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日從新澤州藍府出來,兩個少女一路都在討論著少女心事。

“看過這藍小姐,你有什麼感受嗎?”灼華問道。

“我不太懂。我爹爹已經有我孃親了,我不懂這藍小姐為何還念念不忘。”以雪見的年紀真的會想不明白。

“我也不太懂,但是好像又有一點懂。這就是相思吧?”

“那相思可真夠苦的。”

“可不是嗎?”

“我日後不要相思任何人。”

“傻丫頭,你以為那藍小姐是自己願意相思嗎?這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灼華把從書裡學到的句子在此刻吐出來,她早就想找機會念一念這麼動聽的情話了。

而雪見頷首默默琢磨著灼華的這些話。

於是雪見決定第二站就去父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的地方——清水鎮。

這個清水鎮,在西炎國的邊境,龍蛇混雜,卻也民風淳樸自由。那是他父母相識相愛的地方,也是瑲玹舅舅眼盲心瞎,認不出妹妹的地方。

兩個少女換了一身粗麻衫裙,乘了一輛普通馬車,還從葉府帶了一個隨從叫“葉知秋”替她們趕車問路。經過在新澤州這段時間的遊歷,兩個懵懂的少女現在也算有了一點生活閱歷,也開始知道要籌謀和打點。

行了快一個月的路,終於抵達了清水鎮。

雪見和灼華首先就跑去了清水靈石的小茶館,竟然真如爹孃所言,靈石先生還在說著故事,點上一壺茶水,依舊送一碟烤白果。

今日靈石先生依舊說的是皓嶺大王姬的故事。這就是和人族共生的好處,你可以永遠說著同一個故事,而不會有人厭棄你囉嗦。畢竟清水鎮上的高等神族非常稀少,低等神族和人族壽命有限,隔段時間就可以把那些陳年故事重新說上一遍。

雪見和灼華聽著卻覺得分外有趣,有的地方又會義憤填膺、憤憤不平,她們一連數日,天天就來這小茶館喝茶、聽書。

這天,故事講到了玟小六因為不願回皓嶺國,而被瑲玹打斷了兩條腿。雪見一拍桌子,怒目而起,烤白果都被她帶得撒了一地。

“這瑲玹是眼盲心也瞎嗎?找妹妹找了三百年,真遇上又認不出,還敢打斷她的腿,我要打斷他的腿。”雪見氣憤之下用了些靈力,千年木墩做的食案都被她拍出一條細縫。

旁邊的聽眾全部嚇得發抖,灼華狠命扯著雪見的衣袖,靈石先生也嚇得一哆嗦,跑上前來作揖道:“姑娘,休要胡言,休要胡言。聽故事就是聽一個跌宕起伏,做不得真的。”

雪見知道自己失言了,只是也不知如何挽回,只好回了一禮道:“是我失言了,我不該置喙陛下。”

但是她心下直犯嘀咕,她爹爹都能很快認出玟小六是女子,而孃親救了舅舅兩次,還相處了那麼久,舅舅是怎麼認不出的?還敢打斷她的腿!

是夜,雪見給璟寫完當日書信後,給瑲玹也寫了一封,大意就是質問他為何認不出小夭。

還羅列了一二三四五點,具體分析哪個時間段、哪個細節就應該認出來,質疑他怎麼還敢打斷小夭的腿?最後建議瑲玹讓鄞給他看看眼睛,是不是有什麼眼疾,不要諱疾忌醫耽誤了病情才好。

這雪見牙尖嘴利的模樣真是得了小夭的精髓,瑲玹收到信的那刻真的是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天下敢如此牙尖嘴利奚落他的也就這母女二人了。

原來以為雪見機靈可愛,現下看惹急了竟也是一個不好相與的,果然龍生龍鳳生鳳,西炎氏的血脈都不是好惹的。

瑲玹思量著該如何給雪見寫回信,其實他早一點認出還是晚幾年認出對結局並沒什麼影響,小夭沒有因此跟他生嫌隙,他也不會放棄登帝的路。相反,他們相認之時就是小夭迴歸大王姬身份之時,也就是葉十七回歸塗山璟之時,晚幾年相認,葉十七和玟小六還可以多過一些相知相守的平淡日子。

瑲玹思索片刻,為雪見畫了兩幅畫作為回答。

一幅是玉山瑤池之畔,一男子長身玉立,粉面玉冠,著皓嶺白衫,看著遠處一臉愣怔的模樣;男子眼光追隨之處則是一個額頭有一桃花印記的女子,身著粉色裙衫,從瑤池中心踏蓮而來,一塵不染、美豔絕倫,看著男子莞爾一笑。

第二幅畫依舊是玉山,一個青衫男子,黑髮如瀑,面色蒼白,身形高挑清瘦,卻又十分俊朗清逸,一看便知是塗山璟。畫中璟握著身著王母服飾的小夭,相視而泣。不遠處的玉山之巔還站著一個黑袍男子,遙望著二人,這人一看便知是瑲玹。這幅畫的就是小夭要當王母那日,璟剛剛甦醒趕來阻止。

雪見收到這兩幅畫,有點納悶,不知瑲玹是何意。

雪見知道瑲玹和小夭兒時的故事;也知道小夭私下玉山流落大荒,瑲玹尋她三百年的故事;再後來小夭在清水鎮遇到塗山璟,小夭恢復王姬身份,璟和小夭一起輔助瑲玹登上帝位……

這些是雪見知道的故事,也是整個大荒知道的版本。

而小夭、璟和瑲玹,三人之間的糾葛、相愛相殺的極限拉扯卻不為外人所知,雪見更不會知道。

所以她拿著瑲玹送來的兩幅畫,完全不知其中玄機。

雪見把畫作拿給灼華看,兩人一起認真的研究。

“華兒你看,這兩幅畫的都是玉山,畫中女子是我孃親,這一幅是她恢復真身的時候吧,岸上站的應該是瑲玹;這一幅應該是我爹爹被大伯刺殺失蹤五年後剛剛甦醒,就趕去阻止我孃親成為王母,旁邊看著他們的是瑲玹。”

“你說這兩幅畫是什麼意思呢?本來我是寫信質問他為什麼認不出我母親,他卻回了這麼兩幅畫。真叫人摸不著頭腦。”雪見使勁的撓了撓腦袋。

其實瑲玹想表達的是,他在小夭恢復女子真身的那一刻愛上了小夭;而他和小夭之間,隔了一個塗山璟。

那麼清水鎮的相遇,早一刻相認還是晚一刻相認就都沒有了區別,他究竟還是晚了。當璟被小夭救起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晚了。只是這個玄機,雪見不可能知道。

“華兒,你認為是什麼意思呢?”雪見又問了一遍。

“我猜不出。”

“華兒,你知道多少你父王的故事呢?”

“嗯……我母后是辰榮王族的後裔,因此才成為了父王的王后。我母后是心悅父王的,但是父王對母后卻像是無情。”灼華說到此處,眼中泛起了淚光。

“我的名字,西炎灼華——取自‘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因為我長得像姑姑,而姑姑小名叫小夭。”

“有可能,父王心悅之人是你的孃親。”灼華含淚看著雪見。

“這個,這個,不可能吧。我孃親有我爹爹了。”

“你孃親就是在這清水鎮遇到了你爹爹,所以我父王是不是想說,他認沒認出姑姑,在你孃親遇到你爹爹那刻起,其實就已經沒有區別了。”

知父莫若女,灼華生在深宮中,早就養成了察言觀色的習慣,她知道瑲玹不愛她母親,也知道瑲玹心中繫著另外的女子,就連那女子的女兒都超越了她的地位。

“雪兒,你認為在我們這一輩裡,身份最尊貴之人是誰?”灼華反問道。

“當然是你,你父親是瑲玹,母親是王后。”

“錯,最尊貴之人是你。你出生之時,父王休朝三日,大赦天下,還給你賜了封號。你週歲之時,父王又大擺宴席,隆重的宴請百臣和各大世家貴族。這些待遇,所有的王子和公主都沒有。”

“我,我不記得了。”雪見有點語塞。

“那父王一勺一勺餵你玉髓,你可記得?父王親自教你習字作畫,你可記得?父王給你推鞦韆,為你堆雪人,你可記得?”灼華一件一件細數著瑲玹為雪見做的那些小事。

“你是說,他為我做的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孃親嗎?”雪見有點愕然,她從沒思考過瑲玹為什麼會這麼疼惜她。瑲玹的愛,對她來說就跟吃飯一樣自然。人從來不會思考為什麼應該吃飯,她也從未思考過瑲玹為什麼愛她。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父王不是無情,他的無情只對我們,而他的情全給了小月頂的人。你也說了,小月頂上大家都喊他’瑲玹‘,而紫金宮中,沒人敢喊父王的名字。”

“華兒,你會難過嗎?”雪見這時候有點憐惜灼華,畢竟是她最好的朋友。

“自我出生看到的父王就是這樣的,其他的王子公主也都是這樣的,我原以為本來就應該這樣,所以我並不難過。直到你出生,我才看到父王的另一面,原來他也是溫柔的男子,只是他的溫柔全部給了你。我不難過,但是我母后難過。”

“感情都這麼複雜嗎?我孃親有我爹爹了,瑲玹還要這麼守著她嗎?”雪見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我父王也沒有怎麼樣啊,他只是疼惜妹妹的孩子更甚於自己的孩子而已。我甚至認為他把你當做了他的孩子。”沒想到灼華會下意識的幫瑲玹辯護。

“瑲玹好是好,可惜夫人太多了。我孃親自然不會選他。我爹爹多好,一心一意對我孃親,選夫婿當然得選我爹爹這樣的。”

“我若選夫婿也會選你爹爹這樣的。我父王再好,也不會真正屬於某一個人。他是天下人的陛下,而你爹爹就只屬於你孃親一人。我們女子自然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我父王就還是算了吧。”

兩個懵懂未開的少女討論了一夜關於男女的話題,小月頂上的璟和紫金宮中的瑲玹同時期的不停打著噴嚏。

話說雪見和灼華暫時就在清水鎮住下了,在原來軒的酒鋪子的地方開了一家醫館。這酒鋪子原本是塗山家產業,直到瑲玹登基後,就一直保留了下來再未做過他用。院中那株綠萼梅因為瑲玹的靈力,這幾百年來竟一直如火如荼的開放著。

回春堂竟然還在,只是早不知是麻子串子的多少代孫了。雪見和灼華也曾尋過去,只是再沒有任何關於玟小六和葉十七的痕跡。

雪見自小跟著小夭學醫學毒,雖然年紀很輕,閱歷不足,但是理論知識還是足夠紮實的,一些基本病症自是不在話下。加之收費便宜,有一些窮苦的人族和妖族偶爾會來看診。一些外傷、基礎的頭疼腦熱之類的,雪見倒是能藥到病除。

不過雪見想要灼華打下手、做一些輔助的清理傷口之類的,灼華就做不來了。畢竟她是西炎的王姬,瑲玹的嫡女,從小學的都是附庸風雅和治理後宮,哪裡做的了伺候人的事情。

一日,醫館來了一個狼妖,因跟其他妖族械鬥,肚子上破了一個大口子,腸子有一半流在了外面。他來時,是一手捧著自己的腸子,一手扶門,蹣跚著進來的。進了醫館就立即昏倒在地。

灼華嚇得驚叫一聲,雙手遮眼,直呼葉知秋趕緊將來人趕出去。葉知秋是他們從新澤州帶來的葉府下人,平日也是打理家宅事務,哪裡見過這種光景。只見葉知秋哆嗦著上前檢視,誰知還沒走到跟前就“哇”的一聲捂嘴奪門而去,在室外“哇哇”的吐得豪邁。

雪見皺皺眉,心想怎麼如此沒用。

雖然雪見也沒親眼見過如此陣勢,但是她畢竟學醫二十餘年,也跟著小夭在軹邑城行醫練手過,陣前穩住心神至少還是能做到的。

雪見看那二人幫不了任何忙,只好臨時出門來到街上,找到屠戶高家,請人過來幫忙。這時的屠戶竟然也姓高,不知是不是春桃家的後代親人。

屠戶高畢竟是天天殺羊宰牛之人,看到狼妖受的重傷也不禁皺皺眉。

“姑娘,這人只怕是不行了。”

“不管行不行,他熬到進了我的門,我總得試一試。”

屠戶高把來人抱到榻上,用剪子剪開了衣衫,狼妖的脖頸處有四個血窟窿,似被什麼咬過,還滲著血。肚子被一利器劃開,可能是鋒利的刀刃,也可能是鋒利的指甲,腸子攤在身側,血中混著泥,半乾半溼,有的地方已經結了塊。

雪見凝神不語,細細的思量了片刻。

她先是取出玉山玉髓給狼妖灌下一瓶,又度了一些靈力,然後封住了他周身脈絡。眼見著流血情況就有所緩解。

雪見讓葉知秋取來深井水,用西陵氏的羅緞沾水輕柔的擦拭著狼妖的傷口,把半裸的腸子泡在井水中洗淨,再用靈力催幹,再一點一點的放回到腹中。

做完這一切已過了兩個時辰,此間灼華只敢站在門外,偶爾翹首瞅一瞅。

雪見取出一枚玉骨針,是小夭送給她的,她想象了一下曾給受傷的小兔子縫針時的情景,深吸一口氣,就開始小心的給狼妖縫針起來。這一縫又是兩個時辰,期間雪見一直皺著眉頭,汗如雨下。灼華大著膽子走進來幫雪見擦著額頭的汗水。當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一處時,其他的事物就變得也沒那麼可怕了。

縫完針,雪見給狼妖擦了臉和身子,又餵了一瓶玉髓,狼妖沉沉的昏迷過去。

雪見和灼華洗淨手,回臥房換下一身血腥的衣衫,這才來到院中,葉知秋已做好了晚飯,屠戶高則回去了鋪子。

“知秋,明日你取一貫錢送去給屠戶高。”雪見囑咐道。

“好的,小姐。”葉知秋進了廚房,留下兩位少女自行用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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