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這是她的劫
沈南意走在夜晚的大街上,全身冰冷。
前幾日的雪早已化了,氣溫反倒是比下雪還要低。
她邊走邊搖頭,嘲笑自己。
沈南意,你好幼稚。
慕棲洲是什麼人,千億身家的總裁,慕氏的掌舵人。
十年婚約的女友都可以說放下就放下,又何況是你呢?
冷風吹得她眯起了眼睛,卻讓她醍醐灌頂。
她吸了吸鼻子,鼻間酸澀無比。
陳格早就提醒過她了,是她自己執迷不悟,一腳踏了進去。
她以為自己會是慕棲洲的例外,沒想到,是一場意外。
沈南意淌下幾滴眼淚,驀地,笑出聲來。
“挺好的,這不也沒什麼損失。對吧,沈南意?”
她擦了擦通紅的鼻子,自言自語。
MD,慕棲洲這個狗東西!
周影那麼討厭她,原來是因為喜歡慕棲洲啊。
幸好她還沒來得及把蕾絲睡裙的事告訴他,不然只能一頭撞死了。
她又哭又笑走在馬路牙子上,走走停停,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昏黃的街燈下,她除了回家,竟不知道該去哪裡。
一恍神,高跟鞋在腳下打了個趔趄,差一點又撲了出去。
一隻大手扶住了她,溫暖有力:
“你怎麼在這?我找了你一晚上了。”
沈南意聽到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直直衝入他的懷裡:
“English ……”
在這一刻,所有憋在肚子裡的委屈,終於哭了出來。
“English……嗚嗚嗚嗚……”
蔣英雨重重地吸了口氣,一把將她摟在懷裡,摩挲著她的頭:
“在呢,哭吧!”
沈南意終於讓自己放肆地在他的懷裡痛哭,時不時地還用小拳頭憤恨地敲打他出氣。
蔣英雨齜牙咧嘴,全部承受。
他將沈南意裹在他的風衣裡,為她遮蔽一切的風雨。
這是她的劫,卻是他的業。
遠處,昏黃的路燈下,一道頎長的身影和電線杆重疊在一起。
在地面上拉出一條長長的黑線。
蔣英雨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慕棲洲,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執著。
……
津南大廈,2702室。
“不好意思,前幾天病了,今天才來看你們。”
精緻的妝容下,沈南意的臉,依舊有一些蒼白。
溫澤的母親貼心地為她遞上一杯熱咖啡:
“沈律師,您太客氣了!”
溫澤父親頷首關切:“您注意身體。”
沈南意莞爾淺笑:“普通感冒而已,沒事。”
溫澤父親:“和解協議我們都簽好了,沈律師,真的……”
他哽咽住了,鬢角的白髮若隱若現:“真的很謝謝您!”
溫澤的母親拉著溫澤的手,淚眼滂沱:
“小澤,就拜託您了!”
“若不是您,讓我們母子相見,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沈律師,自從小澤沒了,我們夫妻倆日日灼心。只要一閉上眼,就是他站在天台上。”
溫澤抱著他的父母,輕聲啜泣:“爸爸媽媽,我愛你們!”
沈南意看著他們,眼角也溼潤了:
“這一切真的只是一個意外。不是你們任何人的錯。”
她對著溫澤父母說道:“小澤只是比你們先走一步,去另一個世界。你們為了小澤,更要好好活著,他才能走得放心。”
溫澤父母:“一定!小澤,你放心,爸爸媽媽很快也會下來陪你了。”
溫澤哭著撒嬌:“爸,媽,這是什麼話,什麼叫很快!你們要活得長長的,幫我多打打遊戲,多吃點好吃的,多看看世界各地的美景。”
溫澤母親抹著淚:“好!好!那個什麼王者?你給我賬號註冊好了嗎?”
溫澤爸爸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話她:
“真笨,小澤都弄好了,回頭我教你!”
溫澤的媽媽哭著笑出聲:“哎,好。”
沈南意站了起來,有些難受:“那,兩位,小澤,我就帶走了?”
溫澤媽媽瞬間淚崩,拉著溫澤泣不成聲。
溫澤爸爸摟著她的肩膀:
“不是說好了,開開心心地送兒子走。”
“小澤,爸爸查過書了,上了橋要是有人喊你,千萬不要回頭。一直往前走。知道嗎?兒子!”
溫澤爸爸眼鏡起了白霧,再也說不下去。
“兩位放心,小澤來世一定會投個好胎。興許日後有緣,你們還能再見。”
溫澤父母驚喜:“真的?”
沈南意鄭重地點了點頭:“父母子女一場,本就是數世修來的緣分。小澤死於意外,你們這一世的緣分說起來並沒有用盡,天道都是公平的,上天總會有其他的方式再彌補你們的。”
沈南意這一番寬慰人心的話,瞬間激起了溫澤父母活著的意志。
“那就好,那就好!小澤,你聽到了嗎?日後你看到我們,記得,左眼眨三下,我們就知道是你了!”
溫澤爸爸拉著兒子的手:“是,他小時候使壞的時候,就喜歡左眼眨巴三下,鬼精靈!”
溫澤被這一番調侃弄笑了:
“爸,媽,我記住了!”
……
“姐,洲哥怎麼沒一起來接我?”
溫澤上了車,看了下四座,滿臉好奇。
沈南意緘默,聽到這個名字就刺耳,“不樂意就下去。”
溫澤拼命擺手,縮了縮脖子:
“沒有沒有,哪敢呢?怎麼又這麼大火氣?”
“說吧,什麼心願未了?”
溫澤有些詫異:“你怎麼知道?”
沈南意撇了撇嘴:“廢話,我是靈魂擺渡人,我當然能感受得到。”
心願未了的鬼魂,身上的氣息是壓抑的。
正如她最近的心情一樣,陰雲繚繞,沉重又窒息。
溫澤撓了撓頭,有些羞澀:
“我吧,就想見一見小月,和她說一句對不起。”
沈南意彎起嘴角,笑了笑:“就知道。”
她握著方向盤,向右打了把方向,小本田就向著南大駛去。
“她考上了南大的新聞系,快要放寒假了,我現在帶你去。”
溫澤的眉宇間一片歡欣雀躍:
“真的啊!太好了!她的夢想就是做一名戰地記者,她成功了一半了!”
沈南意被這股純真的快樂感染,情緒也有些上揚:
“不知道她要是看到你,會不會嚇破膽子?”
溫澤很有信心:“才不會,她不是一般女生,她的膽子很大,我很佩服她!”
沈南意眉眼笑得彎起:“真的?對她這麼有信心,等會千萬不要打臉哦。”
溫澤拍著胸脯:“絕對不會!”
……
事實證明,溫澤是對的。
汪小月是個膽大心細的女孩。
“沈小姐,你說的很多與事實符合,但你怎麼證明,他就是溫澤?”
她指著溫澤附身的小廚神,上下打量。
水汪汪的眼睛裡閃著全是好奇,完全沒有半分畏懼。
沈南意輕輕咬破手指,點在了她的眉心:“小月,你看。”
汪小月再一次睜開眼睛。
面前站著的,不再是那個瘦弱的小廚師,而是笑意盈盈的溫澤。
“真的是你,阿澤!”
汪小月的情緒明顯有些激動,他握住溫澤的手臂: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當然是鬼,你沾了意姐的血,才能看到我。”
沈南意看著久別重逢的兩人,很是感慨。
還是校園裡的感情最真誠,不摻雜一絲一毫的雜質。
“長夜漫漫,你們可以好好告別,我在一邊等著,好了喊我。”
“謝謝意姐。”
*
南大的操場,在夜色中一片漆黑。
十點後校園熄燈,一片靜謐。
沈南意找了個臺階坐了下來,望著天上的孤月發呆。
一旁突然有人伸出手,遞了個保溫杯:“給你。”
“是你?”
沈南意站起來就要走,又被慕棲洲一把拉了下來。
“你來做什麼?”
慕棲洲拉著她的衣角,聲音低沉暗啞:
“是你說的,我是實習的擺渡人,自然是來送溫澤上路。”
沈南意心頭窒息,嗓子發緊:
“大可不必!這種低三下四的活不配你。”
慕棲洲靜靜地坐在臺階上,沒有回話。
夜色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他像一座雕像,無悲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