訊息裡,沈逸的回覆仍是不確定。
【如果考試定在週五的話可能來不及】
【去不了的話,下次陪你看】
周京霓敲鍵盤的手指在刺眼的螢幕上方蜷了蜷,淺淺呼了口氣,關了手機,落下車窗,迎著風,頭慢慢向後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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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下午七點,大本鐘湮滅在落日餘暉中。
Mayfair附近的一處公寓樓下停滿跑車,除了偶爾路過行人,社群環境安靜如斯。
沈逸下了車,走在於柏州身側一同上樓。
一進門,屋裡的人聞聲回頭,很快,無數視線不約而同給了站中間的男生身上,紛紛交頭接耳,詢問這是誰。
來前,沈逸剛從父親交代要務必參加的宴席中出來,穿得正式,在一眾混不吝的普通二代裡格外吸睛。
昏暗的光氛圍下,他身型挺拔地站在幾人之間,眼睫淡淡垂落著,白襯衫開一顆頂扣,墨藍針織衫隨意搭肩,左手自然垂落,車鑰匙勾在右手。
沈逸微眯眼,抬了抬下巴,目光沒什麼溫度地掃過屋內半圈,未停頓一秒。
他冷淡的眼神,勸退了不少女孩。
法拉利車友聚會,一場獵物盛宴,男人的雄競場,在一番虛假的熱情後,繼續轉身投入淺聲低語的聊天裡。音響在放經典粵語歌,音量很低,客廳燈光幽暗,酒杯裡琥珀色液體散著令人上頭的酒氣。
環境不鬧,像清吧氛圍。
“這就是Shen吧?歡迎歡迎。”湊局的男生勾過於柏州肩膀,得到點頭確認,遞給沈逸一杯酒,笑得很熱情,“威士忌。”
“不喝酒。”沈逸雲淡風輕地抬手拒絕,“晚上還要開車。”
男生沒介意,反而立馬換了杯冰水遞給他。
“我們可是久聞盛名了。”
“這兒不少人都知道你。”
話落,他又大咧咧地向圍來的人介紹沈逸,“這就是在這兒有臺掛京牌車的哥們,對了,Shen你中文名叫什麼,方便的話加個微信。”
沈逸食指尖碰了碰杯口,目光淡然,“抱歉,不方便。”
被當眾拂面子,男生臉色有些尷尬,卻也猜到其中一二,很快恢復如常,笑嘻嘻地說:“一直讓老於約你過來玩來著,他都說你沒空。”
沈逸慢晃著杯子,抬眸間,眼風掃過一張張諂媚的笑容,嘴角勾起輕哂的淺笑。
“確實比較忙。”他輕描淡寫開口。
敷衍的態度就差把“別煩”兩個字寫在臉上。
“倒也是。”男生頭一次被肆無忌憚的忽視,沒忍住怪腔怪調,“你們牛津的都是些學霸,哪跟我們一樣,遊手好閒的。”
話落,氣氛僵住。
沈逸微挑眉峰。
他並沒急著接話,似笑非笑得更甚,意思不置可否。
於柏州意識到不對勁,連忙做打住的手勢,“可別,我就一我爹在外吹牛逼的幌子,學霸可算不上,Shen那真是實打實的高手,今年法律專業就他一箇中國人......明明是不需要努力的天才,卻願意天天把時間花在搞學術上,所以他是真忙......”
“是吧Shen?”
說完,他向沈逸遞眼神。
聽著朋友中的自已,沈逸笑了下並未搭話,低下頭,淺抿了口水。
不需要努力的天才嗎。
是他願意把時間花在學習上嗎。
他從不是個愛學習的人,是靠天賦走到這個位置,本可以靠熱愛在多少人無法企及的物理領域遊刃有餘。
可這世上有太多他無法掌控的事,決定來英國那一刻,一切無所謂了,他寧願被法律的條條框框困住思想,在日以繼夜的挑燈夜中暫忘過去。
只有忙碌才足以沖淡複雜的情緒。
所以如果不是於柏州求了他不下三次,他今天並不會來。
......
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沈逸有點乏了,對上前搭訕的人均婉拒了,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身子懶懶的陷進沙發中,手肘擱在扶手上,手背撐下巴,頭微微傾斜,低頭在看手機,手機光照映鋒至的眉眼,昏黃的燈光打過來,輪廓在下頜陷入的陰影中更明顯。
他看著周杳杳新發的微博動態。
——與葉西禹在餐廳吃飯,還配了張美食圖。
自從她前天回到北京,也不知是生氣他不一定能回去的事,還是玩得顧不上理他,訊息都不回一下。
那邊幾瓶酒見底,有人提出玩真心話大冒險,不少人贊同,就把坐在陽臺上的人都喊回來,沈逸遲遲起身,過去時人基本坐滿,他去餐廳拿了把椅子坐,落座之際,感覺有到目光一直緊隨自已,他掀起眼皮,掃了過去,這才看見對面沙發最邊上坐了個熟悉的身影。
原來場上還有熟人。
不過也只是一眼,他興味乏乏地收了視線。
很快遊戲開局,抽撲克牌定大小。
來的人玩得比較開,再露骨的話也無所謂,選大冒險的爽快地親了剛知道名字的姑娘,喝酒也是一口悶,節奏很快,沒一會最小的牌面就被沈逸抽中。
自打沈逸進屋那一刻,成功躋身今晚八卦主角。
放眼整個留學圈,他各方面條件都是頂級的,可惜低調又神秘,連真名都不願透露,這會兒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等他選懲罰。
“真心話。”沈逸疊起腿。
立馬就有人脫口而出,問:“睡過幾個?”
他皺了皺眉,倒也願賭服輸,“一個都沒有。”
話一出,唏噓聲一片,圍成一圈的男女面面相覷,全然是不相信。
“你不會沒談過戀愛吧?”
“不能吧。”有人跟話。
沈逸抬眼看向那人,反譏,“一定要談過嗎?”
這一個反問,讓女孩們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對沈逸提起了高度興趣,也有男生懷疑這麼優質的人怎麼會不碰異性,可惜後半場都沒輪到沈逸。
不知何時,遊戲又切到21點。
來來回回快凌晨。
沈逸乏味地捏了捏眉心,剛好手機在桌上震動,他拿起看了一眼,是備註“沈硯清”的來電,直接棄了A10的牌,拿了煙盒,端玻璃杯起身。
“你們先玩,我去接電話。”他微一頷首。
關了陽臺門,他接起電話。
“哥。”
“......”
“嗯......還沒睡,和朋友在一起......飯局去了。”他回應著,忽然聽見外婆在一旁喊他,很快笑了笑,“姥姥......我很好,沒喝酒,您放心......”
陪外婆絮叨了一會,電話又回到大哥手裡,在那頭叮囑了些事,沈逸點了根菸,望著夜幕下的倫敦,安靜聽著,指間的菸絲一點點燃燒,他吐著煙霧,時不時嗯一聲。
約莫十多分鐘過去,電話掛了,他轉身的同時,陽臺門被拉開,走進來一人。
沈逸側頭看了一眼。
是鬱寧。
“沒想到會在這碰到你。”她有些緊張地理了理裙襬,小步走進去,“好久不見沈逸。”
沈逸抿了口水,身子半傾,小臂搭上欄杆,仰著下巴看街對面,風吹鼓襯衣領口,撩起頭髮,月光孱弱,黑暗裡的他,酒入口,喉結輕慢滾動。
“是挺巧。”他最後只回了句。
“高二你突然走了,班主任說你去英國了,我還挺意外。”鬱寧乖巧地笑了笑,悄悄仰頭看他,“以你的成績,北大清華都會搶你哎。”
沈逸晃著玻璃杯中的冰塊與酒液,“本來我也沒打算考國內的大學。”
“啊,這樣。”鬱寧點點頭,咬著嘴唇,鼓起勇氣走上前一步,背靠欄杆,站在他旁邊,笑盈盈地朗聲道:“不過你去哪都一樣,一直這麼優秀,剛剛他們都在聊你。”
沈逸淡應,“謝謝。”
他還是這麼疏離。
鬱寧一時語塞。
高中時的沈逸,是人群裡光芒般的存在,偶爾一笑就能牽動無數人的心。
可今晚很多時刻,鬱寧覺得他好像更冷了,喧囂的熱鬧幾乎感染不到他,不苟言笑,渾身透著淡泊寡慾的氣息,說不上是因為他情緒太平靜還是別的,好像眼中覆著暗淡憂傷,無論什麼光也照不亮眸底的漆黑,也沒有過去那麼驕傲恣意。
兩人就這麼無聲地站著。
過了一會,菸灰缸多了兩根菸。
鬱寧笑著打破平靜,“原來你也抽菸啊。”
“嗯。”沈逸並不看她。
“嗯......”鬱寧實在找不出共同話題了,仔細想了半天,硬著頭皮開口,“我也想試試,能給我一根嗎?”
沈逸隨手把桌子上的煙盒和火機推了過去。
鬱寧抽出一根,試著點燃,失敗幾次後,餘光偷瞥向旁邊的人,發現他看都不看自已一眼,又尷尬地嘗試了半天才吸到味道,菸草味順著口腔入侵肺部,她難受得咳嗽,過了會才適應,是很澀舌尖的味道,她不再深吸,入嘴便吐出。
一根菸燃了一半,他仍然沒往她這兒看一眼。
下秒,她看見旁邊的人起身了,手忙腳亂地熄滅煙,喊住他,“沈逸!”
沈逸頓了下推門的手,側首看她,等她開口。
酒勁上來,混合尼古丁的上頭,鬱寧盯望著他的眼睛,感覺心跳開始加速,面板一寸寸發燙,她手撐著桌子站起來,呼吸紊亂地嚥了咽喉嚨,一字一句地說:“我是為了你來的英國。”
“然後呢。”
“你有喜歡的人嗎。”
沈逸皺著眉看她靠近的臉,沒回答,偏頭避開。
鬱寧從他眼睛捕捉到一絲厭惡,忽然意識到自已太沖動了,有些慌亂地解釋起來。
“我喜歡你很久了,從初中開始那時候你在我隔壁班級,我每次都會假裝偶遇你,可你從來沒注意過我......我以為是我學習不夠好,我就特別特別努力地去學,可是我理科不好,永遠擠不進年級前二十名。”她剋制著自已快哭出來的聲腔,繼續說:“我羨慕放學時總和你走在一起的女生,我知道她叫周京霓,你們是一樣的人,那麼耀眼,總霸佔年級第一二名......我知道自已哪哪都很普通,不會有機會認識你的——”
“可是我沒想到高中我們居然在一個班裡,我為了你努力學理科,沒有選擇文,所以我高考沒有考進重本,我爸媽只能頂著經濟壓力把我送出國,你知道我能來英國那一刻有多開心嗎,想著有機會再見你。”
話說得很快,沒有一點磕絆,像塵封了多年的熟悉日記一樣,所有話都刻在腦子裡,就等有機會見光。
沈逸也沒有打斷,尊重地聽完了全部。
幾乎是鬱寧話落的同時,他開口,“你瞭解我嗎。”
“我雖然不瞭解......”鬱寧腦子亂了,磕磕巴巴地說:“可在我眼裡,你哪裡都很好......”
哪裡都很好?
沈逸聞言,自嘲似的笑了聲,“謝謝你喜歡我。”
“那——”
“不過我有喜歡的人了。”沈逸不想聽下面的話,直接回了最初那個問題。
鬱寧一愣。
“她在英國嗎。”
“不在。”
“那我可以繼續等的——”
“然後呢?我是一定要為你的喜歡負責嗎?”沈逸放下杯子,垂下頭,淡淡掃她了一眼,“不要說來英國是為了我,這是你自已的選擇,我承受不起,最後給你一句忠告,少和這些人接觸,包括我,駕馭不了的東西只會害了自已,好好學習,別辜負你父母的期望。”
他平靜的說完所有拒絕的話。
風還在繼續,陽臺靜了。
鬱寧眼眶紅了,沈逸卻再也沒看她,推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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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未散,沈逸提前離開了。
開回牛津的路上,夜色濃重,路面空曠。
紅燈,他點了根菸提神。
忽然手機震動提醒。
是葉西禹。
【偷拍周姐醜照被發現了,她正逼我刪了,發你幫我儲存哥們】
【一張照片:周京霓兩指夾了根棒棒糖裝抽菸】
看著周杳杳眯眼昂頭的樣子,沈逸覺得可愛又搞笑,無意識的笑了下,點下儲存,再看也不覺得這是醜照,她是實打實地從小好看到大。
想著這些,他撣菸灰的手一頓,腦海中響起鬱寧那句,你在我眼裡哪裡都很好。
聽起來好像很扯。
可喜歡是偏愛,是濾鏡,就像他眼裡的周京霓是完美的,可以為她無數次破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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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六。
香港白天的維多利亞港,高樓與綿延岸線交纏,霧流湧動。
俞白家在中環有套大平層,幾人在他家坐了會兒,才聊不到一杯咖啡的時間,姜梔肚子不過叫了一聲,他就非吆喝著提前去吃午飯。
周京霓昨夜喝了酒,沒睡好又起得早,這會兒心突突跳,一上車就拉嚴遮光簾,戴上墨鏡,壓低鴨舌帽簷,使半張臉陷入暗影,最後把座椅向後調,她環抱起胳膊,長腿交疊,舒舒服服躺下。
她一路閉目養神,聽葉西禹他們聊天。
直到快到餐廳,周京霓聽見俞白喊她,這才睜眼,食指勾著墨鏡滑到鼻尖處,詢問的眼神看向他。
“沈逸不來嗎。”俞白問。
姜梔眨眨眼,也問:“對啊,好久沒見他了。”
周京霓怔了怔,又把墨鏡推回去,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不來。”她說得很快。
其實她後來並沒再問過沈逸這件事,他也不提,她便預設他來不了,怕親口得到答案後更拉低情緒。
但失望又怎麼樣。
她知道沈逸不擅長文科,也最討厭背東西,更別說是動輒長篇大論的法律條規,現在學習壓力肯定很大。
正想著,葉西禹忽然接上了話茬,“之前問他就說有考試,不確定來不來的,後面我就乾脆不問了,他到時可是要拿最高榮譽畢業的,時間就是分數啊……”
聽著這些話,周京霓默了,扭頭望著窗外,思緒起起伏伏。
是啊……
她也瞭解他,儘管不是喜歡的專業,他只要做了,萬事只求最好。
過去到現在一直都是這樣。
…
就好像那年暑假的圍棋大賽。
沈逸站在領獎臺上,主持人問他是如何做到用一年的時間打敗去年的冠軍,是不是很熱愛圍棋,他幾乎沒思考就開口了。
於是她在臺下聽到了他叛逆又獨特的發言,也至今記憶清晰。
“我不喜歡圍棋,但既然決定來了,我就是做足了準備拿第一。”
就這麼一句,現場譁然。
別人都覺得他驕狂,應當謙虛,他偏偏不羈,依舊是那句話。
人群裡,只有她呆呆地仰頭望著他,從心底覺得佩服他。
少年意氣風發的自信笑容,彷彿胸懷乾坤宏遠,自覺可摘日月星辰,山路艱險,亦能逆水行舟,披清風至山巔。
只有她能看懂這些。
因為她知道沈逸是真的討厭圍棋,可最終還是在家裡的要求下學了,並且每週都準時去上課,那時候她有點納悶,問他,“你不喜歡還學這麼認真?”
“因為我爸說我從小靠天賦一帆風順,不肯學圍棋是害怕學不會。”
“圍棋難嗎?”
他坦然,“圍棋不難,想拿冠軍當然難。”
“你還要參加比賽?”
“對。”他手上轉動的筆一頓,筆尖向下戳在紙張,嘴角勾出悠然的笑,眼神卻是堅定的自信,“因為我要讓我爸知道,只有我想做和不想做,沒有做不成的事。”
…
再想起這些,周京霓居然有一絲感慨。
沈逸的人生哪有外人眼裡那麼輕鬆。
所以她總不會真的因為這些玩樂的事情去幹擾他。
-
吃飯時,周京霓實在困,只吃了幾個蝦餃就開始不停打哈欠。
去尖沙咀的路上,姜梔擔心她這種精神狀態熬不到晚上,直接讓司機調頭要送她回休息一會,她沒拒絕。
到酒店樓下,葉西禹又不放心地叮囑道:“你定個鬧鐘,別睡過了,六點匯合。”
周京霓懨懨地點頭。
她回到房間,定了鬧鐘,倒頭就陷進柔軟的大床上,幾乎是立馬入睡。
距離演唱會開場還有兩個小時時,她睡得正香,就被葉西禹的電話吵醒。
“別睡了周姐,趕緊收拾下樓。”
她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時間,翻了個身,又把眼閉上,“不是還早嗎。”
“巨堵車啊姐。”葉西禹在電話裡嚷嚷著,“人家難得來中國開演唱會,買不到票的粉絲都來了,我們下午路過會館時,人就已經很多了……所以快下來……”
一通電話下來,周京霓徹底清醒了,拿了化妝包去洗手間,準備往臉上塗粉底液時,她手一頓,又看了一眼時間,想了想,放下了,沖洗掉手上的化妝品,回去換了身衣服下樓。
而堵車的嚴重情況也的確如葉西禹所言。
整整一個小時才抵達目的地。
一下車,周京霓就感覺到撲面而來的熱氣,打眼看過去,場館外人滿為患,幾乎人手一個應援燈牌。
她被擠得輕皺眉。
“還好買的vip。”葉西禹也忍不住吐槽。
摟著姜梔走在前面的俞白,聞聲回頭,朝那邊努努嘴,“vip也得排隊。”
“總比他們好吧。”葉西禹指了指另一邊看不見盡頭的排隊隊伍,不禁長喟一聲,“我們仨以前去看演唱會,哪用排隊啊,都是直接找人安排走員工通道進去了,沈逸人不來,幫帶個話也行啊,我的好兄弟啊真想他——”
說得正興時,聲音戛然而止。
葉西禹意識到自已提了不該說的事,懊惱地在心裡罵了自已一通,不忘偷瞥向一旁的周京霓,又看不出她臉色有什麼變化,也只能打著哈哈扯開話題。
“今天怎麼這麼熱啊……”
周京霓知道葉西禹並非故意,面無表情是怕他自責,可她也做不到內心完全無動於衷,在看不見的地方,她指甲一點點扣緊門票。
爺爺還在時,她來這些地方,的確如葉西禹所言,永遠不用排隊;沈逸一起時,他便會提前找硯清哥安排妥當。
生活的落差感不是沒讓她偷偷崩潰過,可過去的事終究是往事,她早慢慢接受了。
“沈逸要知道你把他當工具人,直接拉黑你。”她臉上掛了笑,手肘碰碰葉西禹,語氣輕鬆地戲謔道:“排隊而已,你什麼時候這麼矯情了。”
葉西禹立馬順著臺階下,笑嘻嘻地說:“哪能工具人啊。”
-
九點半。
最後一曲結束,現場的尖叫聲震耳欲聾,昏暗的場館內燈海晃動。
直到往外走時,周京霓依舊沉浸在剛剛興奮裡,姜梔更是全程亢奮,喊到嗓子都啞了,這會兒舉著長鏡頭相機,興沖沖地拉她看剛剛拍的照片。
“拍這麼清楚?”她低下頭,張張翻閱起來。
姜梔驕傲地說:“那必須,我可是特意帶了這個巨沉無比的大炮來的,舉得我手都抖。”
周京霓意味深長地哦一聲,悠悠道:“以前從沒見你嫌沉過啊,比如當初拍江樾那會兒。”
姜梔一把捂住她的嘴,又下意識抬頭瞄了一眼俞白,才挽上京霓的胳膊,小聲說:“可不能讓他聽見江樾的名字。”
“怎麼?”
“他吃醋唄。”
周京霓撲哧一聲笑了,“吃醋?難不成你還喜歡江樾啊?”
“當然不是。”姜梔撥浪鼓似的搖頭,又悄咪咪地趴在京霓耳邊說:“就有一次刷他ig被俞白看見了,哦對,那會他已經挺火了,就非說我還喜歡,還生氣了呢,小心眼死了。”
周京霓這邊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聽見葉西禹一聲不可思議的“我靠?!”
接著又一句“我艹!”
她下意識抬頭想問怎麼了,就看見葉西禹在向遠處招手,順著那個方向,她看過去。
第一眼是數不清的人頭。
再一眼,她心忽然就空了。
她像被定格似的,一瞬不瞬地望著那抹高挑的身影,直到看清那張臉,沈逸正兩手揣兜站在路口處,眼眸彎彎地看著自已,嘴角的笑容似清風,她繃緊的大腦開始逐漸運轉,呼吸重新漫入胸腔。
周京霓挪動腳步。
葉西禹正要說話,嘴還沒張開,看見身旁的人已經擠進人群,跑向那個方向。
沈逸看見周杳杳朝自已跑來,他也走上前,目光自動聚焦在她身上。
她柔順的長髮被風揚在耳後,露出她因為跑動而泛紅色臉頰。
整個人在發光似的。
“你來香港了!”周京霓興奮地跑到他跟前,顧不上前後,差點被身後的人撞進他懷裡,仰頭看他時,臉上只有抑不住的笑容,“你不是不來嗎!”
“跑什麼。”
沈逸扶住她的手腕,往自已身側帶了帶,“誰跟你說我不來了,是你不回我訊息。”
周京霓問:“你不是有考試。”
沈逸嗯了一聲,“不過昨天下午考完了。”
“昨天?”
他點頭。
默了一會,周京霓在心裡算完了時間,仰頭看向他,“所以你是考完就直接趕最早的航班直飛來的香港嗎。”
“對。”
“那你剛剛進去了嗎。”
“我怎麼進。”他笑,“你和老葉訊息不回我,票都不給我,而且我到這兒時也快結束了。”
所以……他這是一直站在外面等到演唱會散場?
周京霓鼻尖一酸。
她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忍不住紅了眼眶。
沈逸以為她怎麼了,正要說話,忽然聽見她輕輕地說了一句,“明知來不及看了,你還飛來幹嘛,這麼遠。”
“我是來看你和老葉的,又不是非得看這演唱,而且不是答應你了,只要有空,就一定儘量回來。”沈逸彎腰側頭,看清她的臉似乎還有點紅撲撲的,他莫名笑出聲,抬手拍拍她後腦勺,正要逗她玩,忽然聽見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他懶洋洋直起身子向後看。
不等看清,一個藍晃晃的人影撲面而來。
“我艹!沈逸!!”葉西禹雙臂張開,直接衝上去緊緊地摟住他。
“我他媽還以為我看錯了。”
“媽呀,想死你了哥們,多久沒見了……”
沈逸被這用力過猛的擁抱,衝撞得後退了幾步,險些後背撞到垃圾桶上,眼見葉西禹的嘴在自已眼中逐漸放大,他臉往旁邊側了側,掰開環在自已肩上的胳膊,往旁邊獨身一站,低下頭調正領口,與此同時,耳邊傳來其餘兩人遲來的驚喜聲。
“沈逸你也來了!”
“那天我還問你來不來呢。”俞白摟過老婆在懷,“周京霓說你不來的。”
周京霓立馬撇清,“是他沒說,所以我不知道。”
沈逸聽著她的胡扯,從容地整理好弄亂的衣服,才抬起頭。
“好久不見。”
他一句話同時回應了那兩人,隨後轉頭玩味地睨了眼周杳杳,用口型反問她。
我沒說?
你不看訊息也能怪別人。
不過他倒也不會在外人面前戳穿她那點小心思,伸手拽她胳膊,挨近自已,低頭在她耳邊笑了聲,也忽然存起調逗她的心思。
“你說你多大面兒啊周杳杳,一句話就能讓我坐飛機從英國趕回來,換別人還真沒這本事。”
周京霓推搡他,嘴上還不忘反駁,“你哥也可以。”
“我哥?”
“他要是可以,我這會就不會出現在這了。”
“懂嗎?”
“所以下回再敢不看我訊息試試。”
話畢,沈逸彷彿剛剛什麼也沒說似的,悠悠然地抬起頭。
周京霓悄悄抬眸,對上沈逸似笑非笑的眼,不等她躲避,他輕輕勾了勾唇角,率先收了目光,對身後的三人說:“請你們吃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