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蟬鳴盛夏。

約定跑山的地點很遠,周京霓出了考場就開始打車,徒步穿過半個人大校園,走到東門才勉強約到一輛,還被告知要等十五分鐘才能趕來。

她隨手把考試鉛筆丟進路邊垃圾桶,挎著冰川白的康康包,去便利店買了一瓶冰鎮礦泉水,站在路邊樹下的臺階上等車。

熾熱的陽光透過茂密的綠葉打在柏油路面上。

光影晃在白裙上,棕色長卷發搭在肩後,手裡的瓶子冒著冷氣,在燥熱的夏季,多了絲清涼。

路程近一個小時,計程車司機不捨得開空調,開得又慢,熱風拂面,光線打在面板上,她坐在後排熱得鼻尖冒了一層細汗,裙襬被汗水濡溼。

葉西禹在手機上發訊息轟炸她。

周京霓熱得沒心情看手機,直接調了靜音。

車開到封閉路段,路口被一排障礙物攔起,司機停了車,扭頭說:“姑娘,前面開不進去了,只能在這下車了哈。”

“啊?”

她探頭,透過擋風玻璃打眼一瞅,前面停了十幾輛車,沒多說,利索地遞上現金,“辛苦,不用找了。”

司機樂呵呵地接過錢,連句謝謝都沒有,卻在她開啟車門下去那一刻,極小聲地嘟囔了句,“嘖,幾百萬的跑車...又是幫富二代們出來瀟灑......”

周京霓耳尖的聽見了,關門的動作一頓,笑著俯身敲敲副駕車窗。

“怎麼了?”司機不明所以地落下窗戶。

“不好意思。”周京霓直起身子,伸手,“麻煩找我多出來的48塊。”

司機臉僵了下,又不能不給,不情願地從儲物箱裡翻出幾張錢遞過去。

周京霓認真數了數,確定一張不少,把皺巴巴的零錢隨意掖進口袋裡,滿意地揚了揚頭髮,勾晃著包離開。

一群年輕男女站在車附近聊天,這種聚會總不缺人,來玩的人群也不固定,她很久沒來過了,四下搜尋了一圈,幾乎都沒印象,也沒找到沈逸的身影。

“您總算過來了。”

一道閒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周京霓轉身,抬手在額前擋住光,看清走來的人,抬頭問道:“沈逸呢?”

“他去接人了。”葉西禹看了眼手錶,“應該快了,離得不遠。”

周京霓點頭,習慣性地隨口一問:“接誰啊。”

葉西禹朝人群一指,“周生淮的堂妹,叫啥我也忘了。”

順著方向,周京霓看過去,驀然想起之前見過幾次這個男生,沒記錯的話,他妹妹在中美隔壁的哈德國際讀高二,性格活潑,特愛找沈逸搭話,明明比她大,卻不止一次故意隨葉西禹叫她“周姐”。

想到這,她笑容短暫凝滯了一下,氣憤地掏出手機打了幾個字,傳送的同時關了機。

葉西禹沒察覺到面前的人有異樣,順其自然地勾過她的肩往人群裡帶,領著挨個碰面介紹起來。

換往常,周京霓對同興趣圈的人還算熱情,今天卻心不在焉,回的話應付又敷衍,不是一句“你好”就是壓根沒反應,走過一圈,人臉一張沒記住,連男生要互換聯絡,她都莫名其妙地同意了。

平底鞋有些磨腳,她後知後覺,發現時,腳後跟已經出血。

“我去,你去我車上坐會兒,我幫你問問誰有創可貼。”葉西禹擰眉“嘶”一聲,任由她把包掛在自己脖子上。

“殘了?”他故意咧嘴笑。

周京霓用力掐他一把,“要不要一起殘?”

下一秒,葉西禹痛苦地慘叫一聲。

沒發現傷口時感覺不到疼痛,一旦親眼看見,雙倍痛感來襲。

周京霓這會兒深刻感受到這一點,每動一下,就疼得腳趾忍不住蜷縮,她慘兮兮地扶著葉西禹的胳膊,一瘸一拐地往車邊挪。

坐下沒兩分鐘,外面忽然沸騰起來,人群都往後聚,隨之而來的還有咆哮的轟鳴聲。

她透過後視鏡,看見來了兩輛車,其中那臺黑色法拉利458是沈逸的。

想到他去接的人是誰,她心裡頓感堵塞,腳踢了踢鞋子,偏頭不去看。

-

沈逸把車停靠在路邊,沒著急下去,落下半個窗戶,神情漠然地往人堆掃了幾遍,朝葉西禹勾勾手,隨即低頭看手機。

等人走近,他抬頭,淡淡詢問道:“周京霓呢?”

後面的車在轟油門,巨大的聲浪吵得葉西禹沒聽清,懶洋洋地俯身往車裡瞄了一眼,看見副駕上放了幾個裝咖啡的透明袋。

“那你買的?”他勾下墨鏡掛在衣領,抬手扇風,“冰的嗎,給我來一杯。”

沈逸掀了掀眼皮,手機往中控一扔,語氣無甚波瀾,“我問你周京霓人呢。”

葉西禹朝自己車的方向努努嘴,“擱裡面吹空調呢。”

聽罷,沈逸熄了火,車鑰匙從窗戶裡拋給葉西禹,推門下車,還沒走出去兩步,左側冒出來一個人影,下一秒又繞到右手邊,他垂眸瞥了一眼,是周生如。

“跟著我幹嘛?”他面露不悅地停下腳步。

周生如用美甲挑了挑劉海,眉眼彎彎一笑,“不可以跟著你嗎,你不是都特意來接我了嗎。”

沈逸想到周杳杳發來的七字簡訊,抄在褲兜裡的手捏緊,微微眯眼,眸光銳利地掃視過去。

“我特意接你?”

話裡是明顯譏誚的笑意,而周生如沒聽出來。

“不是嗎。”她歪著頭眨眨眼。

“不是特意,也沒必要。”沈逸否定的乾淨利落,也點到為止。

但周生如得寸進尺地上手摸人,他反應快,撤了一步,也被逼煩了,爽快地把她乾的事搬上臺面來講。

“是我壓根沒打算接,你騙周生淮不認路、打不到車,然後找人打探我從哪條路走的,好讓司機把你送到附近,就為了方便我順路接上你。”見她欲打斷,他扯一個譏諷的笑,繼續給她解釋,“你買的這家咖啡不是連鎖,全北京就一家,兩個城區隔得挺遠,我真不知道你在浪費誰的時間。”

被揭穿的人笑容僵住,沈逸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嘴角不屑地勾起,並不打算留情面。

周生如想解釋,“不是——”

“最後,你坐的是祁世霖的車,謝我多餘了。”他搶在前把話說完,轉身走了。

周京霓看見他朝自己這邊走,連忙轉回頭,反手按下車鎖。

沈逸拉車門,發現被鎖了,垂眸,看著坐在裡面低頭玩手機的人,勾起手指敲敲車窗,等了會,發現她裝聽不見,拿她沒辦法,返身去找葉西禹。

看見他走了,周京霓有些洩氣地撅撅嘴,又忍不住悄悄扭頭去看。

下一秒,車內響起“噠”一聲。

旋翼門隨即緩慢彈開,視線裡出現一雙白色板鞋,她怔了幾秒,嚥了咽口水。

——不是,這門怎麼自己開啟了?

空氣靜止片刻,她才想起伸胳膊去拉回來,手還沒碰到門,被眼前的人輕鬆按住,她略氣地抬頭看他,對視的同時聽見他的笑聲。

“你拿的是通電鑰匙。”

“虧你還開過他這臺車。”

沈逸姿態散漫地單手插著兜,一手夾著煙搭在車門上,流暢的下巴微仰,目光垂落,眼眸漆黑,笑容摻點嘲笑意味。

周京霓不想理,拔掉鑰匙下車。

剛邁出一步,手腕被握住,她掙了兩下,語氣有點生硬,“幹嘛。”

“鬧什麼脾氣呢。”沈逸拉著手腕,將人轉過來面朝自己。

周京霓仰頭望著他,嘴硬地不承認,“你想多了,我沒有。”

沈逸鬆開手,低眸輕笑,“周杳杳,你在我面前撒不了謊,知道嗎。”

見他戳穿自己,周京霓從容地垂下胳膊,直接攤牌。

“你昨天和我說今天有事,沒法帶我一起,好,我覺得這沒什麼,不就是自己打車過來嗎,我也沒那麼矯情,但你憑什麼去接她,如果不是你——”

話截然一頓,她身子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別開視線看空處,攥緊了包的肩帶,硌在手心,繼續說。

“如果不是你和葉西禹來這活動,我犯得著大熱天的有家裡的車不坐,非要坐那個連空調都不捨得開一下的計程車嗎?還有,你不知道我不喜歡那個周生如嗎?每次叫我周姐,還總插我話,憑什麼啊,難不成你喜歡她?”

話在一半時,聲音就已經變成委屈埋怨的腔調,她說得正興,壓根沒意識到,沈逸卻聽出來了,卡在她亂猜的那句,及時打斷了。

“我沒去接她——”

“你還騙人!”周京霓氣沖沖地搶話。

沈逸無奈地嘆口氣,給她解釋了前因後果,最後翻出來手機上的簡訊,舉在她臉前,嗤笑了一聲,一字不差的重複一遍。

“見色忘義。討厭你。”

唸完,他挑了挑眉,“挺會挑詞兒啊?”

周京霓抿抿唇,捋了捋耳邊的頭髮,“我怎麼知道,是葉西禹說你去接人了。”

“行,他,我一會解決。”

沈逸丟了只抽了一口的煙,踩滅,“你知道祁世霖那會兒用什麼詞罵我嗎。”

“什麼?”

“重色輕友。”

周京霓歪了下頭,“為什麼?”

沈逸沒直接解釋,從兜裡又掏出一把銀色車鑰匙,側過身揚起下巴,對著那臺粉拉花的全黑炭柯尼塞格,連按兩下最後一個按鈕。

隨之全部艙門升起。

看著她不經意露出的驚喜表情,他環臂站在一側,指了指那輛車,“知道我為什麼今天沒空接你嗎?”

“為什麼?”

周京霓盯著那臺夢中情車,挪不開眼。

“這臺是等下給你開的,本來它是我哥拿去送人的,沒送出去就扔車庫了,新車,香港運來的,車牌都沒掛,我特意跑去郊區開來的,要不然,我也犯不著麻煩祁世霖帶我去開另一輛車過來。”

“而且我是騙他說這臺給他開,人家才樂意送我去的,知道我忽悠他後,一個勁兒地罵我重色輕友呢。”

說完,沈逸把車鑰匙放在她手心。

周京霓沒聽明白,摸了摸車鑰匙,嘴角抑不住的上揚,“送我了?”

“做白日夢呢?”沈逸笑出聲,輕拍她後腦勺一下,“我哥的,又不是我的,不過可以隨時給你開。”

不論如何,周京霓想到可以再開上一回,心情照樣好起來,也忘了腳上的痛,話都不留一句,包丟給他,跑去看那輛車。

步風掀起白色長裙,一寸一寸晃進沈逸雙眼。

他視線追隨過去,四周虛化,眼底是無意識的溫柔,看著幾句話就哄好的人,搖搖頭,關了車門去找葉西禹。

一直站在遠處看著兩人的周生如,見他走開,主動去搭訕周京霓。

“周姐好久不見呀!”

“你今天開哪臺車來的?”

周圍還站著人,她打招呼的聲音不低,吸引了不少目光看過去

周京霓聞聲回頭,看見是她,臉上的笑慢慢淡下去,“開這臺,幹嘛?”

“又開沈逸的啊。你還沒買車嗎?”周生如笑靨如花,水靈的眼睛撲閃兩下。

只是簡單兩句話,如刀刺耳。

這裡不少人都認識周生家這對兄妹,卻頭一次見周京霓,不清楚什麼情況,這會兒都互相遞眼神傳資訊。

周京霓撂了她眼,眸中閃過一絲瞭然,面無表情地斂起下巴,含笑淡道:“對啊,我買不起,所以他的車我來開,有什麼問題?”

“你也想開啊?”

邊說著,她向前走了兩步,手指緩緩劃過車身,回頭彎眸挑眉。

大概是沒想到她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這麼說,周生如有點尷尬,白著臉解釋道。

“我就隨便問問。”

周京霓秒回兩字,“好呢。”

後者顯然沒興趣繼續聊下去,周生如咬了下嘴唇。

話畢,周京霓不再多看她,轉身抬起車門,壓著裙襬側身坐進去,按下啟動,餘光瞥見人還站在那,單手扶上方向盤,身子向後靠,側首看過去。

“沒事的話就讓開,別擋著我倒車。”說完,她按下車門鍵。

周生如吃了癟,氣哼一聲,找到那個背影,轉身朝堂哥那幫人所在的方向走。

人走了,周京霓開始倒車,側眸後視鏡,不偏不倚地對上週生如走去的方向。

去找誰,不言而喻。

周京霓覺得無趣,朝其中一個看戲的男生勾勾手指。

男生大略掃了一眼車,面不露驚色地禮貌走上去,聽完她的話,挑挑眉,欣然同意,與她碰拳,朝自己的車走。

公路約莫寂靜不到一分鐘,再次熱鬧起來。

周京霓壓住撥片五秒,切到空檔,一腳轟下油門,後視鏡閃過一絲嘲諷的眼風。

不遠處的沈逸,聽見動靜,跟其他人一起往那看。

不知何時,她駕駛的那臺柯尼塞格,與另一輛布加迪一起停至馬路空處。

車子原地燒胎,白色煙霧四起,人群向兩邊散開。

下一秒,兩輛車幾乎同時衝出去。

他追隨車尾看著,眸色沉了沉,指尖掐斷煙,沒吭聲。

反倒是葉西禹驚呼,“幹嘛呢這是,周姐又瘋了?!”

“那布加迪誰開來的?”有人問。

幾人異口同聲道:“祁哥唄。”

周生淮見沈逸不說話,輕捶他肩膀一拳,打趣道:“你小子真是不夠意思,平常你的車碰都不給我們碰一下,給這姑娘這麼玩倒不心疼。”

周生如剛過來就聽見這麼一句,挽上週生淮的胳膊擠進去,故作關心地接上話,“對啊,多毀車,我要是這麼對我哥的車,他得殺了我。”

“所以你離我車遠點。”周生淮抽出胳膊,保持距離。

沈逸收回視線,手拍了拍被碰到的領口,不鹹不淡地回話,“我那些車牌都是她選的,自然我的車也隨便她開,況且在我眼裡,車不過玩具。”

“啊?”周生淮一愣,仔細回想了下,又後退幾步,往黑色法拉利上瞅了一眼。

“94128?”

他念出來,皺了下眉,心裡沒覺得這亂碼的車牌有什麼好的。

沈逸本來心思就不在聊天上,這會兒盯著把車重新開回來的周京霓,半天不作答。

氣氛多少有點尷尬。

在人情世故這方面,葉西禹格外敏銳,一眼看透這幫人在想什麼,主動打破僵局。

“這可不是雜牌,這串數字是他生日。”

話未完,他攬過周生淮的肩膀,朝周京霓下車的方向抬抬下巴,“不光這個,那些你們花錢都買不到的連號,人家眼都不眨一下就搞來送給沈逸了。”

話一出,幾個人面面相覷。

“是女朋友?”

“牛逼。”

聽著他們唏噓不已的驚歎,周生如扁了扁嘴,直接笑著岔開話題,“對了,我給你們買了咖啡,還在沈逸車上。”

葉西禹呦一聲,“他車裡那咖啡你買的啊,有冰美式嗎?”

“有的。”周生如偷偷看著沈逸說。

沈逸沒看她,掏出車鑰匙丟到葉西禹懷裡,轉身走了。

-

“祁世霖。”

“周京霓。”

兩人彼此自我介紹完,周京霓正要握手,胳膊被一股力道按住,轉瞬,一隻手已經代替她伸過去握住。

一起如至耳邊的還有一道清亮的嗓音,“咱倆也認識一下。”

“沈逸?”她抬頭疑問。

祁世霖目光在兩人身上徘徊了下,似乎看懂了點,抿唇一笑,鬆開手揣進懷裡,“幹嘛,車不讓碰就算了,手也不讓碰啊?”

“你跟她比什麼車。”沈逸沒回他那句話。

“哎,這不背鍋。”祁世霖無辜地攤手,“你姑娘先找我,再說我也沒認真,單純想試試車。”

“心疼車?不對,女朋友?”

“別這麼寶貝。”他似笑非笑地含糊其辭。

最後一句話說的模稜兩可,實在讓人分不清是在指什麼。

沈逸皺了下眉,卻沒反駁,眼睫一低,側眸看身旁的人,“所以你就是這麼燒我車的周杳杳?”

“問都不問我一下。”

指責的話,聽不出半點指責的意思。

然而祁世霖那些話一出,周京霓心怦然一跳,思緒也亂,壓根沒注意到兩個方向一齊投來的眼神,也早走神了,哪聽得見沈逸在說什麼。

沈逸不知道她又想什麼去了,沒再問,繼而被祁世霖扯開話題,閒聊了兩句。

他們在說,周京霓安靜聽著,仰頭看身旁這人。

許是青春期,一段時間不見,沈逸變了點。

他身形愈發挺拔,站姿還是慣有的散漫,雙手插褲兜,小臂肌肉線條流暢不突出,純白T恤乾淨熨貼,他的臉正對著陽光,從下往上,下巴微揚,翕動勾起的唇在笑,眉眼間卻淡薄沒有溫度。

給人那股感覺卻沒變,規矩,又落拓難降。

不知道是不是心靈感應,沈逸忽然垂下眼,她沒來得及避開,猝不及防地迎上彼此不同的目光。

“怎麼了?”他低聲詢問。

她不自然地撩了撩頭髮,“沒事,有點熱而已。”

沈逸點頭,隨手從口袋裡摸出一個皮筋遞給她,沒再和祁世霖聊下去,帶她往車邊走,低下頭時,目光無意瞥見她腳上貼得歪七八扭的四個創可貼。

他皺著眉拉住她,“你腳怎麼回事?”

“什麼?”

周京霓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垂下眼,恍然一“哦”,扶著他,翹起腳,手指勾了下鞋邊,解釋道:“這鞋有一點磨腳,就貼了幾個創可貼。”

“出血了?”

“嗯。”

沈逸瞥了她一眼,蹲下身,讓她扶著自己肩膀,輕輕揭開卷邊的創可貼,看見兩處指甲蓋大小傷口,手指一頓,一言不發地全部撕下來。

“你幹嘛!”周京霓著急地去扯他手。

“你說我幹嘛?這麼熱的天,還搞一堆創可貼悶上。”沈逸一把握住她亂動的腳踝,把平底鞋後跟壓平,語氣不容拒絕的差勁,“踩上,我去給你拿鞋。”

周京霓被兇得咽回去剩下的話,輕哦一聲,站在原地,看著他從車裡找來一雙乾淨的白色拖鞋。

“不開車的時候你先穿這個。”沈逸把鞋放在地上。

鞋是他的尺碼,穿在腳上略顯滑稽。

她走了兩步,左右看不順眼,小聲吐槽道:“好醜,還是我的鞋好看,磨腳也好看。”

沈逸拎著她換下的平底鞋走在前面,“不穿就光著腳走。”

“知道了!”

周京霓敢怒不敢言,朝他背後空揮了一巴掌,卻湊巧被他回眸警告的眼神逮捕到,她手僵在空氣中,尷尬地晃了晃手腕,扯了個笑。

沈逸懶得戳穿,揚唇哼笑出聲,“真幼稚。”

-

跑山無非是在盤山公路上開車遛彎,周京霓車技還算不錯,跟在車隊中間,開的不快不慢。

山體間,綠葉如影,蟬鳴環繞。

車裡在放歌,她戴著墨鏡,落下全部車窗,開啟敞篷,手肘搭在扶手上,左手單打方向盤,頭髮向後吹,投在側臉的光斑忽明忽暗,視線漫無目的地望著前方,偶爾飄落在後視鏡上。

後面是沈逸的車,後視鏡裡,他手腕搭在窗沿上,指尖夾著煙,距離不遠不近地追隨著。

似乎是知道她在看,他忽然伸直胳膊,比了個“耶”。

她看著那個幼稚的手勢,笑起來,心境卻不同以往,好像陷進旋渦裡,思緒一陣亂。

出發前,因為沈逸車技好,又熟悉路段,所有人都毫無例外地想讓他繼續做頭車領路。

他卻無所謂地讓給了周生淮,還對朋友說了一句,“我跟周京霓在後面就行”。

這句話,她總覺得很熟悉。

好像是初一那年,兩人一起參加數學競賽。考試那天,沈逸高燒近四十度,發揮失常,她僥倖拿了一等獎,因為不清楚事情原委,得意地在兩家飯局上炫耀,導致他回家就被罵了。

後來班主任無意提起,她心裡總覺得愧疚,就跑去找他。

“對不起嘛。”

“……你怎麼不早說你發燒了,害你家裡被罵……”

她一直在道歉,他就耐心聽,最後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說:“周杳杳,你拿到就行。”

又比如,學校開元旦晚會,他們班被安排在靠前的位置,她坐在後面看不清,就趁他和朋友去廁所的間隙,偷摸霸佔了他的座,本以為他回來會生氣,結果只是朝她不屑地翻了個白眼,丟下一句,“你坐吧,我去後面了”,便走了。

-

不知道為什麼,一向不輕易拱手讓任何東西的沈逸,無形中總順著她來,好像真的如姜梔所言。

他對她很特別。

對她好到超出了朋友的關係,只是,三種感情的邊界太模糊,她分不清。

也不知是何時起,她開始在意他身邊出現的其他異性,聽到那些開他們玩笑的話會不知所措,曾經親密的動作,此刻再想起,居然會失神。

——沈逸於她,好像不一樣了。

心跳與山風,共頻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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