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喝茶
蔡桂花一聽,聲調陡然拔高,變得尖利利的,帶著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氣勢。
“瞧你說的,我天天打掃廚房,怎麼可能有耗子!”
“一定是你聽錯了,是你生病幻聽了。好端端的,怎麼可能有什麼耗子,淨瞎說!”
宋聲晚笑了笑,悠悠的拉長語調。
“是嗎~?”
“那這次就暫且當我聽錯了吧,下不為例哦。”
說完她就徑直離開了。
一片安靜。
不一會兒廚房又傳來了一聲聲重重的用刀剁豬肉的聲音。
一下,又一下。
...
宋聲晚來到了客廳廚房,櫃檯上赫然擺著一摞白色包裝紙包著的茶葉包,兩隻手大小,用黃色的土繩繫著,上頭居然連個字都沒有印。
這提小紙包她剛剛在樓上就看到了,是陸成業帶來的上門禮。她能這麼印象深刻還是因為,實在很難想象陸家會用那麼樸實的包裝當上門禮。
宋聲晚解開用來包茶葉的繩子,想看看是什麼茶葉,卻在見到實物的一瞬間怔愣在原地。
紙包裡的茶葉無芽無梗,形如瓜子,外表呈寶綠色,看年份,是新制的茶葉。
這居然是她小時候去姥姥家的時候常喝的茶。
“居然是六安茶....”宋聲晚呢喃出聲。
想到那個慈眉善目的老人,淚水不禁溼潤了眼眶。
宋聲晚的姥姥祖上是春豐祥大茶商,早年的時候,茶商業利潤優厚。貨源主要來自於一些皖西地區,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六安茶,這種茶的特點,香味極其濃郁,且久衝不淡,名極一時。
可惜後來軍閥混戰,茶商業被各路兵匪們掠奪,損失慘重。
那會兒當兵的喜歡自己印軍用票,印著10元的票據,在實際的市場價值可能還不足8角。
吃茶的兵痞子們最喜歡帶著這種軍用票來吃茶,損失茶葉事小,還得拿硬通貨幣找餘。
加上還要給更上頭的軍官各種苛捐雜稅,孝敬費,保護費等,任憑你偌大的財力,也能被消耗殆盡。
在這種亂世欺壓下,春豐祥很快就入不抵出,暫停歇業。
後邊好不容易等到十餘年的軍閥混戰結束,才得以重新開業。
但很快倭國入侵華國。進行了茶葉壟斷,大量傾銷本國“倭茶”和殖民地“島夷”茶,這一系列的操作令華國茶商們舉步維艱。春豐祥的六安茶也是在這個時期停產的。
雖然後面抗戰勝利了,但此時全世界都處於戰後恢復期,因此茶葉的需求量大跌。加上時局所迫,春豐祥索性關門大吉,並捐出大半家財,斷尾求生。
因此茶業世家的姥姥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煮茶手藝,宋聲晚小時候常去姥姥家住,所以也學了十之一二的手藝,應付待客什麼的綽綽有餘。
剛巧陸成業帶來的茶葉裡頭是“六安茶”,這個時期能知道六安茶的並不多,而且非常小眾,市場上幾乎沒得賣。
除了小時候在姥姥家有喝到這種茶,她第二次聽說這茶,還是前世她臨死前一天的時候。
那時她被所謂的丈夫毆打,只能去找村裡大隊長求救,大隊長家桌上擺放著的報紙上就寫到了這款茶.....
看著茶葉,似乎還能聽到老人慈愛又溫柔的聲音。
“蓋聞茶之為物也,雲蒸霞蔚,得宇宙之精華;玉壘金沙,挹山川之靈秀。”
重拾心神後,宋聲晚開始泡茶。
她先是拿起竹編熱水壺,開啟壺塞,用熱水將茶壺內外和茶杯都燒燙溫杯。然後再取少量茶葉進行沖泡。
很快,第一泡的茶葉就沖泡完成,倒出茶湯,清澈綠亮的茶湯順著壺嘴流出,形成一道優雅的弧線。
一般這第一泡茶是叫醒茶,如果是用新茶泡的,就會有堆味,也就是發酵的味道。這是一種混合著酸、餿、腐、腥等不良感覺的發酵氣味,所以通常講究點的人會選擇倒掉。陸成業帶來的茶一看就是剛炒的新茶,茶葉溫潤,為了不浪費,所以她索性自己喝了。
讓人懷念的味道溢滿口腔,好像瞬間將人拉回了曾經的無憂時光裡,宋聲晚忍不住又給自己泡了一杯。
等到第三泡的時候,茶湯才顯現出黃綠色,此時茶香味最重,茶的滋味達到了頂峰。這時候的茶才是最適合待客的。
宋聲晚端著泡好的茶,緩緩走向客廳。
“爸,我看成業哥帶來的茶葉很香,想著一定很好喝,就自作主張給你們泡了一點。”
宋正德聞言斥責,“你這丫頭,真不懂事,怎麼能拿客人的茶待客呢。”語氣聲中卻未見惱怒。
“我這不也是想著借花獻佛麼,這麼好的茶,我看的心癢癢。況且成業哥家跟咱家親的跟一家人似的,哪裡需要用得著那麼客氣。爸,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可不許再怪我了。”
宋聲晚將宋父的茶放到了茶几上,然後端著另一杯茶慢慢走到陸成業這兒,邊走邊笑嘻嘻的回應,帶著點女兒家特有的嬌俏和調皮。
這話聽的宋正德不由的哈哈大笑,轉頭就對陸成業道,“小陸你別見怪,這丫頭說話沒個正形。”
陸成業早在聽到宋聲晚說道親如一家人的時候,耳根子就紅成了一片。看著一雙瑩白如玉的小手遞過的茶盞,更是頭都不敢抬的匆忙接過,岔開話題道。
“這茶還是我大哥的部隊助民修壩的時候,許平縣那兒當地老鄉送的。因為這幾年的茶葉都很不好賣,剩了不少茶葉,聽說他們還要把這種茶的幾畝地全部砍了,改種苞谷。 ”
許平縣?
宋正德邊品茗,邊搖頭感嘆道,
“現在的好些人連肉都吃不上,哪會把錢用來喝茶,可惜了那麼好的茶了。”
陸成業正色道,“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要解決好貧困村的溫飽問題...”
話沒說完,宋正德便打斷了他。
“小陸啊,你還沒有出來工作,不知道我們政府也難啊,財政緊缺..."
說著,他又嘆了口氣,似是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