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錘的鬼魂,讓慕棲洲短時間內振作了幾分。

他還有用,至少還可以與沈南意一起度化冤魂。

“請坐。”

他示意沈南意和王大錘就坐,並遣走了家裡的傭人。

雖只隔了幾日,慕棲洲卻像變了個人似的,眼窩凹陷,胡茬野蠻生長,精神萎靡不振。

沈南意心底的疼和愧疚,又增加了幾分。

她更進一步理解“做不了朋友”這句話。

畢竟,兩個人現在再見面除了加深愧疚之外,真的沒有半點好處。

“阿洲……慕總,你看能不能找到當年建築方資料,還有這個陳萬根?”

沈南意突兀的一句“慕總”,讓慕棲洲的心頭一刺。

他的自卑心再度作祟,低低地應了一句:

“沈律師,我會安排人儘快將資料給你。”

沈南意攥緊了手心,低頭:“謝謝。”

“當年建造慕氏大樓,規劃圖紙就設計了約三年,正式施工後一直很順利。我那時雖然才16歲,但已經跟著我父親接觸集團的事務,也略知一二。”

慕棲洲情不自禁地望著她的髮絲出神,語調壓抑,儘量讓自己恢復往日的沉穩。

“承建慕氏大樓當年的建築公司,是顧家的。”

沈南意驚詫地抬頭:“你說什麼?”

慕棲洲望著她鼻尖的痣,心頭一顫:

“是。所以我也在想,這裡頭是不是和顧家有什麼關係。”

顧家,又是顧家。

十年前車禍現場出現了顧小芊,沒想到連慕氏大樓都是顧家所建。

真的只是巧合?

慕棲洲見沈南意的眉頭皺成了團,立刻解釋:

“沈南意,我向你保證,我父親絕不會做打生樁這樣的陰毒之事。”

慕士誠雖對陰陽玄學之事頗為信服,但向來求真問道,來往的也都是無量道長這類的得道高人,絕不會做有損於陰德的事。

這一點,沈南意也相信。

“我相信叔叔,所以,這件事還得靠你。畢竟,你是慕氏的……”

沈南意突然想到,慕棲洲如今沒有職位,總裁都被撤職了。

慕棲洲顯然對稱呼並不在意,他看向沈南意,眸色深深:

“我會的,我會同你一起度化他。”

沈南意怔了怔,鼻子有些發酸。

她無言以對。

*

案件很簡單,根據資料,警方很快找到了陳萬根。

兩人是一個鄉子裡出來打工的。

陳萬根為人靈活,嘴甜會來事,很快就在工地了升職成了小工頭。

而王大錘人忠厚老實、嘴笨,一直跟著他做事。

陳萬根一開始咬定“人死了沒證據”,但看到王大錘的鬼魂後嚇得尿了褲子。

沒費什麼功夫,他就將來龍去脈吐得一清二楚。

無外乎四個字:收錢,辦事。

陳萬根:“那老道士說建高樓必須得有個活人生祭,日後這個樓才立得夠穩。”

問:“建樓的時候,難道出現過非常困難的環節?”

陳萬根:“那沒有!一直都很順利!但是老闆的心思咱們底下人怎麼摸得透。那老道士一看仙風道骨,不是上頭的人叫過來的,怎麼會無端端給我錢呢。”

問:“他給你錢,你就信?”

陳萬根吞了吞口水,瞪大了眼珠子:“信,怎麼不信。這打生樁我們鄉下人都知道。”

這老道士一講,他立刻就領會了。

他收了一個老道的錢,隨機從工人裡頭挑出最老實巴交的王大錘,貼了符紙推到坑裡。

而老道是怎麼找到他,陳萬根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說是他見錢眼開,沒多問。

酬金是十萬塊,在當時,不能算多,也不算少。

十萬,一條人命頃刻間就沒有了。

陳萬根口中的老道,自然就是那個一得道長。

一得如今早就化成了一灘爛泥了,這件事就只能到此為止。

至於背後是不是有顧家的手筆,沈南意不能斷定。

她想了想,還是多嘴一句,提醒慕棲洲:

“顧家的人你要多小心,很難說是不是參與了其中。”

“我會讓人留意的,多謝,沈律師。”

慕棲洲語氣愈發低沉,再也沒有往日那份熾熱。

他甚至連沈南意三個字,都覺得自己不配提。

沈南意喉間一緊,抓起了包,點頭告別。

這樣壓抑到極致的氣氛,讓她連一秒鐘都待不下去。

愛到極致入了骨,相思成了疾,如何能談笑如煙雲?

他們的確沒辦法做朋友。

*

送走王大錘後,沈南意便再也沒有見過慕棲洲。

南城這半大的地方,沒有什麼訊息能藏得住。

慕氏總裁從慕棲洲換成了慕北,慕棲洲被撤銷集團內的所有職務,從雲端跌入谷底。

而這頭,沈南意和蔣英雨要結婚(雖然是假結婚)的訊息,傳遍了整個南城。

一時間,沈南意的口碑急轉直下,多數是差評。

拜金、見異思遷,說什麼的都有。

而慕棲洲像是消失了一樣,人們提得更多的,反而是蔣英雨。

何氏嫡系獨苗繼承人,長相出眾卻極度低調。

若不是因為和沈南意的緋聞,南城竟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一朝出現在南城人的視線裡,瞬間霸屏佔據了熱搜位置。

豪門三角戀,永遠是八卦雜誌的流量密碼。

人人都在唾罵沈南意;人人卻都想成為沈南意。

*

MUSS酒吧,音樂鋪天蓋地。

胡茵茵打了個響指,跟侍應生要了幾杯扎啤:

“吶,外頭現在傳得可難聽了,南意。”

沈南意接過扎啤,舉杯:“難聽就不聽唄。”

難聽不聽,難過還得過啊。

難過這個東西,難是難,但終究會過。

胡茵茵啜了一口,重重地放下了杯子:

“可我咽不下這口氣啊。說你拜高踩低,知道慕棲洲沒前途了,轉頭就踹掉他,攀上了何氏集團的獨苗。可明明是慕棲洲這臭小子先甩了你啊!”

沈南意垂眼看著鼻尖,淺淺一笑:

“這麼說,English的身份都被翻個底朝天了?”

作為何氏集團的嫡系繼承人,蔣英雨的身份被媒體揭了個底朝天。

又帥又多金竟然還低調了那麼多年,南城的世家豪門的千金們都暗自後悔,怎麼沒有早點發現這個人。

胡茵茵痛心疾首:“何止啊!身家都被算得清清楚楚,竟然比慕棲洲還多幾個億!嘖嘖嘖,南意,我的心好痛啊!”

沈南意笑岔氣:“那現在讓給你,還來得及!”

胡茵茵白了她一眼,沒好氣:“人英哥心裡只有你,哪輪得到我啊!”

她掏出手機,翻開了幾張照片:“吶,這是我的新魚,帥不帥?”

沈南意強顏歡笑:“哇,這個可以!這個有8塊腹肌啊!”

胡茵茵發出姨母笑:“是吧,哈哈哈,健身教練,要不要介紹你認識?”

她剛想翻開微信,手機被人凌空咵地抽走。

“什麼8塊腹肌,我看看?”

胡茵茵急得大叫:“蒲世傑,你怎麼好隨便翻人手機啊!這都是隱私!”

“切,就這種貨色!”

蒲世傑一臉惱怒,不屑地把手機丟回胡茵茵懷裡。

他叼著煙,看著沈南意,極其不滿:“白眼狼!”

沈南意舉著杯子灌了一大口扎啤,擼起了袖子:“想打架?”

何寂從旁邊竄出來,拉開了蒲世傑:

“阿杰,別鬧!南意,甭理他!”

蒲世傑掙開他,有點上頭:

“沈南意,阿洲對你那是掏心掏肺,你對得起他嗎?那小半年,要不是他天天盯著我讓廚子給你燉這燉那,勞資稀得給你做?還有你那蘭博基尼,你那西投法務的專案,哪個不是阿洲……”

沈南意重重地放下酒杯,滿肚子話,又咽了回去。

旁的人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明白的。

解釋太過蒼白無力,她認了。

“蒲世傑,沒有誰離開誰會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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