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巨量玉石,暮澤驚嚇得說不出話來,沒有磨蹭,盤膝坐在陣法中央。

開啟瓶塞,濃郁的魅香衝擊著他的味蕾。

“咕嘟——”

暮澤的喉結上下起伏,殷紅的天狐血被他一飲而下。微薄嘴唇上沾著紅色血跡,周身氣息變得十分狂躁。

蘇憶桃退後三步,手指相扣,掐出一個複雜的靈訣。

銀白色陣法在指尖轉動,上古神紋被她刻入陣中。右手兩指併攏壓在左手臂彎處 ,陣法從手掌飛出,落在暮澤身下。

松風十里,攜帶十里靈氣。

天狐血入腹,暮澤的血液受到刺激後開始沸騰。

詭異的妖氣在他身上翻湧,當天狐血開始煉化時,暮澤只感覺渾身彷彿被萬千刀刃切割撕裂。全身骨骼在瞬間爆裂開來,然後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重新組合。

生而斷裂,如此反覆。

劇烈的疼痛幾乎讓他暈厥過去,眉心貼著一瓣桃花,讓他無論如何都能保持位一絲清醒與神智。

看著痛苦不已,卻被禁錮在陣法中不得動彈的小狐狸,蘇憶桃眉頭擔憂地皺起來,“阿澤,撐住啊!”

“從沼澤中爬起來,就能平步青雲。”

“我待你君臨天下。”

暮澤渾身都在顫抖,額頭、脖頸、手臂暴起一根根青筋,每片肌膚都在顫動,有血絲從體內流出。

純淨的乳白色靈氣從他座下的玉石陣中流出來,卻不能緩和暮澤的疼痛。彷彿有無數東西鑽入面板,滲透進血肉中,最後直擊靈魂!

蘇憶桃背靠參天松樹盤膝坐下,藉著暮澤引來的靈氣修煉——白嫖不可恥。

……

血脈返祖本就在逆天而行,將全身血液提煉返祖,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

接下來的幾天,暮澤盤坐崖頂玉陣上,無論風吹雨打都巍然不動。

身上的衣衫被暴雨淋溼,隨後又會被夏陽曬乾。

蘇憶桃雙手掐訣坐在松樹下,錦緞衣衫上落著幾根松針,身側的草地上零星開著野花。

仙人入定。

七月十五天入夜,午夜驚魂鬼門開。

薄雲散開,露出玉盤圓月。

身在山崖之巔,天上明月恍在身前。蘇憶桃望著懸掛在空中的明月,伸手接住一捧白月光,復又抬眼看著暮澤的方向。

掐指一算,時間剛好。

蘇憶桃拂手間將身上的落葉揮去,起身朝著暮澤走去。

玉石陰陽陣已經消散九成,兩張符篆懸浮在暮澤身側,呈現出黑白兩種光團。

“紅月降世,天狐臨凡。”她望著皎白的圓月,小聲地說出一句令人費解的話。

“轟隆隆!”

九層雲團上,雷雲翻滾,傾盆暴雨說下就下。

“刺轟!”一道手臂粗細的紫雷從天降下,重重地劈在暮澤身上。

銀色電光在他身上流轉,一層淡淡的紅霧從他身上升騰而起。驚悚的一幕開始上演,那層血霧居然被月光吸收了。

“轟!”

“轟!”

降下第八道雷電後,層雲開始變化,醞釀著大招。瞬息之後,一道水桶粗的驚雷直劈暮澤!

耀眼的雷電瞬間將他嬌小的身軀給吞沒,就連站在旁邊觀望的蘇憶桃都忍不住抬手擋了擋,免得被閃瞎雙眼。

待到雷光散去,暮澤孤傲地坐在山崖上,頭頂長出兩隻毛茸茸的白色狐耳,在風中輕輕顫抖。

在他身後,一條白若皓雪的狐尾化出實體,無意識地晃動著。

蒼穹之上,血月當空。

暮澤倏地睜開眼眸,周身氣浪翻湧,那種睥睨天下的氣場把蘇憶桃都逼得後退半步,神情凝重地望著他。

九尾天狐的虛影出現在暮澤身後,它仰天長嘯。

“呦!”

猩紅的月光照耀在虛影上,兩者相互中和,慢慢化作光點湮滅消失,暴雨也跟著停歇。

此時的暮澤只覺渾身輕盈,緩緩起身,用複雜的目光看向不遠處的蘇憶桃。

他明白了!血脈返祖後,暮澤什麼都明白了!

蘇憶桃並未出聲,看他的眼神充滿忌憚,遙遙地望著他。

暮澤斂去眸中冷若寒霜的藍色光芒,穩步走到她身前,甜甜地喚道:“妻主~”

看到她眸中的防備後,暮澤心中苦澀,面上卻笑若春風,退後半步,恭敬地在她面前跪下。

兩邊膝蓋穩穩地落在地上,在蘇憶桃那震驚的目光中,用尾巴尖尖勾住她的手腕。

“妻主。”

“你……”柔順的狐毛纏在手腕上,蘇憶桃有些情緒失控地看著他。

屈膝跪地,是暮澤對她全心全意臣服的表現。

暮澤滿眼誠懇地說:“我對妻主的忠心與臣服,不會因為境界的改變而改變。”

“我願臣服於你,絕不背叛,否則天打雷劈,神魂俱滅,不入輪迴!”暮澤舉起手指對天發誓,一道天地誓約從天而降,鑽入暮澤眉心。

蘇憶桃望著纏在手腕上的尾巴,有些心不在焉地說:“武道九品,可戰天下。除了那些個紅塵仙需要慎重一些,這天底下,你已經無可匹敵……”

“可……為什麼,還願意跪在我面前?”

暮澤望著她痴痴一笑,“有些喜歡,與身份無關,也與境界無關。”

他吻住蘇憶桃不斷顫抖的指尖,眸中的溫柔彷彿要融化開來。

“妻主孤注一擲,賜我天狐血,我又怎會讓你失望?”

一字一句落入心間,蘇憶桃的心砰砰亂跳。

“妻主說過,我永遠都是你的小狐狸,無論是那個廢物蠢笨的我,還是現在踏入九品的我,都是你的。”

“妻主一聲令下,我給你,我的命也給你。”

暮澤對她的感情,已經不能算是喜歡來衡量。確切來說,這是病入骨髓的痴戀,是無法言喻的愛。

藏在身後的手掌緩緩鬆開,掌中的靈訣開始消散,蘇憶桃蹲在他面前。

“確定嗎?”

暮澤溫順無比地點頭,一雙狐耳也隨之晃動,“確定。”

“好。”

蘇憶桃眸光忽閃,抱起暮澤,縱身跳下懸崖。

暮澤:“……”

他們剛剛跳下懸崖,上方就出現一夥群人。

“咦?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本少爺還以為樹成精,遭雷劈呢?怎麼什麼都沒有。”忽然他眼前一亮,在草地上找到一塊色澤通透的玉石!

“嘿!還真有寶貝,這玉居然還帶著溫度。”

那塊玉石不過是蘇憶桃隨手扔下的,留玉了卻因果,掩蓋暮澤返祖時引開天雷淬體的天地異象。

……

暮澤輕車熟路地抱住她的脖頸,低著下巴,長長的狐耳在蘇憶桃臉上輕輕掃動,尾巴卻不安分地圈在她腰上。

“妻主~”

蘇憶桃沒好氣地說:“心思怎麼這麼深?嗯?聽到有人來,卻不告訴本宮?”

暮澤訕訕而笑,討好地用耳朵尖尖蹭著她的臉,“哪有~我以為妻主算到了。”

暮澤的耳力有多恐怖,別人或許不知道,但蘇憶桃卻一清二楚。

小狐狸的恐怖聽力,是正常九品的十倍。再有靈力加持,暮澤的聽力比九品強大二十倍有餘。

只要他想,整座青山上就沒有他聽不見的聲音。

恐怕這群人還沒上山,暮澤就已經知道了。

蘇憶桃抱著他飄然落地,單手拎著暮澤的尾巴把他提起來,“哎喲,這小尾巴真好看~”

手腳懸空,暮澤瞬間羞得小臉通紅,身體無力地垂著,頭朝下。

“妻主~”

“妻主……喜歡就好……”

連著尾巴的尾椎骨處被拽的有點疼,暮澤艱難地抬起頭,聲音低啞地喚道:“妻主~”

“鬆開我好不好,尾巴要拽斷了……”他睜著嫵媚的大眼睛,微薄的嘴唇微抿,苦兮兮地祈求道。

蘇憶桃故意把他提高几分,“雖然只是二次返祖,應該也有記憶傳承吧?你將尾巴收回去,不就可以掙脫了嘛~”

暮澤真誠地說:“不一樣的。”

放過和逃脫,不可同日而語,意義終歸是不一樣的。

自從兩人坦誠相見後,小狐狸越來越乖了。

甚至,乖到讓人心疼。

蘇憶桃坐在石塊上,把撅著屁股搖尾巴的小狐狸放在大腿上。

“嗯?妻主你做什麼?”

小腹趴在她的腿上,軟軟的,但這種奇怪的姿勢讓暮澤感到十分羞恥。

想要掙扎,卻被她緊緊地按在腿上。

暮澤抿著唇,奶呼呼地趴著,尾巴耷在腿上,“妻主,你做什麼?”

蘇憶桃粗暴地抓起他的尾巴撥在一邊,抬手一巴掌打在暮澤的身後。

妻主居然把他摁在腿上打、屁、股!

“啊!”暮澤咬牙切齒地喊道,將雙手撐著地面上,才能保持住這個羞恥的姿勢。

他惡狠狠地喊道:“妻、主!”

蘇憶桃用樹枝捆住他亂動的尾巴,聲音微冷,“隱而不報,還敢戲弄我!你耳朵能聽多遠,我難不成還不清楚?”

暮澤被她兇得紅了眼眶,對這種懲罰渾身寫滿抗拒,但他不敢掙扎,只能軟綿綿地趴著,“我真的以為你知——”

“嗯?”

聽到她略微沉重的鼻音,暮澤嚇得連忙改口,“我錯了!”

看著小狐狸奶呼呼的模樣,蘇憶桃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笑。

結實挺翹的臀剛好趴在她腿上,高高撅起,特別好打。

抬手按在暮澤的腰背上,右手高抬,毫不留情地拍在他臀上。

暮澤被打得滿臉赤紅,羞恥感填充滿整顆心。

尾巴順著肩膀垂下來,他憋屈地把臉埋在雪白的狐尾裡。

用陰鷙的語氣求饒:“妻主,我錯了!別打了!”

暮澤的耳尖變得滾燙而通紅,抱住自己的尾巴不說話了,就連嘚瑟的小耳朵也不再晃悠,無力地耷拉下來。

小狐狸抗壓能力這麼強?

她都這般欺辱於他,還是沒有爆發?

蘇憶桃微微攥緊拳頭,揚起的巴掌終究沒有再落下。目光下滑,落在男人的纖細的腰肢處,用手輕輕捏了一把——

嗯,夏天的衣衫很薄,摸起來手感很不錯。

“唔……”暮澤哼哼唧唧地趴著,被她捏得渾身一熱。

看著他可憐兮兮的模樣,蘇憶桃終究是不忍心再試探下去,把他從腿上抱起來。

但暮澤緊緊抱著尾巴不鬆手,將臉埋在長長的白色絨毛中,狐狸耳朵微微顫抖。

“阿澤?”

這是?將他打疼了?

蘇憶桃自認為下手並不重,還沒有棍棒來得疼。

看著小狐狸賭氣的模樣,蘇憶桃只能把他的臉從尾巴中扒出來。

暮澤此時燥得滿頭細汗,用一雙幽怨的藍瞳看著她,眼中還噙著淚,臉自始自終都通紅無比,像朵春日裡綻放的桃花。

蘇憶桃心中一緊,輕輕拭去他眼角的淚花,細聲細語地問道:“打疼了你了?”

暮澤抽泣著搖頭,懷裡抱著自家的雪白大尾巴,在蘇憶桃焦急的目光下,“你又欺負我……”

“……”

眸中蔚藍色的光慢慢散盡,變成一雙深邃的黑瞳,只可惜那紅紅的眼眶破壞了暮澤身上嘛凌厲的氣勢。

“你又試探我啊!”

“可是,妻主即便打死我,我也不會反抗,唔嗚嗚……”他吸著鼻尖,眸中倒映著月光。

“妻主,我現在應該打得過你,但是——”

“我這把刀,只會護主,不會噬主。”

說這話時,暮澤俊美的臉繃得很緊,眼神不再是方才的含情脈脈,變得冷若寒霜,無盡殺氣從眸中散發出來。

“誰要殺你,必須從我的屍骨上踏過去!”

既是承諾,也是誓言。

蘇憶桃有些愧疚地低下頭,“謝謝。”

暮澤鬆開尾巴,俯身吻住她的唇,但下一刻,主動權就回到了蘇憶桃嘴裡,“妻主……”

我喜歡你啊!

短暫的纏綿過後,蘇憶桃睜眼望向空中的月亮,推開粘人的小狐狸。

“皎皎月光為你而來,先鞏固境界吧,明日啟程回京。”

“好。”

暮澤臉頰微紅,從她腿上起來,盤膝坐上青石板上開始修煉。

蘇憶桃卻伸手拽住他毛茸茸的大尾巴,枕著狐狸尾巴闔眸休息。

她要捋一捋最近發生的事情。

自從有了狐狸尾巴,千金裘萬金錦被都入不了蘇憶桃的眼。

暮澤並沒有立即進入修煉狀態,尾巴是狐狸的敏感部位,被她當做枕頭躺著,讓他臉上飄起一層紅霞,不斷地念著清心咒。

清冷的月光照在身上,暮澤穩住心神,開始牽引周圍的靈氣。

血脈返祖時將方圓幾十裡的靈氣全部抽乾,暮澤此時正在感受月華星辰中蘊含的靈氣。

九州的武道之路是有缺陷的,大多是在錘鍊自身,凝練內力,並不懂修煉靈氣。

這也是幾千年裡,無人破頂飛昇的緣故。

到達紅塵仙境界後,必須尋求機緣,將內力轉化為能夠溝通天地的靈氣。

只有這樣才能引動天劫,獲得飛昇資格。

修行內力只能靠自身凝練,幾乎無法勾通蘊藏在天地之間的靈氣。

內力和靈氣本該相輔相成,可惜九州修煉靈氣的法門出現了斷層。

九州靈氣稀薄,除非自身擁有強大的血脈傳承,或者能夠血脈返祖,否則根本就感應不到靈氣,更別談引靈入體。

暮澤已是九品之尊,想要再進階,非常困難。

他本就是靠著天狐血得來的修為,根基不穩,日後需要多歷練幾年,鞏固好根基再繼續突破。

明月不捨地落下山頭,日光照落時,蘇憶桃便睜開眼眸,盯著暮澤的背影發呆。

感受到身後打量的目光,暮澤將磅礴的靈氣壓縮回丹田中。

蘇憶桃依依不捨地從他尾巴上起來,從後面抱住自家小崽子。

“今天都七月十六了,也該會京城攪弄風雲嘍~”

暮澤收回狐耳和狐尾,感嘆時光匆匆:“居然都過去半個月了,妻主有什麼計劃?”

並肩而坐,兩隻手掌扣在一起,蘇憶桃把玄都劍交給他。

“你是燕國未來的君王,有三品天階的武功,而池暝皇女是你手中的棋子,是你奪權的根本。此時,我是武功盡廢的皇女,一切皆在你的掌控中。”

“還有,記住一件事情,無論是徐鏡還是花箋,亦或者臣不煥,你在主君,她們是臣子。”

“可以君臣和睦,不能君臣不分。”

“你要在女權國家中登基,手腕必須狠,否則地位不穩。徐鏡等前朝高層願意以你為尊,但她們的手下未必願意。”

“這些年,她們在外征戰,而你這位皇子殿下卻不曾露面,那些人心中肯定有想法。”

“徐鏡暗中統領南郡多年,無論是在軍中,還是在南郡駐地都有極高的威望——”

“本宮給你留下的人,都是可用之人,至於具體該怎麼用,想必也不用我教你。”

暮澤聽得滿臉敬佩,“明白,我會做好的。”

蘇憶桃正色道:“你腳程比我快,先回到京城去,讓大理寺去白月小巷找我。”

暮澤的表情有些失落,悶悶地答道:“好吧,那我在京城等妻主。”

烈日陽光從葉縫中照射下來,在蘇憶桃身上打出斑駁的光影,“天狐血脈尊貴,有伴生空間嗎?”

他微微歪頭,“丹田處有星辰之海,不知道是不是。”

蘇憶桃噗嗤一笑,那朵盛放不敗的並蒂蓮就出現在她手裡。

“用意念控制它,將其放入星辰之海。”

暮澤不疑有他,凝眸望向並蒂蓮花,隨後意識就來到空間內。滿是星辰的空間內,憑空出現了一支並蒂蓮花。

他的嘴角勾起淡笑,順便將玄都劍也收入其中。

蘇憶桃拍著他的肩膀說:“不錯,有多大?”

“長寬高三丈左右。”

暮澤給出相對確切的回答,眼睛一閃一閃地。

“靈氣和半妖體終極高於這個世界,雖然天道不會限制,你還是要注意隱藏些。免得身先士卒,被當成妖怪烤熟。”蘇憶桃語氣慎重地叮囑道。

暮澤輕笑著點頭:“好,這種分寸我還是懂的。”

雖然知道不久之後就能見面,暮澤還是有些不捨,睫毛下垂,遮住夜空般深邃的黑瞳。

“妻主,我可不可以抱你一下?”

望著小心翼翼的暮澤,蘇憶桃心裡有些莫名的難受。

“阿澤真的只想要一個擁抱嗎?”

隱晦而又小心的渴望從暮澤眼中流露出來,他低頭斟酌著用詞,有些膽怯地問:“我還想……親親妻主。”

也不知為何,暮澤好好的一隻狐狸,在蘇憶桃面前膽子居然這般小。

手臂輕抬,薄紗般的衣衫輕輕掃動他的面板,蘇憶桃單手捧著他的側臉,仰頭吻上暮澤的唇,呼吸交織。

唇瓣分離時,暮澤那漂亮的臉,染上一層桃紅色。

“去吧!”蘇憶桃輕聲催促。

暮澤的心跳聲如雷鳴般跳動,嘭咚嘭咚跳個不停,他機械般地點頭,“妻主保重~”

蘇憶桃眼裡滿是笑意,被她的暮澤可愛到了,“好了,快回京吧,又不是生離死別。”

怕她惱怒,暮澤不再停留,身影消失在叢林中。

蘇憶桃在山中溜了一圈,鎖定了新的目標。帶上白紗斗笠,毅然決然地踏上南側的深山。

隨後,一人一帛,剿滅所有山匪。

山寨中滿地屍體,蘇憶桃找了間房屋,換回那件沾滿鮮血的紫紗薄裙。似乎是感覺不夠,又在外面披上一件破布衫,這才滿意地望著銅鏡中的自己。

隨手在臉上抹了些灰塵,又把髮簪掩鬢全部摘下來,弄亂長髮。

一片靈刃毫不猶疑地劃傷自己的手臂和側臉,在卻確保萬無一失後,蘇憶桃才身影一閃,消失在山崖中。

金陵城,池暝皇府。

暮澤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臣不煥的杏院裡,說來也巧,剛剛下朝的沈盼兒和蹭吃蹭喝的花箋都在裡面。

“幾位。”他輕敲著門板。

“公子!?”

“公子!”

她們滿臉驚駭地站起來,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忽然出現的暮澤,見他毫髮無傷才鬆下一口氣。

此時的暮澤身著天青色長袍,明明什麼都沒改變,但三人總感覺現在的暮澤讓她們十分陌生。

俊逸的容顏多出幾分凌厲,周身氣息低沉,舉手投足之間帶著若有若無的貴氣,彷彿就是天生的王者。

來源於血脈中的壓制,讓她們忍不住想要拜匐在此人腳下,為他斬盡前路荊棘。

剛返祖成功,暮澤完全收不住身上的冷凜的氣勢,就算竭力控制,還是會漏出一二。

花箋挺直腰板,率先更改稱呼,“參見殿下。”

“參見殿下。”沈盼兒微愣片刻,也抱拳行禮。

臣不煥怎麼說也算是暮澤的教書先生,只是對著他輕輕拱手,“殿下。”

暮澤並未像之前那般推卸,而是朝著她們抬手,“不必多禮。”

她們紛紛朝著門口望去,卻沒有找到那個意氣風發的女子,臣不煥問道:“池暝殿下呢?”

他用意念控制著周身戾氣,朝著沈盼兒道:“勞煩沈大人帶著大理寺的人去白月小巷,妻主在那兒等你們。”

花箋急忙道:“她的武功?”

暮澤道:“沒了。”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如今的暮澤早已褪去所有稚嫩,不再是那個營帳中委曲求全的孩子。

這雖然是沈盼兒第二次見到他,卻也願意為他鞍前馬後。

不僅僅是因為暮澤的嫡皇子身份,更是因為,沈盼兒堅信,暮澤就像是天生的王者,會帶領她們殺穿金陵!

“下官遵命。”

沈盼兒抱拳離去,繞路回到大理寺,如同往常一樣去街上搜尋池暝皇女的蹤跡。

打量著氣場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暮澤,花箋只覺得膽戰心驚。

在暮澤微冷的目光掃過來時,花箋毫不猶豫地掀衣跪下,“崚山花箋拜見殿下。盛元山之時,屬下擅作主張將殿下帶走,陷殿下於危險之中,請殿下恕罪!”

在她們看來,三品武道絕非一朝一夕能夠成就。那麼暮澤待在蘇憶桃身邊,必定是有一番謀劃。

但她們身為屬下,不僅不能為殿下排憂解難,還屢次給他製造困境,實在該死。

換作原來的暮澤,面對這般場景或許會彷徨不安,但現在的暮澤早已脫胎換骨。

無論是狐族血脈帶來的靈力加持,還是足以橫掃九國的九品武功,他都已經無所畏懼。

一飛沖天,很容易讓人道心膨脹。

但蘇憶桃的一頓猛揍卻壓制住他躁動的心,也讓他徹底冷靜下來。

不會被浮雲表像所迷惑,不會被傲氣吞噬初心,更不會背信棄義。

“花將軍請起。不知者無罪,花將軍不要自責,盛元山之行,我也算是因禍得福。”暮澤虛扶一手,花箋便順勢站起來。

“多謝殿下。不知殿下這半月來在哪?”花箋並不相信蘇憶桃會敗在幾個刺客手裡。

但既然暮澤這般說了,她也不會追問。

但這段時間她們滿京城地毯式地找人,都沒能找到她們的蹤跡,這讓花箋很是好奇。

暮澤淡淡地回答:“城中不安全。”

後半句話沒有說完,但在場幾人都心知肚明,沒有再問。

花箋撓著頭髮,很有禮貌地詢問道:“殿下有什麼計劃嗎?”

“你先回崚山,妻主回府,京城中必然掀起風波。”暮澤的眼神很冷,甚至還夾雜著絲絲隱晦的殺氣。

雄渾的殺氣讓花箋微怔,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暮澤的殺氣並不是針對她的。

“是!”花箋不再停留,閃身離去。

暮澤有三品甚至以上的武功,根本就用不著她們操心。

臣不煥宛如木雕般站在桌前,臉上沒有任何變化,微微低頭,“恭喜殿下。”

三月師徒,話雖未點破,但暮澤已然明白,更加賞識這位江南才子。

“先生信嗎?”

臣不煥授他史書國策,尊稱一句先生不為過。

面對他的問題,臣不煥只是輕輕一笑,“陛下信了,就行。”

蘇憶桃此舉是想從京城奪嫡中脫身,他們相信與否並不重要,只要皇位上的那個人信了就行。

半步之外的暮澤點點頭,“我去換衣服。”

“殿下請。”

草棚廢街,到處都是貧民和垃圾。蚊蟲盤旋,長街之上飄滿惡臭味,大理寺的官兵滿臉嫌棄地搜查著。

她們捏著鼻子,在破敗的街道中穿梭。

蘇憶桃蹲在房樑上啃著白蘿蔔,樂呵呵地看著沈盼兒等人像個無頭蒼蠅般到處亂竄。

就在大理寺眾人開始出聲抱怨時,重傷不治的蘇憶桃從巷子裡奔出來,一把抓住沈盼兒。

陰暗潮溼的深巷中忽然竄出一個蓬頭垢面的人影,出於職業素養,大理寺官兵瞬間警戒,拔出手中長刀指向她。

沈盼兒也不小心推了她一把,蘇憶桃就狼狽地跌坐在地上,用飽含殺意的眼神盯著她,“是本宮!”

看到那雙凌厲的眼眸,沈盼兒已經猜到她的身份,將劍護在身側,把重傷不治的蘇憶桃拉起來。

“三殿下?”

“走吧!”蘇憶桃吐出兩個字後就瞬間低下頭去。

這京城中想要池暝性命的人數不勝數,想必這巷子裡的訊息很快就會傳出去。

知道此事事關重大,沈盼兒終究是沒有與她刀劍相向,扶著瘸腿的蘇憶桃快速退出巷子。

還沒離開平西街,街道兩側就殺出十幾個刺客。目標明確,都是衝著蘇憶桃而來的。

大理寺與刺客交手的動靜很大,不消多時,這片地方就聚集了很多人。

上百名京城巡防營聞聲而來,她們主要職責維持京都秩序,若皇女在她們管轄的地盤出事,她們都難辭其咎。

保護蘇憶桃的主要是官兵,相對而言,刺客的來源就比較豐富了——皇帝親衛、太女門下、韓武侯、江湖敵對勢力等。

偏僻的街道上,遍地屍骸,慘烈的打鬥波及周圍的建築,到處都是一片狼藉。

居住在這一帶的平民百姓見到她們打起來,早就避退三舍,並未被打鬥餘波牽連到。

池暝皇府也很快來人,加入水深火熱的打鬥中。

如今蘇憶桃武功盡廢,正是將之剷除的最佳時機,無數勢力都傾巢而出,前來絞殺池暝皇女。

攏春率領暗衛殺到大理寺這邊,“殿下!殿下!”

隨著街道引發大量轟動,部分刺客開始退卻,但周圍已經有巡防營守衛聚集而來。

蘇憶桃就在眾人的合力保護下得以乎活命,開始瘋狂逃竄。在此期間,不斷有刺客從旁邊衝出來,但大多都被巡防營拿下。

經過半個時辰的亂鬥,滿臉彷徨的蘇憶桃在眾人的護送下來到主街上。那些刺客再怎麼猖狂,都不敢繼續下手,紛紛退去。

蘇憶桃雙目無神地走在街道上,滿眼頹廢,搖搖晃晃地走在街上,也不理會後面護送她回府的軍官。

手執長劍的攏春在路邊買了一件斗篷,滿眼焦急地穿戴在她身上,“殿下慢些走。”

池暝迴歸,引得風雲再起。

雖然沒能將她斬殺,但所有人都明白,失去一身武功的蘇憶桃,再也不是那個名動京城的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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