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門外的看守微微頷首，“大人是來給餘十七送飯的嗎？”
“嗯，時候不早了，這裡我來看著，你們兩個也去飯堂吃飯吧。”
“是，那便勞煩大人了。”兩個看守依言退下。
“吱呀”一聲，漆黑色的木門開了。
“這位大人怎麼偷偷摸摸來見我？”餘十七眯起眼眸，眼尾微微上挑，這是個帶著玩味與探究的表情。
楊小榆關了門，將飯盒重重地放在屋內的案几上。
楊小榆皺眉，冷著聲音問道，“我再問你一遍，你究竟是誰？”
“不是說了嗎？”餘十七兩手一攤，“我是玲瓏閣少閣主嚴子棲啊。”
“別裝了，”楊小榆走過去，一把薅住了他的衣領，惡意地開口道，“你是嚴子棲，那我是誰？”
餘十七舉著雙手，保持著投降的姿勢，笑著說道，“我怎麼知道你是誰？”
“你不是鑑鏡司的……楊大人嗎？”
楊小榆拽著他衣領的手一下變得更緊了，四目相對間，一雙眼眸無畏且溫和，另一雙眼眸裡抑著怒火。
“我從未在你面前提及過我姓楊。”這句話楊小榆幾乎每個字都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啊，是嗎？”餘十七張了張嘴，故作驚訝，“楊大人要一直這樣跟我講話嗎？怪累的。”
楊小榆手掌心都紅了，鬆手的瞬間又狠推了他一下。
餘十七後背撞到了牆壁上，微皺了一下眉，輕嘆道，“何至於動怒？”
“你怎麼會有那個刺青，玲瓏印又為什麼會在你手裡？”
餘十七咧嘴笑了一下，露出森森白牙，朝著楊小榆一步步走近。
“你該不會……”餘十七輕輕拍了兩下楊小榆後背靠左肩的位置，“和我一樣吧？”
楊小榆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像是被毒蛇給咬了一口，“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有玲瓏印？”
“我明明從一開始就告訴你了啊，”餘十七露出無辜的神情，“我叫餘十七，你可想起來什麼了嗎？”
“十……七？”往日種種如煙塵滾滾，楊小榆後退了兩步，“十七，你是小十七？”
餘十七緩緩道：“少閣主啊。”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楊小榆慌亂地搖著頭，“你若是小十七，又怎麼會有那個刺青，那明明是……明明是……”
“明明是一脈相承，和老閣主一樣的刺青，是吧？”餘十七睜大了眼睛，“到如今，你還看不明白嗎？當年你是怎麼從屍山血海中逃出來的，要我幫你再回憶一遍嗎？”
“不，不是的，”楊小榆再次搖了搖頭，“當年是你母親，也就是我乾孃，是她救的我，她讓我……”
餘十七替他說完，“她讓你到雲州長湖縣的楊家村，找一個叫楊清飛的人，以楊小榆的名義，是吧？”
“我以為……我以為是乾孃安排好的，”楊小榆腦海裡已是一片混沌，“你……為什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
餘十七怒吼道：“因為你乾孃，我母親，她根本就不姓鄭，她姓楊！”
“不，不是的，”紅血絲在楊小榆的眼底蔓延開來，“明明不是這樣的，母親與乾孃是摯友，情同姐妹。因為乾孃無名無姓，母親才用了自已的姓氏，給她取了個名字。”
“我說了這麼多，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你不過是自欺欺人，不敢承認罷了，”餘十七仍在說著，如同控訴一般，“你以為母親為你造了個假身份，這麼多年，你就沒有懷疑過你這假身份未免用的過於順暢了嗎？”
“那我來告訴你，”餘十七對露出頹唐神色的楊小榆步步緊逼，“八年，那是我生活了整整八年的地方！你母親念及舊情，定是時時掛念那個不辭而別的舊友，你猜她為什麼會不辭而別，又為什麼會在八年後被嚴徽帶回了玲瓏閣？
你猜我進了天機閣以後，又為什麼一直帶著面具，從不以真面目示人？我根本就不是什麼因為幼時生病毀了容貌，而是因為幼時的我，像極了某個人！”
“你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楊小榆頹然般地順著牆壁癱到了地上，“我求你……不要再說了！”
“少閣主啊，少閣主，”餘十七的眼眶也同樣泛著紅，“你是我哥啊，你是我親哥啊！”
“別說了……你別說了……”楊小榆已不敢抬頭看他。
“可憐你的母親至死都不知道……”楊小榆越是不讓他說，餘十七便越是要說，“你乾孃，你的好乾娘，她救你，不過是因為她心中有愧！”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楊小榆像是被人當頭打了一棒。
“你有什麼好難過的，你只不過是知道了真相而已，可我呢？可我呢？”餘十七眼中的淚水已模糊了視線，“我又有什麼錯？我就不無辜嗎？她想讓你活下來，我也想活下來啊！
你不是問玲瓏印為什麼會在我手裡嗎？因為只有我拿著那個，你才能徹底的安全。我從來不曾得到過什麼，到最後我卻成了嚴子棲，你說可不可笑？
我知道這一切的時候，我拼了命帶著玲瓏印逃亡、被追殺的時候，我只有十一歲啊！
母親讓我以嚴子棲的名義護好玲瓏印，她護得是你。可沒有人在乎我能不能活下來，我命如草芥，好像生來就是還債的。我無數次在死亡的邊緣掙扎……”
“哥，”餘十七又突然叫他，“我身上的每一道傷，都應該是你去遭受的，我都替你擋住了啊！這不是我的命，這不是我的命……”
“我不要……我什麼都不要了……”楊小榆一時遭遇的打擊太大，已不知所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的……”
“既然要我坐實了嚴子棲的名字，那你就把屬於嚴子棲的一切都給我啊！”餘十七近乎瘋魔，“我遭受了那麼多，你心裡一點愧疚都沒有嗎？”
“對不起，小十七，我對不起你……可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對不起沒有用，我不接受，我本來也可以平平靜靜過完一生的，可偏偏……罷了，多說無益，已經這樣了。”餘十七拿袖子抹掉眼淚，“我知道玲瓏集在你手裡，你把那東西給我，我要拿回屬於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