女孩兒,身邊也似乎只有那一個朋友。
孤僻,成了他們的共有名詞。
她有很多紅色的東西,紅色的耳機線,紅色的頭繩,紅色的髮卡,紅色的飯卡帶,暗紅色的眼鏡邊框,紅色針織圍巾…
一切都那麼有跡可循,她應該是喜歡紅色的。
情人節前的某個週末,陳頌拉著他去給隔壁班那個“蜘蛛”買聖誕禮物。
是的,他惡劣的給那個女生取了外號,他不覺得有失風度,她一直在利用陳頌。
當時還沒有綠茶這個詞,顯然,綠茶更適合替代“蜘蛛”。
他和陳頌關係越來越好,卻也經常因為蜘蛛吵架,蜘蛛越來越過分了。
他們是朋友,他不想看到陳頌一眼就能到頭的結果。
選禮物那天,陳頌說蜘蛛喜歡帶牌子的東西。什麼是帶牌子的呢,那時候無非就是Adidas、Nike一類。
那年的蘋果,還是3G,學校裡好些人,連觸控式螢幕都還沒見過。
那年的人,還逛著美特斯邦威、以純、地下商場,以及勁浪體育。
那時候還沒攀比到香奈兒、古馳,也幸好沒有,不至於讓陳頌砸鍋賣鐵。
陳頌在Adidas和Nike店裡轉了好久,默默的對比著價格,店員推銷,還會找藉口說產品不滿意。
江堯知道,哪兒是不滿意,無非是兜裡有限。
陳頌從不和他提錢,他也不會主動給,那是傷感情的東西,至少目前他們是平等的。
“江堯,這個怎麼樣?”
“嗯?綠色的鞋子?”
江堯比了個大拇指。
陳頌撇撇嘴,“只有一點點綠。”
“確實,一點點。”
陳頌繼續選著,江堯斜眼瞥見帽子區裡有一款顯眼的紅色髮帶。
很紅,很顯眼,上面還有個顯眼的Logo——Nike。
鬼使神差的,他拿了下來。
結賬時,陳頌看見這顯眼的髮帶,一臉疑惑。
“你什麼時候帶這娘不拉幾的玩意兒了,招人顯眼的。”
“要你管。”
東西買回去後,江堯卻是一次也沒帶過。
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要買這東西,確實不是他的風格,太招搖。
就這麼一直落灰到了四五月,陳頌還時常調侃他,是不是情人節送給哪個男的了。
他看起來,像是喜歡男人的?
陳頌打趣道,誰知道你一天天陰沉沉的,喜歡的到底是男是女。
江堯給了陳頌一腳。
陳頌也不氣,笑著說,那麼多送給你的情人節禮物,你不是一個也沒收,也沒見你多看過哪個女生一眼。
沒有嗎?有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自性取向被調侃後,上體育課那天,他鬼使神差戴上了那個髮帶。
和他想的一樣,當他拿出來帶上時,班級開始出現絮絮叨叨的聲音,以及各種不安分的眼神。
連陳頌的眼裡,都泛起了光。
到底是誰喜歡男的。
江堯從地上拿起籃球,站起來,扔在陳頌身上,陳頌下意識的一把接過,這才回了神。
“走了。”
“啊?哦。”
兩人走到操場,還沒開始上課,陳頌就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轉過頭來盯著江堯看了。
“你丫的有完沒完,沒見過?”
“嘿嘿,那個,你不是不戴嗎,今天怎麼戴上了。”
“你不是質疑老子取向嗎,老子怕你亂傳謠。”
“那不是……誒,不對啊,你什麼時候怕流言蜚語了。”
“我不怕流言蜚語,我tame怕你喜歡我。”
陳頌做了一個嘔吐狀,“你還是把它摘了吧。”
“嗯?”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週圍,江堯大致瞭然,似乎成了焦點,吸引了不少目光。
但這些目光裡,卻不包含蘇裕的。
她正和她那個嘰嘰喳喳的好友聊些什麼,還不時推著鼻樑上那框架眼鏡。
一次,也沒看過來過。
“紅色,是太顯眼了。”
陳頌白了一眼,“顯眼的是紅色嗎?顯眼的是你,好不。”
“行了,集完合我就走。再戴會兒,好歹買了。”
江堯說到做到,集合完,他確實走了。
只是在蘇裕走之後,他尾隨了。
一開始,他沒想跟著。
只是不知怎的,蘇裕突然走了另一個方向。
他猛然想起陳頌曾說,有些同學會在那個隱蔽的小花園裡幹壞事。
江堯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的隔了很遠的距離,跟了上去。
他只是想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幹壞事,與她無關。
園子確實很偏,也很落魄,周遭靜得只能聽見遠處操場的嘈雜聲。
蘇裕就這麼背對著他,站在那棵梔子花樹下的小路上,像是被定住了。
他悄然走到她的身後,她也沒察覺到。
順著她的方向望過去,他看到了,蜘蛛和她的食物。
真噁心,他想。
回眼,卻看見蘇裕從耳朵紅到了脖子,她應該是個純潔的孩子。
真好。
蘇裕突然轉過身,似乎被他嚇到了,手緊緊的捂到嘴上。
她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容易受驚,不像是兔子,倒像是小羊。
江堯這會兒倒是更想知道,是他讓她嚇到了,還是被那兩個青天白日干無語事的噁心人嚇到了。
蘇裕似乎理解錯了他的意思,正手舞足蹈的示意他不能過去。
他想,她還挺熱心的。
於是假裝沒看見,又歪了歪頭看了看那兩個噁心的人有沒有自覺的停下來。
他可不擔心被那兩人發現,做壞事的又不是他,大概只有陳頌的世界又達成了受傷。
回頭時,他發現蘇裕的臉紅透了,他從來沒看過這麼紅的臉,比番茄更甚。
她可真“純情”。
一向不喜歡多事的人,卻在那一瞬間起了壞心思,湊近她的耳朵,用曖昧的語氣問她:
“你臉這麼紅,是見色起意了嗎?”
風適時的吹落了一瓣瓣梔子花,她在那兒,紅著臉,看著他。
他的心,似乎多跳了一下。
他想,他剛剛是不是在蓄意勾引她,他瘋了吧。
保持鎮定,看著她更紅的臉,假裝戲謔,逃也似的離開了那裡。
努力維持自己面無表情,不讓她察覺這種荒謬的行為。
她似乎並不記得自己,一個陌生人的調戲,會被她看成變態吧。
江堯想,他一定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