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長的身影駐臨書案,背立在身後的雙手緊握著,包裹了滿腔的火氣,溫熱了某人的眼眸。

若不是這屋還有祁靳在,怕是要讓人誤以為她孤零零一個人受屈了,他不說話,淡若薄冰,周身的情緒冷寂的像入土為安了一般。

秦可傾盯著腳尖一動不敢動,可她深知這事自己理虧,於是揚起臉主動挪過去一步一步靠近他,試圖去哄哄他,像他對自己一樣。

祁靳聽到腳步聲,忍住不回頭看她,心中酸澀又緊繃,掙扎著卻不知道自己賭這口氣幹什麼,明明最後還是會忍不住去擁抱她。

恍惚感受到手上的溫熱,直挺挺的目光豁然染上些色彩,指尖的神經彷彿重新活了過來。

傾傾握他的手了,真希望她以後只能握他的手,深邃的眼眸加重了戾氣,動了幾分殺意終究在她的撫摸中夭折。

“阿靳,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秦可傾小聲說著,正常不過的話卻夾雜著絲絲懼意,脆弱的像站在冰面上,而此刻一條縫隙已然出現。

她很害怕,害怕祁靳不理她,更怕他不要她。

祁靳張了張口,一句話沒說,心中卻替她思索了好幾條理由,一定是祁玥鼓動她帶她去的,傾傾可能都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一定是祁玥的錯,莫不是皇后唆使的……

秦可傾眉心的不安積攢了幾層,又緊了緊手,祁靳問道,“傾傾先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

他的聲音低沉,卻不是半分溫度沒有,他還是心疼她的。

秦可傾抿了抿嘴,實誠地選擇了沒讓自己脫罪,垂下頭弱弱回了句,“知道。”

“你知道?!”

祁靳頓時轉身怒不可遏地看向她,強硬地從她手中抽出了手,胸腔不斷起伏,他被惹急了,事實在戳穿他的所有為她思慮都是笑話。

溫度頓時落到冰點以下,表面平穩的冰層瞬間轟塌淹沒了陣陣希冀,涼透的身子終於清醒了些開始思考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可抑制不住的淚滴不停的掉落,紅潤的小臉退散著血色,垂著眼躲避了他的視線一聲不吭,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祁靳扭頭強忍著自己的委屈,不服輸地還在替她狡辯,“是祁玥的錯……姜徠!”

姜徠開啟門,看到眼前的光景懂事的站在門口沒敢進去,“王爺,您有吩咐?”

“去備馬,本王要去皇宮。”

祁靳繞過人就準備出去,卻被人一把抱住了胳膊,秦可傾乞求道,“你能不能不去皇宮,與祁玥無關的……”

明明自己也是自願去的,沒必要讓別人背黑鍋。

“秦可傾,你是覺得我不會罰你是嗎?”

祁靳咬著牙說出這句話,注視著她含著眼淚的雙眸,止不住的寒心,他的所有就都那麼不值錢嗎?

秦可傾的身子逐漸發麻,顫抖的哭著不知道該怎麼辦,語無倫次地解釋著,“我沒有……沒有……”

背叛……

祁靳失望抽出胳膊,毫無感情地說道,“不罰她,那罰你好了,你現在就回你的房間去,關禁閉。”

姜徠些許驚詫地盯向祁靳,王爺什麼時候這樣硬氣了,而且,他捨得?王府規矩關禁閉可是不能吃飯的。

秦可傾哭久了,斷斷續續地說著,“關了……關了禁閉,你就不生氣了嗎?”

祁靳不去看她,他怕自己又心軟,留下一句,“你去吧。”

秦可傾聞言便鬆開他趕緊出去了,姜徠走進去請示,“王爺,小姐要關幾天?”

姜徠琢磨著,三天太長了,自己還可以,王爺肯定捨不得小姐關三天,差不多也就關兩天。

祁靳看了他一眼脫口而出,“一天。”

一天也算罰?是我不值錢了……

姜徠識趣的回道,“那到明天晚上飯都停了?”

祁靳沒好氣地訓斥道,“什麼明天?今天一天。”

姜徠沒作聲,今天不就還半天。

祁靳回到座位上,有些後悔剛才的語氣和決定,便又吩咐道,“你命廚房準備好膳食,亥時立刻送飯過去。”

“是,對了王爺,小姐每日的補湯也停了嗎?”

“你是不是傻,補湯能停嗎?停了還有什麼效果?飯是飯,湯是湯。”

姜徠被吼的一句話不敢說,得,犯錯的不是他,受傷的總是他,應完趕緊逃了出去。

門又被關上了,祁靳往後靠在椅背上思索,她也沒碰他們不是嗎?可自己就是很難受,他不想讓她去找別的男人,舞劍他也會舞,只不過舞的是殺人的招式。

她為什麼不能眼前只是他呢?

秦可傾自己一個人趴在桌上,紅彤彤的眼睛還在掉著眼淚,此刻靜下來,她反而想明白了事情。

她之前只覺得去一次沒關係的,回來也是鬧鬧彆扭就沒事了,可自己的境遇好像比小說裡講得嚴重多了。

現在她卻感到一陣陣比剛才還恐怖的後怕,她與祁靳已經在一起了,去看小倌就相當於揹著男朋友去夜店玩男模,上升到了原則問題,甚至是人品。

分析透徹過後哭得更可憐了,埋在臂彎裡抽泣,她好怕祁靳就會不要自己,因為如果是祁靳去了青樓,哪怕什麼也不做,她恐怕也會直接分手,甚至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

這是一根刺,扎的深了,就沒入肉裡。

醉月聽著屋內的哭聲,產生些心疼,她與秦可傾呆在一起好長時間,怎會不知道她的脾性,她與碧落一樣,私心覺得秦可傾是個好姑娘,不過這件事情是欠考慮了。

“母妃,您說皇兄會不會過來宰了我?”

祁玥瑟縮在常宥恩懷裡,雖是一母同胞,但她與祁靳並沒有太深交情,祁靳曾經還抗拒過她。

常宥恩現在也是摸不準祁靳的下一步做法,不過祁玥這次的事情確實該罰,憂心道,“你說你自己去就好了,怎麼還叫上那姑娘?這幾天你就不要亂跑了,乖乖躲在母后這裡吧。”

她心裡也沒底,若祁靳硬闖,皇后又怎麼樣?又不是他生母,況且他連祁傲面子也不給,不然,也不會如此難拉攏。

戌時。

“這真是,不知道是誰關禁閉,王爺也一天沒進食。”

醉月不想聽他多言,一個大男人唧唧歪歪的,冷語道,“你沒事幹?”

她送個補湯他也要湊過來嘟囔幾句。

姜徠閉嘴沒再說話,他有些懷念碧落了,他與醉月沒有共同語言。

“唔……”

秦可傾捂住腹部疼出了汗,嘴唇變得煞白,下午她就有些不適了,沒放在心上,一陣陣鈍痛傳來疼的她幾乎要暈眩。

“醉月……”

咬著牙說的話輕如鴻毛,淚水順著臉頰流進衣領,胳膊貼著桌子往前伸,將杯子碰了下去。

一聲落地碎瓷聲讓剛進入院中的醉月心一緊,加快了腳步跑到門外焦急道,“小姐,您沒事吧?!”

祁靳剛剛還以為自己幻聽了,此刻聽到醉月的喊聲顧不得什麼骨氣不骨氣立刻起身出去。

沒有迴響,醉月直接開了門進去就看到秦可傾躺在地上,蜷縮著身體,滿臉痛苦難忍。

“傾傾!傾傾……”

祁靳跑進來托起她上身抱進懷裡,看著她慘白的小臉嚇得提心吊膽,“快去叫醫師!”

醉月即刻跑了出去。

“疼……好疼……”

秦可傾迷迷糊糊地囈語,眼角還擠著淚,祁靳攥著她的手感受到她的抽搐,將她抱起放在床上,擦著她額頭上的汗不住地說著,“不怕不怕,待會就不疼了……”

“阿靳……”

說完人就完全昏了過去。

祁靳看著她突然就不說話了,湧上無盡的害怕與自責,她虛弱的臉色猶如朦朧雨夜,成為他的夢魘。

“對不起,對不起……”

祁靳撫摸著她的臉落下幾滴淚,什麼錯什麼責,他都不在乎了,他只是想和她好好在一起。

——(回憶)

“施主說想要葬在寺廟,不想入皇陵。”

祁靳看著梅漪兒的屍體,雙眼無神地直接跪了下去,咚的一聲讓方丈不禁心澀,道聲阿彌陀佛。

他伸出手緩慢地落到那道紅痕上,無聲地又理了理她的髮絲,記住她最後的容顏,拉上了白布。

她是他的生母,她自縊去了。

那一天,一個十三歲的少年沒有愛的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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