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的聲音比剛才虛弱一些了,我知道她今天說了很多話,肯定已經有些累了。
我也不想再讓她說這麼多話了,便對她說道:“何歡你不要再說了,去治療吧,現在醫學那麼發達了,能治好的,你不要放棄。”
她絕望般的笑著,搖了搖頭:“沒用了,如果能治療好,那這麼多年已經有效果了。”
“你不要放棄呀!”
“我沒有放棄,這幾年我都沒有放棄,可我的身體已經放棄了我。”
看著何歡那一臉絕望的表情,我心裡難受至極。
這時候,臥室門被推開了,何叔走了進來,小聲對我說道:“小高,醫生叮囑過要好好休息,你儘量少跟她說點話。”
我重重點頭,又轉頭看向何歡,看著她那麼努力的對我笑著,我心如刀割。
我還有好多話想對她說的,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再繼續和她說下去了,她的聲音已經越來越虛弱了。
我沒有再說話了,就這麼看著她,腦海裡浮現著我們在一起的那些快樂時光。
她也看著我,眼神是那麼純粹且乾淨。
我知道她是愛我的,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可如今,我又該如何詮釋這段愛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何歡忽然開口道:“高暢,我想睡一會兒,你記住我的話,不要難過,好嗎?”
我已經記不清我是點頭還是搖頭了,我已經麻木了。
等她閉上眼之後,我又在她的床邊坐了一會兒,才終於走出了房間。
何叔坐在沙發上悶頭抽菸,難怪她父母的變化也那麼大,曾經那麼精神十足的林業局主任,如今卻是滿頭白髮,整個人也毫無生氣。
我終於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我走到何叔面前,他伸手遞了一根菸給我,語氣平淡的說道:
“現在,你都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吧?”
“何叔,你們幫著她騙了我這麼多年,為什麼就不願意告訴我真相呢?”
何叔平靜的吸著煙,語氣也很平靜的說道:“何歡不讓我們告訴你,我跟她媽也知道她對你的感情,我們也勸過她很多次,可你也瞭解她的性格。”
“就沒有辦法治療了嗎?去國外呢?”
何叔搖著頭,嘆息著說:“當中還是中期的時候就已經很危險了,期間一直在治療,也控制了一些,但就是今年年初開始,又復發了。”
“為什麼會這樣?”
“她的癌細胞已經轉移擴散,其實兩年前做完手術後,她的狀態就不是很好,病情也進一步的惡化……現在徹底沒辦法了!”
何叔的話,讓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那是一種絕望感,這種感覺我從未遇到過,彷彿是一種冷入骨髓的感覺。
我強迫自己平靜下來,看著何叔,央求著說:
“何叔,還能有什麼好辦法嗎?別怕花錢,花多少錢都可以的,哪怕去國外……”
我說的一切,都是我最真實的想法。
我願意散盡家財,來換回何歡的生命,哪怕換取幾年也好。
何叔一臉的凝重,他看著我,慢慢的搖了搖頭說:
“小高,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何歡現在的情況。化療已經沒用了,醫生建議我們保守治療。一切順利的話,她或許還能多活三五個月的。但如果堅持化療,以她的身體狀況。肯定堅持不到一個月……”
何叔的話,再次讓我心如刀絞。
一個我曾經最愛的人,一個正值大好年華又有如此才華的美麗女人,就這樣,被癌症判了死刑。
而我,卻愛莫能助,一點也幫不上她什麼。
……
從何叔家離開後,我站在小區大門處,不停的抽著煙。
不知什麼時候,天空下起了雨來。
雨水讓整個世界都變得模糊了,一輛輛汽車從我身邊飛馳而過,望不到頭的無數車尾燈,匯成了一條紅色的河流,將這個城市緊緊纏繞著。
我突然怨恨這個城市的繁華與喧囂,她用鋼筋築起的冰冷,淹沒了我的何歡。
看著那些泛著陸離的光暈,我有點想哭,可又哭不出來了。
於是呼吸著冰冷的空氣嗚咽著,嗚咽中,整座城市漸漸化成了一座傷城,我在這座傷城裡丟失了愛情的純粹……
我茫然的看著這一切,漸漸覺得:自己的身軀雖然在這座城市裡,可卻更像一個旁觀者,這裡的萬家燈火根本與我無關。
挫敗感,好似凍住了我的血液,我邁著僵硬的步子上了一輛計程車。
在失魂落魄中,掠過城市、掠過虛妄……
我又帶著何歡給我爸媽買的衣服回到了家,時間還早我爸媽都還沒睡,他們在客廳沙發上看著電視。
見我回來了,我媽隨即向我問道:“沒見到何歡嗎?”
我沒什麼情緒地點了點頭:“見到了。”
“那你怎麼又把衣服拿回來了,她不要嗎?”
我將購物袋拿過去,遞給我媽,說道:“媽,這衣服你們收著吧,怎麼說也是何歡的一片好心。”
說完,我轉身回了臥室。
我媽在後面喊了我一聲:“你吃飯了沒?”
“不想吃了,我想睡會兒。”
把自己關進房間後,我一直枯坐在窗邊,看著那淅淅瀝瀝的小雨,我絲毫感受不到這個城市的溫度。
不一會兒,臥室的門被敲響了,我媽走了進來。
“阿暢,你這是咋了?怎麼感覺你情緒不太對啊!”
“沒,沒事媽,可能有點感冒,頭有點疼。”
“去吃點感冒藥啊!”
“沒事,明天就好了。”
“高暢!”我媽忽然嚴肅的喊了一聲,“你到底怎麼回事?你不對勁!”
“真沒事,媽,我還不能有點自己的秘密嗎?”
我媽不好再多問,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有什麼心事跟我講,自己憋在心裡難受。”
“我知道了。”
“要是餓了就自己出來吃,都這麼大的人了,別整天把自己關在屋裡生悶氣,有什麼事情就要說出來。”
“媽!”
“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你自己休息休息吧!”
我媽說著,便準備離開。
我頓時開口道:“何歡她得了胃癌。”
“啥?你說啥?誰……誰得胃癌了?”
“何歡。”
“怎麼可能啊?”我媽頓時皺起眉頭,一臉狐疑的看著我。
“是真的,而且我才知道她當初離開我,就是因為這個情況,她不想耽擱我。”
我媽的表情越來越揪心起來,她眉頭也皺得更緊了一些。
向我走了兩步後,說道:“怎麼會這樣啊?那姑娘我下午看見她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
“她裝的,故意化那麼濃的妝,就是為了掩蓋她毫無生氣的臉。”
我媽一臉難以接受的表情,重重嘆息一聲,道:“那她現在怎麼樣?”
“不怎麼樣?據她爸說,可能也就是三五個月的時間了。”
我媽一副心痛的樣子,搖了搖頭道:“怎麼會這樣啊!好好的一個姑娘,這也太……”
我媽又一聲重嘆,抬頭向我問道:“那你現在是怎麼打算的啊?兒子。”
我知道我媽這話的意思,是想問我怎麼處理和何歡這段關係。
其實現在,我也挺茫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