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意猛然驚醒,人像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滿身是汗。

她攥著被角心怦怦直跳,難以平復。

這個夢……好真實!

她甚至還能感覺到自已手心都是血,黏膩而溫熱,殷紅而刺鼻。

那男人喚她叫阿月,難道這就是她前世的名字?

他與慕棲洲長得一模一樣,應該就是他的前世了。

天吶,上一世,她真的殺了泰山府君?

沈南意起身,端起床頭的杯子,咕咕地喝了一大杯水。

她舔了舔唇角的幹皮,對夢境中的大火心有餘悸:

呼……太可怕了。

沈南意顧不得看時間,穿上拖鞋小跑至蔣英雨的房間敲門。

蔣英雨睡眼惺忪,她瞬間又有些後悔,覺得自已太多事。

“怎麼了?做噩夢了?”

見她轉身想走,他立刻拽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已的懷裡,輕輕拍著後背。

沈南意情不自禁摟住他的腰,流下了眼淚。

十來年了,每每做噩夢,他都這樣哄著她,把她當成孩子。

“English,我夢到了大火,還夢到很多人在尖叫,他們逼我殺了慕棲洲,我,我的手上都是血……”

沈南意全身都在發抖,通體冰涼。

蔣英雨的睡意立刻全無,將她的腦袋壓在懷裡輕揉著:

“別怕,是夢。”

“我真的很想知道,上一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快了,等記憶恢復後,真相自然大白。你不好好睡覺,怎麼有力氣對付日後的一切?”

沈南意一時語塞,是這個道理。

“對不起,是我心急了。”

蔣英雨拉著她的手,送她回房:

“去吧,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要想。”

床頭的燈帶散著溫暖的光,他貼心地為她掖好被子。

沈南意抓著他的手,忍不住問:“English,前世你認識我嗎?”

蔣英雨眸色溫柔如水:“當然認識。”

“我是什麼樣的人?額,我就是好奇,你不想說也沒關係。”

蔣英雨輕輕拂拭她額頭的細發,想起那一襲紅衣和燦若驕陽的笑,心如絃動:

“在我眼裡你不僅是神女,還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姑娘,和現在一樣。”

沈南意笑意瀰漫,眉眼彎彎如月:“上一世,咱倆關係肯定特別鐵。”

“那必須的啊!”蔣英雨替她攏了攏頭髮:“咱倆是誰啊,沆瀣一氣、狼狽為奸。”

沈南意手捏著被子,吃吃傻笑:“你的詞兒沒一個好的,顯得咱倆好猥瑣。”

“胡說,咱倆是雙劍合璧,天下無敵!”

“哈哈哈!說得對!”

*

經過蔣英雨這麼一番安慰,後半夜,沈南意睡得很香。

等她起來的時候,日頭已經照進了半個房間,陽氣充足,人間如常。

十餘年的度魂歲月,她習慣了黑暗,卻從不知道原來自已的內心竟然是如此渴望著光。

沈南意赤著腳下床,拉開了紗簾迎著驕陽,貪婪著呼吸著江邊的風。

夏風清冽,每一個毛孔都透著清透和暢快。

走到客廳,她發現蔣英雨在餐桌上留下了紙條和早餐。

培根煎得有些焦,荷包蛋也稀碎,盤子裡還刻意用番茄醬擠了個笑臉。

他的廚藝,不僅接地氣,還接地府。

看得出來,屬實是盡力了。

沈南意笑開了懷,拿起紙條:

【我去上班做牛馬了,哈比和小祖宗都已投餵。】

哈比聽著動靜,從沙發上跳了下來,到她的腳邊蹭來蹭去。

沈南意蹲下來摸了摸它可愛的小腦袋,和它親熱地貼了貼臉。

她站起來泡了杯咖啡,一邊攪拌,一邊發著資訊:

我看出來了,你罵我是狗。

English秒回電話:“哪敢。對了,王昊說你的案子進入起訴階段了。”

沈南意回過味兒,最近屢次生死懸一線,她差點都快忘記綁架案的事了。

“沈瑛會死刑嗎?”

English:“大機率會,她一人扛了全部罪名。汪子欽前幾天從拘留所放出來了。”

沈南意對這個結果不意外,沈家還有求於汪、顧兩家,自然只能犧牲沈瑛。

“不過,有個好訊息。”蔣英雨賣了個關子。

“什麼好訊息?”

蔣英雨一嗤,似乎吐了口惡氣:

“汪子欽在牢裡被同監的人打斷了腿,這輩子只能做瘸子和太監了。”

太監?這麼說……

“你做的?”沈南意挑眉。

“我倒是想,沒顧得上動手。”蔣英雨說的是實話。

沈南意皺了皺眉,故作輕鬆:

“看來他的仇家可不少啊,太監了好,省得以後霍霍女人。”

蔣英雨低笑,戳穿她:“除了我,還有誰會想要閹他?你偏心了,沈南意。”

沈南意淺笑,真是什麼都瞞不過蔣英雨。

她也猜到了是慕棲洲找人做的,只是不想在他面前提。

“瞧你說的,我保證,你永遠排第一,好了吧?”

沈南意抿了口咖啡,學著他哄她的樣子,感覺還不錯。

“算你有良心,掛了,下班給你帶KFC。”

“好耶!”

掛完電話,她撥了個陌生號碼。

那頭低啞著聲,渾厚而磁性的嗓音,讓人著迷:“睡醒了?”

“嗯。”沈南意唇角浮笑:“你在做什麼?”

慕棲洲低笑:“在想你。”

“謝謝你,阿洲。”

沈南意抿唇,他為她做的,想必也不止汪子欽這一件事。

“睡醒了就說胡話,謝什麼。”

“你和English都為我做了很多好多,我很感激。”

沈南意句句肺腑,就差把心剖出來了。

慕棲洲嘆了口氣:“沈南意,其實我有點擔心。”

“擔心什麼?”

“我擔心前世是不是我又瞎了眼,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所以死在你的劍下。你一定恨極了我。”

就像當日,他知道自已這十來年都錯把顧小芊當成了救命恩人,而真正救了她的沈南意卻深陷黑暗吃盡了苦頭,他恨不得自戳雙目贖罪。

沈南意握緊了電話,喉間發苦。

他們都提著心,若是真相不是他們想要的那樣,該如何是好。

“也許是我對不起你呢,阿洲。畢竟……是我殺了你,請別恨我。”

慕棲洲在電話裡低低一笑:

“那也是我罪有應得,我欠你的永遠還不完。我怎麼會恨你,傻瓜。”

沈南意頓時釋懷,所有的顧慮都是來自於對彼此的在乎。

是他們自已想多了。

“不管真相如何,都是上一世的事,我們還是要向前看的。”

那一頭的慕棲洲顯然與她同時鬆了口氣:“你說得對。”

她想了想:

“要是神力恢復,我是不是就不用度魂續命了?可我還挺喜歡度魂的。”

慕棲洲啞著聲笑:“我是泰山府君,我準了。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沈南意聽著心裡頭甜絲絲的:“好。”

慕棲洲:“說好了,沈南意,拉鉤。”

“拉鉤,一輩子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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