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有種預感,老闆主動找他一定有事,幾年來從沒有主動找過他,具體什麼情況他很難判斷,但肯定有事發生。

帶著滿腹狐疑、甚至些許不安的心情,陽光準時來到聖德堂藥業集團的樓頂花園,董事長鍾偉正凝望藍天白雲,正靜靜的等著他。陽光走過去低下頭輕輕喚了聲:“老闆。”鍾偉一扭頭對陽光點點頭,說了聲:“來了,坐,自已倒茶。”一個雕著龍鳳的銀壺,外加兩個杯子,陽光坐下拿起茶壺先給鍾老闆的杯續好茶,又給自已的空杯倒上。

陽光喝了口茶說:“好茶。”就不再說話,慢慢靜待著鍾老闆的聲音。此時煦日融融,陽光明媚;微風習習,柳絮飛舞。陽光仔細的打量沉思中的老闆,大自已不到十歲的年齡,兩鬢開始斑白,前額頭髮越來越少,心裡不免感嘆一聲,歲月不饒人啊。

兩個人品了會兒茶,鍾偉看看陽光緩緩的說:“我剛從北京回來,去看看住303醫院的我大哥,八十一啦,估計沒多少日子了。他也明白躺在病床上,拽著我的手緊緊不放……今天找你來沒什麼事,我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話。關於我們這個革命家庭,社會上傳言很多很神秘,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關於我們這一輩的事情,你都多少也應該知道一些。”

陽光身體趕緊往前傾傾,這可能是兩人相識多年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聽老闆講自已的家庭,機會難得稍縱即逝,他非常認真仔細的聽他講述起來……

親生父親張崇志是湖南省醴陵人,出身半耕半讀的中農家庭,進師範學校後接受革命理論併入黨。後參加南昌起義並任連黨代表,起義軍兵敗潮汕時,因頭部受傷藏於戰場屍體堆中,眼見追兵過來急中生智抓屍體血糊於臉上,裝死至深夜爬出屍叢至老鄉家獲救,被老鄉藏於地窖一月後,一路靠打工掙錢乘船逃往香港,後又輾轉上海尋找到黨組織,被周恩來派往鄂豫皖蘇區紅四方面軍任師政委。

長征中紅一方面軍和紅四方面軍會師後,在張國燾分裂主義的鬥爭中,積極支援“天下哪有紅軍打紅軍的道理?”正確主張,後受到毛主席的稱讚和肯定。生父一生參加過土地革命戰爭、抗日戰爭、解放戰爭,建國初期離開軍隊任職西南地方省委主要負責人,是文革前為數不多的政治局委員、直到文革爆發下臺,後平反恢復副國級職務,前些年病逝於北京。

生母出身是大地主豪紳家庭,做為那個年代為數不多的女大學生,積極參加抗日救亡運動,後入黨並被組織上送往延安抗大學習。期間和閨蜜同學一起,兩人經組織批准,與時任抗大領導的生父及養父同時雙雙結婚,林彪校長和羅瑞卿教育長做證婚人、並贈送兩對新人兩對新被,林校長讚揚“兩對新人是抗戰中結成的志同道合革命伴侶,開了學校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先河。”在當時抗大引起一陣師生津津樂道的佳話,原來延安老革命多,女同志少,有文化的女學生少之又少,成為各部門機關幹部紛紛關注和追求的理想物件。期間跟隨父親的部隊,一邊打仗一邊工作,至解放後生育我們九個兒女。我們九個子女中,父親將三個兒子送給沒有孩子和兒子的戰友,我是最小的兒子,解放後一出生就被生父生母送給戰友養父母。

我們這個革命家庭如今看頗為傳奇,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複雜是一般沒有那種特殊經歷的老百姓很難理解,簡單就是生父母、養父母都夫唱好隨一輩子。

那時候,養父母在西藏工作,就仍把我放在生父母家中代養、上小學,我鬧不明白養父母和生父母的區別,但覺得養父母對我更好更親。生父每次看到我都叫:“小九,九兒。”我還奇怪就問養母咋回事?我們家不就我一個小孩嗎?張父為什麼那樣叫我?養母含含糊糊地說:“都一樣,都一樣,怎麼叫都成怎麼叫都一是一回事。”搞得我愈發懵懵懂懂、稀裡糊塗。讀中學時隨養父母調往北京工作,到了首都生活。文化大革命中,生父母、養父母都受到衝擊和批判,生母在成都不堪迫害跳樓自殺,養父在北京受迫害致死。

恢復高考我考上川大,養母乾脆要求調回成都工作離開北京傷心地,我畢業可以分配到省委工作,但我堅決要求做外貿工作,後下海開公司經商。生父母、養父母革命一生在文革中的遭遇,對我影響最大,特別是在青少年成長階段,從紅二代到狗崽子的巨大落差終身難忘。那一刻起,父母被揪鬥被關押,我完全眾叛親離,被全世界所拋棄……心裡面失去安全感,感到什麼都沒保障,什麼都靠不住……

遇上改革開放市場經濟,是人生趕到了好時候,我活著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賺錢,任何時候只有錢不會背叛我。能讓自已安心的只有身上的錢,只有足夠的金錢,才能充實自已的內心,也只有金錢,能保證自已和家庭長久安寧和幸福,有錢才有生活的底氣。

幾年前送走九十多歲的養母,環顧我的兄弟姐妹,經歷各不相同,被時代的洪流決定著各自的命運,都在北京、上海、深圳和國外四分五裂。上週八十歲的大哥病危入醫院,退休的總參少將,就是咽不下最後一口氣,牽掛我這個家中抱養出去的老小。直到我從成都趕到北京他所在的醫院裡,看到我的出現,病榻上的老大哥強睜著淚眼,顫抖著伸出枯萎的手,握住我這個么弟弟的手,嘴唇嚅動就是說不出話,最終閉上了眼睛。在大嫂侄子侄女的泣不成聲中,我既親近又陌生,坐在那裡很現實又神志恍惚,禁不住流下眼淚……老實說,生在這個革命家庭中的九兄妹,除去文革中兩個死去的、沒有一個活得順暢安逸,只有下海經商的我,生活稍微稱心些。

鍾老闆講完,有種一吐為快的感覺,突然張口說:“能給我支菸嗎?”陽光下意識地瞥瞥茶桌上的煙,連忙從煙盒裡抽出一支菸遞給老闆,又抓起打火機給他點上,看著他愜意的抽起來,彷彿要揮去胸中的鬱結。陽光在一旁百感交集。

抽完煙的鐘老闆按滅菸蒂,神情完全恢復了正常,看著陽光想起什麼的囑咐到:“聽說弟妹有身孕了,這是個值得慶賀的事,你們這個年齡添丁進口,真羨慕死人。我沒有什麼東西拿的出手,但禮還是要送的,這個金絲楠木匣裡,裝的是男女嬰兒都可以戴的長命鎖、寶寶鐲、轉運紅繩,老物件東西精製寓意又好,朋友送我的,你正好用得上轉贈給你吧,不要嫌棄。”

陽光一時很感動,接過匣子說:“老闆,怎麼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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