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前夜落了一場新雨,裹挾著溼膩的風,吹面不寒。

兩匹快馬飛揚而過,最終在宮門口停下。

韓祈過來幫忙牽馬,點頭行禮:“殿下,君大人。”

風笑塵:“韓祈,你怎麼不先進去?”

韓祈臉上閃過一絲驚恐,咳嗽了一聲,道:“躲……人。”

風笑塵:“那就跟我們一起走吧。”

“是。”

進入宮門,有一條長長的甬道,也是一條必經之路。

甬道的一邊早就站著一個人,似乎是等候多時,表情嚴肅。

迎面而來,“殿下,君大人。”

風笑塵、君無恙道:“韓侍郎。”

韓祈目不斜視,假裝沒看到。

然後感覺衣領一緊,被人提溜了過去,“你去哪?瞎了嗎?”

韓禮客套地朝風笑塵笑笑,“我跟這小子說幾句話。”

“韓侍郎請便。”

韓祈聲音小的像蚊蠅,“哥。”

“你不是不認識我嗎?小兔崽子!”

韓祈覺得有些丟人,“哥,你是個文官!別老罵人。”

“誰規定文官不能罵人的,啊?”

韓祈生得挺拔,俊秀好看,韓禮不一樣,五大三粗,看上去很蠻橫。

換任何一個人來看這副場景,都像是文武官員吵架,韓禮要打人。

韓禮皺眉,額頭形成一個川字,“怎麼不回家?”

“你話太多,還會打我。”韓祈翻了個白眼。

“你也不小了,應該找個人管管你了。我和你嫂嫂準備給你娶個妻,喜歡什麼樣的?”

韓祈撇了撇嘴,“打得過我的,至少得打個平手。”

韓禮怒視著自己這個弟弟,“那是你的妻,不是你的兵!”

風笑塵和君無恙還沒有走遠,憋笑憋得辛苦,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

“你!”韓禮斂了幾分怒色,“你去濟州了?還碰到個危險的案子?”

“是。”

“去濟州為什麼不告訴我?”

“太后密令。”

韓禮被嗆了一下,“我是你兄長,有什麼不能讓我知道的?你要是死在濟州了怎麼辦?”

“你不咒我,就不會死。”韓祈小聲嘀咕著。

“好啊!你現在好得很!在梨州呆了兩年,把你膽子也喂大了是嗎?都敢頂嘴了!”

韓祈反駁,“那六個人裡,不是也有兄長的名字嗎?濟州這趟要是不去,呆在家裡都會掉腦袋吧?”

“這件事情你不要管,我會處理好的。”

“我路過韓家,看了一眼,好像換了批新人,之前的家僕呢?”

“說了你不要管,”韓禮看到韓祈的臉上帶著懷疑,又改口道,“因為不放心,所以全都打發走了,換了批新的。”

“我覺得沒那個必要吧?之前的家僕又不是所有的都可疑,何必全打發走呢?”

“人心隔肚皮,你要是不適應,我還給你留了個賀叔,那老管家,你湊合著用吧。”

韓禮往宮門外走去,覺得腳下有些重。

韓家兩兄弟的父母去世的早,韓禮的這個弟弟從小就聽話,說什麼信什麼。

一腔熱血,整天喊著要報效大寧,其他的事從不過問。

那六個人,其餘五個革職的革職,降職的降職,甚至連吏部尚書都未能倖免。

只有他韓禮,這個吏部侍郎,風雨不動安如山。

他笑自己的這個兄弟真是夠傻的,一點都不懷疑。

韓禮現在還能想起昨天晚上賀衷錯愕的表情。

一大把年紀的老管家跪在自己面前,流淚滿面,“家主,你養死侍?你竟然養死侍!這是欺君逆主之罪啊!”

從太后那得到訊息到韓禮做出決定,這中間一個時辰都不到。

風聲嘶啞,聽得人頭皮發麻,韓家的大門緊閉,家僕們被捆住手腳,堵住嘴巴,說不出話,只有嗚咽之音。

和這風聲倒很配。

韓禮冷靜地下令,“血別濺太多,記得打掃乾淨。”

賀衷癱軟在地,自己看著長大的兩個孩子,這一個,他好像一點也不認識了。

“你把老夫也殺了吧。”

“賀叔,我不殺你。”

“家主信我?”

“你於父親有恩,僅此而已,”韓禮頓了頓,“你應該不會做背叛韓家的吧。”

應該?

言下之意,就是懷疑,就是不信任。

韓禮看到被抬走屍體滴著血,有些厭惡,“你剛剛說我養死侍,死侍多幹淨啊,有什麼不好?

我留著你這條命,也為了不讓小祈起疑心,你也是韓家的人,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吧?”

賀衷認命般地點了點頭,“知道……我都知道。”

太后問話結束以後,風笑塵說要回風家拿些換洗的衣物,之後再去一趟水閣。

水閣便是風笑塵外接的那處宅院,因宅院內的水榭四季紅蓮盛開,故得名水閣。

風笑塵:“阿恙,陪我一起去嗎?”

“會不會不太方便,你家裡人……”

“你也是我家裡人啊!”風笑塵把人攬到身側,“放心,我長姐和母親今日都不在家,而且她們都知道。”

君無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個意思,“知道什麼?”

“我喜歡你唄,還能是什麼?”

“她們……什麼時候知道的?”君無恙啞然。

“賜婚,我喝了酒,去鑑鏡司堵你,你很明確地拒絕我的那天晚上。”風笑塵記得一清二楚。

君無恙又何嘗會忘了,那天話說得決絕,“我……”

風笑塵在君無恙心口處輕輕點了點,“你違心,但我不會。”

“你不會嗎?在梨州,是你先放的手,不是嗎?”

“我……那次確實是我不對。”

現在提舊賬確實不太好,君無恙換了個問題,“所以你究竟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那你呢?”風笑塵把問題拋了回去。

感情一事,君無恙向來遲鈍。

別人對他好,他也會還出去同樣的幾分。

第一次遇見風笑塵的時候,這個人就對他不錯,他有點喜歡。

當然,也只是喜歡而已,後來慢慢的,這份喜歡摻雜上了別的情愫。

等他明白過來的時候,對方已經把一顆真心奉上。

這是個難題,君無恙解不開,他道,“應該很早吧。”

風笑塵:“那我只會比你更早。”

這是君無恙第一次來風家,風家很大,亭臺水榭,小橋碧樹,一應俱全。

佈局精巧別緻,一點都不顯得庸俗,有些文人墨客的風趣蘊含在裡面。

“你覺得我家怎麼樣?”

“不太像是將軍府邸,感覺很清淨。”

“這是我父親按照母親的喜好建的府邸,我以後會按照你的喜好建一個。”

“別貧了。”

“好,”風笑塵輕輕抱了一下君無恙,道,“我去拿衣服,那你去那邊東廂房的武器庫,裡面有個櫃子,幫我把佩刀拿來,好不好?”

君無恙點點頭,按照風笑塵的指示找到了他說的那個櫃子。

除了佩刀,君無恙在櫃子的最上面一層還看到了別的東西。

君無恙的表情帶著探究的意味,那個東西他太熟悉了,只看了一眼便能認出。

鑑鏡司專用的信封,君無恙不是個喜歡窺探別人隱私的人。

但鑑鏡司專用的信封怎麼會在這裡呢?看上去還不是新的,年代有些久遠。

東西放得很整齊,君無恙把信封取下,一共十一封,每一封上都寫著“風朝景親啟”。

不用開啟,君無恙都能知道這信封上的字跡是誰的。

十一封書信,有五封是許驚瀾的字跡,六封是許昀真的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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