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了你和我說一聲。”沈逸把她推掉在地上的東西撿起。

“好。”姜梔連點頭,幫周京霓脫掉靴子。

沈逸雙眸略顯疲倦,捏著眉心低下頭,目光又落在趴在沙發上的人,心底泛起一絲波瀾,卻沒說什麼,只闔了闔眼。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他摸出來看了一眼,是家裡阿姨發來的簡訊。

【小逸,不回來了嗎。】

沈逸想了想,直接撥回去電話。

“餘姨,是我。

“他們沒回來是嗎。

“那我今晚先不回去了。”

電話剛掛掉,他忽然看見周京霓膝蓋和腳踝上的擦傷,默然片刻,唇瓣用力地抿了抿,折身去套房客廳拎了醫藥箱回來。

“等下。”他打斷了姜梔扶人的動作。

看到他手裡拿的東西,姜梔立馬明白,主動讓到一旁,“膝蓋可能是霓霓剛剛碰到哪裡了,腳踝是她下午磕到石頭上了。”

沈逸沒作答,在沙發前單膝跪地,將周京霓的小腿搭上沙發,熟絡地噴上生理鹽水,棉籤蘸了碘酒,小心地往上點塗。

房間素靜下來。

沙發後面是能俯瞰北京繁華夜景的落地窗,姜梔站在後面,眼中卻只有玻璃上倒映的畫面。

這樣的視角里,極像在欣賞收藏家在修復易碎的名畫。

藥上的很仔細,他全程低頭,碎髮遮掩眉骨,看不清神情,射燈打在側臉上,令人挪不開眼,彷彿時間靜止。

因為京霓,姜梔莫名感覺,“美好”,在沈逸身上有了具象化。

雲曉山青——

美好這個詞,似乎是京霓賦予他的,只有在她那裡,他才是柔和沒有稜角的。

高嶺之山間青綠,唯雲捲雲舒見知。

腳踝的傷口已經結血痂,而膝蓋磕破的有些嚴重,還在冒血絲。

沈逸力道很輕,面前的人幾乎沒有任何疼痛反應,倒是姿勢不舒服地想要翻身。

“別亂動。”他一手按住她的腳踝。

“……嗯?嗯……”

似乎是還在難受,周京霓哼唧了兩聲,眉心輕鎖,身子蜷縮起來,手指蹭在鎖骨處,沒兩下,扯住項鍊往外拽。

可惜醉酒沒力氣,她勾了幾下都沒用,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委屈地扁嘴要哭,有一句沒一句地吐字。

“好難受,別…別動…別打了…我錯…了,可我…不是故意的……”

人還在亂動,好在藥塗得差不多,沈逸正要起身——

忽然,周京霓一個突如其來地伸胳膊動作,“啪”一下打在沈逸臉上。

從玩消失到現在,沈逸忍了一整晚,此刻不管人清不清醒,一把打掉胳膊,直接發火了。

“再有下次——”

他語氣漸差,一字一頓道:“你也不用害怕我會再罵你,就好好跟葉西禹玩死在外面,到時候出什麼事都別打電話煩我,我也不閒,沒工夫天天幫你處理這些破爛,正好讓我看看喝酒到底能解決什麼事。”

話落,她悶哼了一聲,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

“我知道了媽媽……”

“……不煩你。”

聲音細微,甚至說得很亂,沈逸卻在七零八碎的話裡、在眼淚掉落時,心臟停搏瞬秒,動作僵了一下,明白她在說什麼。

那會她父母在鬧離婚,兩人同時缺席家長會,他陪她在走廊打電話,聽到的就是這句話。可不管她家裡發生什麼,都能裝作若無其事,更不喜歡示弱。

可能也正是因為這些,他才總心疼她?

回過神來,沈逸丟了棉籤,俯身把那條鎖骨鏈輕輕摘下,輕撫過落在臉前的髮絲。

他看著她,久久沉默,眼底是說不清的情愫起伏。

臨走前,沈逸把房卡放在桌上,點了一下,“我先出去,等下會有人送衣服和解酒的東西過來,還需要什麼就和那人說。”

又說:“麻煩了。”

“沒事,小事。”姜梔拘謹地擺手示意。

房間門剛被沈逸開啟,她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一臉懵地追問:“但是我怎麼聯絡你,我沒你手機號。”

“我就在隔壁907。”沈逸伸手朝左指了下。

姜梔應聲道:“好的。”

過了近一小時,果然有人送來三個手提袋,姜梔分別開啟看了一眼,是換洗衣服和洗漱用品,連浴巾都準備了,又發現是雙份,她正要感嘆沈逸居然這麼貼心,聽見沙發上的周京霓說了字,“水。”

聞聲,她看過去,似乎人清醒過來一點。

姜梔擰開一瓶水放在桌上,將人扶起來,“霓霓,還難受嗎。”

周京霓是被胃的絞痛疼醒的,腦袋又暈得厲害,呼吸沉重地睜了睜眼,手壓著肚子,喝了半瓶水才緩緩開口,“我在哪呢。”

“酒店。”姜梔細心的觀察到她不舒服,拆開一盒牛奶,插上吸管遞過去,“你喝點這個吧,可以解酒,胃也能舒服點。”

酒店?

牛奶握在手心沒喝,周京霓擰眉看了眼四周,“我怎麼來這裡了。”

“你真的一點也不記得了嗎?”姜梔把袋子裡的東西擺在床上,回頭看她。

“什麼。”周京霓揉著太陽穴搖頭。

姜梔噗嗤笑出聲,盤腿坐在單人沙發上,繪聲繪色地開始替她回憶。

“昨天可刺激了,凌晨的時候,咱們正玩得嗨,你被沈逸從夜店逮住了,最關鍵的是!”她一頓,加重聲音強調,“葉西禹被潑了一身酒和冰水,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啊!嚇死我們了,然後我又被沈逸喊出來,看見你吐了他一車。”

“誰敢潑他——”

話未說完,周京霓喝了一口奶,胃驟然收縮了下,疼得她倒抽冷氣,顧不上穿鞋,光腳往洗手間跑。

“你沒事吧!”姜梔忙不迭地趿拉上拖鞋跟過去,拍拍廁所門。

裡面傳來嘔吐和馬桶的沖水聲,她忽然想起來什麼,返身往外走。

胃酸灼燒得喉嚨痛,周京霓咳著嘶啞的聲音從廁所出來,看見洗手檯愣了幾秒,上面不知何時被擺了一排瓶瓶罐罐,卸妝到護膚,甚至還有牙膏和毛巾,一應俱全,還全是常用的品牌。

她抬起手腕,聞了聞身上的味道,又看了眼鏡子裡,不禁蹙眉嫌棄自己,抓起東西去浴室。

衝了半小時的熱水,她徹底清醒過來,胃也緩過來勁兒,正吹頭髮,鏡子裡忽然閃出一個身影,嚇得她手一哆嗦。

定眼一看,居然是沈逸。

“你怎麼在這?!”周京霓關了吹風機。

“你猜猜?”

沈逸環抱著胳膊,靠櫃子站,看見她真空穿了件寬鬆的白色T恤,轉身過來那刻,胸口輕微起伏,露出線條,白皙的腿上還沾著水珠,面板泛紅暈。

他喉嚨不經意地滾動,抿著唇別開視線。

周京霓絲毫沒發現他有什麼異樣,梳著頭髮往臥室走,“我怎麼知道?”

“要不你看看這個?”沈逸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低著頭翻手機。

“什麼東西?”周京霓回頭。

沈逸舉起手機在她臉前,她看了一眼,嘴角抽動一下。

螢幕上是張照片,她側躺在地上,旁邊車上有灘東西,誰幹的,一目瞭然,也一併反應過來姜梔剛剛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周京霓拽著衣角,假裝看不懂,一聲不吭地慢慢挪動步子,靠近床時,眼疾手快地掀開被子鑽進去,悶聲道:“我想睡覺,頭暈。”

“現在不是挺清醒的嗎?”沈逸回得很快。

她探眼睛出來,轉移話題,“姜梔呢。”

“我讓她去隔壁睡覺了。”說完,他挨著床邊坐下。

“噢。”

沈逸看她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伸手替她往下拉了拉被子,直到露出脖子,手還沒收回來,旁邊的人翻了個身子,袖口蹭到肩膀,胳膊又細又白。

又聽見她小聲說:“對不起嘛,我給你付洗車費。”

“這是重點嗎?”沈逸無語又氣得無奈。

沉默半晌,周京霓怯怯地承認,“我和葉西禹不是故意要瞞著你。”

聽著她的話,沈逸沒著急回答,起身去拿桌子上的礦泉水和藥,擰開,拆好,一一放在床頭櫃上,又把燈光調至昏暗的睡眠模式,站在床邊,雙手揣進兜裡,緩緩開口。

“騙了我,所以害怕我發火是嗎。”

“嗯。”

“你一點都沒長大,周杳杳。”他語氣平靜,又隱著點難以察覺的情緒。

她啊了一聲,轉過身,抬眼看他。

“算了,沒什麼。”沈逸看了她一眼,微抿下唇,嗓音微沉難掩疲倦,“胃還難受嗎,外面桌子上有粥,胃藥我給你放在旁邊了。”

周京霓往旁邊看,餘光瞧見牆上的電子錶時間,已經凌晨五點多,想到他因為自己被折騰到這個點,心裡有些觸動,垂下睫毛不敢看他,手捏著被子坐起身,糾結了半天才慢吞吞地開口,“好多了,不太痛了。”

“那你要不要睡一會再回去?”她環顧了四周一圈。

沈逸困得眼皮沉,嗯了一聲,輕描淡寫道:“我去沙發上躺會,有事隨時喊我。”

說完抬腳向外走。

周京霓猶豫了半秒,喊住他,“可是沙發那麼窄,你怎麼睡啊。”

“那我睡哪——”

“睡床啊。”

話被打斷,沈逸陡然一愣,回頭看見她抱著被子往床邊挪了挪,手拍了下另一個枕頭示意,又聽見她毫不在乎地說:“這床這麼大,咱們一人一邊啊,不過你別搶我被子。”

聽著這話,沈逸勾唇輕笑一聲,“這話留給你自己吧,忘了小學那會兒了是吧?”

“啊?”周京霓怔了一秒,想起來了。

小時候,沈逸外公家和她在一個小區,那時除了他們,還有兩個人一起玩,假期裡四個人沒事就互相串門吃飯,晚上玩到很晚時,她困得不行,就直接霸佔他的床睡覺,有一回是暑假,空調開到很低,她半夜把全部被子搶走,還把他踹下床好幾次,導致他第二天發高燒。

關鍵,就這種事,還不止一次。

想到這些,她撇撇嘴,不樂意承認,“以前你那床才一米五,怪不著我。”

沈逸輕哼一笑,“行,怪我唄。”

周京霓假裝聽不見。

“快點睡覺了,困死了。”她說完直接側躺下,給身旁空出大半個空間,拉高被子捂住半張臉,閉上眼睛就開始意識模糊。

不知道過了多久,床的另側輕輕塌陷,一股清冽熟悉的薄荷味沐浴香縈繞在鼻尖。

順著動靜,周京霓翻了個身。

透過昏黃暗淡的檯燈,沈逸側頭看了一眼安靜熟睡的人,面朝自己,胳膊彎曲著搭在被子上,兩人隔著半米,近到能聽見她很輕的呼吸聲,他靜靜地看著她,垂落細卷的睫毛上,勾纏著幾縷柔順的頭髮,面板乾淨無暇。

視線久久凝落,房間寧靜到沒有一絲聲音。

他習慣性地伸手想撩起那幾根頭髮,剛觸碰的瞬間,她睫毛輕顫了一下,他的心抖了下,不知道想到什麼,又收回了手。

-

周京霓醒來時已經是下午,床上只有自己,手機被放在床頭充著電。

開啟手機看了一眼,沒有任何訊息。

她鬆了口氣,洗漱完走去客廳,才發現外面下雨了,沈逸正坐在陽臺的躺椅上抽菸,手邊的小桌上放著喝剩的半杯咖啡,還換了身衣服,黑T恤,白色五分短褲。

雨天中,他渾身散著清雋霽然。

她笑著,悄悄地踮著腳走過去,猛地拍一下他肩膀。

“你怎麼醒這麼早。”她兩手扒著玻璃門,歪頭。

沈逸沒什麼反應,撣著菸灰,嗓音輕描淡寫,“還早呢,你看看都幾點了?”

“幾點?”周京霓抓起他的手,看到腕錶上的時間,絲毫不在意,悠哉地轉身往屋裡走,“這不才三點嘛。”

她摸摸肚子,繼續說:“我好餓,咱們吃飯去唄?我想喝那家粥——”

“你自己吃吧。”沈逸打斷了她,按滅煙,拿起那杯咖啡喝了一口,走在她後面一起進屋。

周京霓疑問地回頭看他,“你有事嗎?”

“對。”他點頭。

“很重要的事嘛?”她故作可憐地撅嘴,“那我怎麼回去。”

“還真挺重要。”沈逸把空了的咖啡丟進垃圾桶,抓起車鑰匙勾在手指上,“我哥回來了,你要是不想咱倆一塊死,就自己打車回去,或者叫你朋友陪你去吃飯。”

周京霓知道沒餘地了,幽怨了一聲,做了個請的手勢,“那您走吧。”

沈逸眉梢一挑,晃著鑰匙擺擺手。

-

退完房,周京霓帶姜梔去了一家粵式粥底火鍋店。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打在玻璃上彙集落下。

她低頭轉著鉛筆,熟絡地在選單上打對勾,選了常吃的三樣蔬菜後,對面的人還在挑,她沒催,拿起手機重新整理浪微博。

姜梔把兩人的選單交給服務生,拆開一次性筷子擺放到對面,突然想起凌晨的事,好奇地八卦起來,“霓霓,你和沈逸認識多少年了啊?”

“我和他?”周京霓從手機裡抬起視線,想了下,“差不多十五年,反正幼兒園到初中,一直一個學校。”

她又反問:“怎麼了?”

姜梔意味深長地抿唇一笑,“傳說中的青梅竹馬啊,所以只有你倆一起長大的嗎?”

“什麼意思。”周京霓有些不解。

“哎呀。”姜梔左右思考了一下,認真地解釋道:“你看我從小和好多人一起玩,所以那些只能算發小,不像你和沈逸感情這麼特殊,懂了吧?”

這下週京霓聽明白了,放下手機,稍後靠了靠,“不止我和他,只是另外兩個人小學就出國了,所以才剩我和他,你別想多了。”

姜梔不信,語氣認真又篤定,“不可能,他對你真的很不一樣。”

很不一樣嗎?

周京霓一下一下地攪動粥裡的蝦仁,吹著熱氣抿下一口。

從小學的打鬧,到初中總放學一起走,在所有青春期正盛的年紀,兩人一直形影不離在彼此身邊,所以經常有人這樣誤會他們,周京霓也習慣了。

“沒覺得有什麼不一樣。”她語氣很淡,挑出蔥放在紙巾上。

姜梔邊盛粥邊說:“可是他只對你很好啊。”

周京霓忍不住笑道:“他是本來就很好,不是隻對我,你和他熟了之後就知道了。”

“我承認他人確實很好。”

姜梔顧不上吃飯,喋喋不休地羅列了昨晚的事。

“哦對!”她把碗一放,一驚一乍道:“我想起一件事,沈逸在芭提雅比賽那次,你不是先回酒店了嗎,我在便利店裡聽見葉初和黎檀說,你是他最重要的人。”

周京霓怔了幾秒,又恢復如常,揶揄道:“小孩子開玩笑的,快吃飯吧。”

姜梔一臉不信,自顧自的聊起來之前籃球賽那次,中美好多人都在扒沈逸的資訊,還有女生為此跑到他學校門口蹲點,只為一睹本人......

不管聊到什麼,周京霓只偶爾點頭回應,忽然對面安靜下來,久久之後,她聽見姜梔來了兩句。

“那他有喜歡的人嗎?”

“沈逸這麼優秀,什麼樣的人才能站在他身邊。”

周京霓捏了一下勺柄,毫不猶豫道:“我不知道。”

“我怎麼覺得——”

姜梔目含深意地抿唇笑,故意拖長語調,“是你啊霓霓。”

“怎麼可能。”周京霓反應得很快,不滿地瞪她一眼,“別開我玩笑了,不然不教你數學了!”

姜梔沒再說下去,語氣撒嬌的答應道,“錯了霓霓。”

-

去音響店的路上,兩人都沒再提這個話題。

可那些不經意的話,卻像無數石頭,不斷砸在周京霓的心湖裡,漾起一圈又一圈漣漪,無法平靜。

計程車的司機大爺在熱絡地搭話聊天,姜梔熱情地回應著,周京霓沒說話,落下半截窗戶,迎著風與毛毛雨,頭髮向後揚,看著沿街的景出神,視線跟著恍惚。

沈逸——

細想,他確實優秀。

不管未來還是現在。

他,一直是多少女生默默注視的背影,是別人日記本里一筆一畫落下的名字,是假裝不經意對視的無數次心動少年。

那他會喜歡什麼樣的人。

她想得發呆。

車子拐彎,開進內沿街,腦海裡的身影猝然顯映在恍惚的視線裡,此刻撐著一把黑傘,擋住了臉,旁側還站了個女孩,白裙被雨淋溼了,他遞上一包紙巾。

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什麼。

再回頭,大雨忽然傾瀉而下,周京霓仍落下了全部窗戶,探頭看清車牌上京A後面那串數字時,她愣了一下。

撐傘的人的確是沈逸。

他不是回家了嗎,怎麼會在這。

她心裡全是疑問,耳邊傳來姜梔擔憂的聲音,“霓霓,雨下大了!你沒看見嗎,頭髮都淋溼了!”

周京霓心情莫名有些沉悶,默默地關了窗戶,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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