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年少時,總是懷著滿腔熱忱,相信蚍蜉可撼大樹,相信風雨總會平息,相信未來永遠可期。

言念喜歡和少年在一起,像喜歡陽光那樣喜歡。

在京師尚平靜的時候,她如同齡人一般在稷下樓裡坐著,聽著一位年輕的學生在講案前慷慨激昂地與她旁邊的一人爭辯。

此人在京城是出了名的能言善辯,條理清晰,她素來很是欣賞。

這一代的寒門學生都很不錯,不卑不亢,有傲骨而無傲氣。

她旁邊的這人口才要次一些,但目光深遠,常有新穎獨到的觀點。

這兩人辯論時,往往勝負對半。

夏季是農忙的季節,也是各種氣候災害頻發的季節,這一時節是否風調雨順,對這一年的收成好壞起決定性的作用。

兩人此時爭辯的主要物件,便是旱澇災害的預防與災後的各項政策。

陸之韞將本朝的律令與過往的政策背得滾瓜爛熟,列舉例子時信手拈來,頗具說服力。

曹安鯉則熟知民情,將各種政策落實時出現的問題一條條列出來,再結合當今的政策,綜合考慮短期利益與長遠利益,論述自己的解決方法。

一番爭論下來,陸之韞落了下風,最後乾乾脆脆地認輸。

曹安鯉也沒有多少驕傲之色,微微拱手,“與含玉一席話,子游也頗受啟發,敢問含玉可願與在下共飲一杯?”

陸之韞笑著走過來,接過曹安鯉遞來的酒杯,兩人對飲之後,各自坐下,等待下一場辯論。

等貼在牆上的論題都被揭下,稷下樓裡的學生開始陸陸續續離開。

言念與陸之韞走在後頭,還在低聲討論方才的問題,就見曹安鯉追上來,笑著抱怨了兩句,“走這麼急做什麼?我不過同人說了些話,一轉眼你們就不見了。”

陸之韞也跟著笑,“我們方才叫了你好幾聲,你都沒聽見?”

曹安鯉有些茫然地看向言念,見她跟著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垂頭,“可能方才有些吵。”

陸之韞也沒惱,“行了,快些吧,再晚些,成均館就要落鎖了。”

三人同行了一段路,言念便與她們辭別,回了宮。

洗漱過後,外頭的腳步聲漸歇,侍人的低語一聲比一聲小,言念翻身便出了殿,去尋溫其。

宮規素來嚴苛,兩人雖有婚約,卻也不能時時在一處,晚上就寢更是要守禮。

溫其自然不肯,言念便答應他,等宮裡的人都歇下了就來找他。

今晚的月亮被雲遮了大半,只有些許模模糊糊的光透過窗戶灑下來。

溫其靠坐在床頭,望著窗邊,看得有些出神,連言念進來也不知道。

言念本想嚇一嚇他,沒想到手剛伸出來就被他抓住了,“念念。”

言念有些驚奇,“你沒走神?”

溫其狡黠地笑了笑,“裝的。”

言念有些無奈地把手晃了晃,“鬆一鬆,容我把衣服脫了。”

溫其不聽,一手拉著她的手,一手撐著床站起來,“我幫你。”

言念聽到這話,便果真站在那不動了。

一隻手大約不太方便,溫其摸索了許久才勉強把她的外衫扒下來。

溫其小心地把她的衣服掛在一旁,又打算繼續。

言念還是好端端地站著,眼中含笑,“可要我一起?”

溫其一滯,對上她的眼,一瞬間紅了耳尖,“好啊。”

兩人用自己可活動的那隻手默契地解衣帶,暗釦,只在脫下衣服的時候鬆了一瞬相握的手。

這一過程並不算長,溫其的臉卻紅透了,言念看著好笑,“害羞了?”

溫其還是拉著她的手不放,聞言另一隻手環上她的腰,將下巴擱在她肩上,試圖掩蓋自己臉上的緋紅,“嗯,念念不許笑。”

言念勾了勾唇,“好,我不笑。”

溫其抱了她一會兒,便把她拉上床,“我已經聽到了些風聲,想來就是這幾日的事了。”

言念將他散亂在枕上的髮絲理好,“大約還有兩日的路程。”

“那我得開始收拾東西了。”

“不急,籌集款項還需要一段時間。”

“好,都聽念念的。”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便慢慢睡去。

兩日後,湖州傳來急訊,南安郡轄下的永坤河決堤,死傷者未知,失蹤者已達萬數。

永坤河下游有三郡,除受災最嚴重的南安郡外,其他兩郡也被波及,官府的糧倉均被洪水浸泡,不能再用。湖州多水系,其他大大小小的河流溝渠也氾濫成災。湖州境內連日暴雨,良田被淹,莊稼多爛根而死,今年恐顆粒無收。湖州糧食告急。

與湖州的奏摺一同抵京的還有北境鄲州的災民暴動。

此前鄲州已三年未雨,今年的旱情越發嚴重,“赤地千里無禾稼,餓殍遍野人相食”,“草根樹皮,搜食殆盡,流民載道,餓殍盈野,死者枕藉”,前朝史書上的記載已成了如今奏摺上的痛哭。

永朝王幾近暈厥,卻強自鎮定下來,命大王女撫北,二王女與三王女治南。

賑災一事素來是燙手山芋,換了旁人,指不定會稱病,可王女身居高位,自要承擔重任,三人未曾猶豫,接下任命便各自奔走。

災情嚴重,永朝王又盯得緊,朝臣無人敢拖拖拉拉,賑災隊伍很快便就位,踏上了各自的道路。

直到出了京,言七祝還覺得有些不對勁,低聲與言念說,“念念,你覺不覺得這一切都進展得太過順利了?四年前那一回,孫尚書可磨蹭了半個月呢,為此還被貶官了。”

言念整理著文書,沒有抬頭,“大約是長了教訓吧,好不容易官復原職,怎麼可能重蹈覆轍?”

言七祝常年與這些官員打交道,早就摸清了她們的性子,聞言並不贊同,“孫尚書長了教訓,她的手下可沒有,但這兩日我去和她們交涉時,她們就跟轉了性子似的,積極得讓人害怕。”

言念輕輕笑了笑,“大約孫尚書把刀架她們脖子上了吧。”

言七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約莫是,人總是有軟肋的,我本來還派人收集了她們的各種資訊,沒想到都沒派上用場。”

言七祝又看了一會兒公文,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說起來,大姐新得了兩個人才,昨日還在我眼前晃呢。”

言念臉上的倦意不顯,仍然在認真地拿炭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嗯,我也聽說了,據說她們在處理這些事上很有些獨到的想法。”

言七祝拾起一張她隨手扔在一旁的圖紙,用硃筆圈了圈,“你整日裡往稷下樓裡跑,怎麼就沒遇上這兩人?大姐不過去了兩次,就把人給撿回來了。”

言念知道自己和陸之韞她們的交情瞞不住,也沒想瞞,“大姐是王儲,人在她那更能施展才華。”

馬車有些晃,硃筆在紙上暈開了一小塊墨團,言七祝隨手把紙扔到簍子裡,重新畫了一張。

言七祝將方才的圖紙模仿得很像,又添了些自己的構思,停筆之後,她才慢悠悠地感嘆,“你這些年往大姐那送了多少人,也不給自己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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