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我見過你?
沈南意是個低階擺渡人,工作範圍止步在奈何橋頭。
地府裡頭長什麼模樣,她一無所知。
他跟著阿盧過了奈何橋,又登上了一葉輕舟,渡過了忘川河,再踏過一片猩紅的曼莎珠華芳草地,才到了幽冥地府的大門。
青黑色的大門高千尺,四周籠罩著白霧,她站在門外,如同一個渺小的螻蟻。
陰差阿盧掏出腰間的令牌,在大門的右側一掃,門轟然開啟。
“進去別亂看、亂動、亂走!不問你,你別吱聲。”
沈南意點頭如搗蒜:“知道,知道。”
她的腳跟著阿盧踏進地府,便覺得通體冰涼刺骨。
和鬼差不同,她雖然可以行走陰陽,但她是肉體凡胎,有五官知覺。
這樣極度深寒的地界兒,果然不是活人該來的地方。
地府的大門進去後,是一條寬敞的青石板磚路,白霧籠罩,看不清裡頭的建築。
沒有光,卻又能看得清腳下三丈。
沈南意有些摸不著方向,她很好奇:
“盧哥,你用GPS還是北斗高精導航?這白霧茫茫,你咋知道怎麼走?”
阿盧腦袋的頭髮都快豎起來了,立馬手指壓唇:
“噓!別說話!”
沈南意嘟嘴:“我這不是好奇嘛。”
阿盧快炸了:“還說話?!”
“是你在說啊。”
阿盧恨不得原地去世。
凌空響起一聲淺淺的笑聲,空靈而激盪,回聲徹天。
“這裡只有一條路,9527。”
低沉而穩重的男中音,凌空響起,在耳畔環繞如立體聲。
陰差阿盧立刻跪了下來:“見過冥主!”
他看著沈南意還在一旁四下打轉尋找聲音的來源,嚇得額頭冒冷汗,立刻拉著她跪下來:
“9527沒見過世面,請冥主大人原諒她這一回。”
沈南意學著阿盧的樣,跪了下來:
“9527見過冥主,冥主……吉祥!”
阿盧差點憋不住要笑出聲。
吉祥?吉祥你大爺!
果然這一句,把冥主也給逗笑了。
笑聲頗為爽朗,頃刻,迷霧散去了大半。
“9527,你想見我,所為何事?”
“冥主大人,你曾跟我師父阿雨說過,我只要渡魂千百,便知我壽命何處去了。如今我一知半解,希望冥主大人能解我的困惑。”
話音剛落,迷霧散開,露出了一個人形。
那人全身黑袍,面容處一片漆黑,沒有臉。
沈南意好奇地抬眼望著他,這就是冥主的真形?
阿盧看著她毫無忌諱的模樣,嚇得魂都快飛了,立刻拉著她的衣角,小聲提醒:
“不可直視冥主。”
沈南意似乎完全沒有聽進去,她竟直愣愣地站了起來,抬頭望向冥主。
那漆黑的臉部就像是個黑洞,在吸引著她的目光。
沈南意眼睛發直,莫名覺得熟悉:“我見過你?”
話音一落,四周一片死寂。
阿盧全身冒汗,跪地請罪:
“冥主恕罪!9527並非有意冒犯。”
冥主的手從寬大的袖袍裡伸了出來,輕輕一揮:
“阿盧,你先下去。”
“是。”
剎那間,阿盧便消失了。
沈南意側身打量,渾然不覺這四周起了肅殺之氣:
“阿盧去哪裡了?”
“9527,你認得我?”
沈南意側了側臉,蹙起了眉,忽而又鬆開了眉宇:
“不認識,就是覺得你很熟悉,好像……”
“好像什麼?”
沈南意眨了眨眼,突然笑得如山花燦爛:
“像老朋友。”
冥主的笑聲在四周瀰漫,迷霧退散,空中竟開始下起了粉色的花雨。
片片落花飄落,讓沈南意情不自禁地伸手接著花瓣。
粉白的花瓣落入她的手心,頃刻又消失了。
“好漂亮啊。”
“9527,我們的確是老朋友了。”
沈南意笑得眉眼如月,“冥主大人,你還會變戲法,好厲害!”
這話若是阿盧聽見,估計是要將她的腦袋摁到馬桶裡了。
但冥主似乎絲毫沒有生氣。
“你與慕棲洲今生相剋,乃是前世有因。”
沈南意不解:“前世?前世我和他也有交集?”
冥主的手一揮,沈南意的面前出現了一幅畫面。
她穿著不知哪朝那代的服飾,手中握著劍柄。
劍柄處,鑲嵌著一顆藍色的寶石,耀眼奪目。
那劍身早已穿透了同樣穿著古代服飾的慕棲洲的胸腹部,鮮血淋漓。
“前世你是妖女,你殺了他。”
沈南意臉色蒼白,癱倒在地上。
她難以接受眼前的事實。
她的前世是妖女?
還殺了慕棲洲?
怎麼會?
怎麼可能?
“你與他本就是孽緣,遇到彼此,註定沒有好結果。”
冥主的聲音毫無波瀾,沉穩而讓人信服:
“因果迴圈,天道輪迴,乃是尋常。你既是地府的靈魂擺渡人,又何須執著這人間的情愛?那終究是一場虛幻罷了。”
沈南意的心,如同剛剛落地的花瓣雨,也碎成了片片,撕扯得疼痛無比。
“冥主大人,可十年前的車禍,明明是有人害我們,並不是我殺了慕棲洲啊!”
“禍因你而起,人因你而死,這何嘗不是一個因果?”
沈南意落淚,她不服:“可害我的妖道,他的主人為什麼沒有懲罰?他有法力,可以將我的命給慕棲洲,他一定是地府的人!他……”
冥主:“凡人不可贈命,他將你的命數過給了慕棲洲,也算是給你減輕了業障。此事我定會查下去,待查清真相,他自然也要接受他的因果報應。”
沈南意總覺得,冥主的話裡帶著偏袒:“真的?”
“幽冥地府,自有法度,你難道不信?”
沈南意立刻擺手,連連否認:
“不不不,我信!冥主大人,我肯定信你!可他三翻四次害我,我真的很害怕呀。我只是個菜雞擺渡人,又沒有法力。”
“菜雞?”
冥主像是思考這兩個字的含義。
片刻後,他的話音裡帶著很濃的笑:
“9527,去吧,無論多菜,也沒有敢動你了。”
“冥主,留步!”
沈南意望著他漸漸隱去的身影,脫口大喊。
冥主停下了,轉身像是無形在凝視著她:“何事?”
沈南意揚起頭,清澈的眼睛如水,一望到底:
“日後有困惑,我還可以再來找你嗎?”
冥主的身後落下了粉色的花瓣雨,幾聲輕笑後,施施然離去。
沈南意的手心裡,出現了一個白色象牙令牌。
“咦,這是什麼東西?”
沈南意纖細的手指捏起令牌,仔細地打量。
阿盧出現在她的身後,語氣極度詫異:
“這是幽冥地府的令牌,持此令,即可通行無阻。”
沈南意一怔:“真的?冥主竟然答應我了。”
阿盧神情有些焦慮:“他答應你什麼了?為什麼給你通行令牌?”
沈南意將令牌小心收進口袋:“不告訴你。”
阿盧氣得牙癢癢,捏起拳頭想嚇她,但看了下四周又放下:
“死丫頭,先出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