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原來我不是非人嗎

清晨，陽光從窗簾的縫隙間洩入，照在臉上癢癢的，在生物鐘的提醒下，白潔從被窩裡爬起，揉著惺忪的眼睛，大腦這個器官的反饋告訴祂，昨晚睡得很好。

至於“本體”......祂根本沒睡，一旦進入“淺睡眠”狀態，囈語就如潮水般湧入耳中，空氣變得越來越擠壓，意識變得昏沉，彷彿陷入了一張海綿床，舒服、包裹、溫暖、難以自拔，更別提深睡眠了。

簡單洗漱完畢，站在鏡子前，裡襯一件米色短袖，外套一身白色連帽兜衛衣，深色運動褲，黑白色調跑鞋；黑色鬆散短髮、面板姣好，拉上牙齒口罩，整個人的氣質顯得神秘而清新。

因為知識儲備有限，這是祂能想出最潮的穿搭了。

又在鏡子前照了許久，艾文欣打來電話催促，白潔才戀戀不捨離開鏡子，並餵了金魚。

拉開門，艾文欣靠在門邊，一身樸素打扮，神情疲憊，能看到明顯的黑眼圈。

“你睡得不好嗎？”小白一下就看出了她的精神狀態，後者擺擺手道：“沒事，熬夜查了查，偽人培訓機構也是在帷幕（注1）之下的，不是很好找......”

二人下樓，路過包子鋪，白潔買了一菜一肉外加豆漿，艾文欣付的款，看著祂認認真真吃完，艾文欣第一次感覺到生活節奏慢了下來。

“我請了一天假，今天就跟著你的生活軌跡看看，如果沒有問題，你就可以按照這個路徑走下去，”艾文欣摩挲著胳膊，入秋後的氣溫還是很低的，“過會兒進班，你也別有壓力，那就是個培訓機構，每天都去學學，不會花太久。”

“嗯。”白潔聽得格外認真，連嚼包子的速度都變慢了，祂等艾文欣說完，問道：“你不吃嗎？”

“我沒有吃早飯的習慣，”艾文欣說完，頓了頓，似乎顧慮什麼，繼而道：“不要學我。”

白潔：“......”

早飯完畢，繼續上路，因為是週二，路上大多是上班的人，路上遇到了一隻黑色小貓，蹲在馬路牙子上用舌頭梳毛，小白看到了，默默靠近，小貓似乎察覺到了危險，炸毛似的跑開。

小白失望地望著貓貓跑走的方向，艾文欣見狀，忍不住笑道：“貓的直覺很敏銳的，你對小貓來說還是很危險的。”

“白潔說，要關愛小動物的，”小白失落地縮回手，道：“我還想摸一下的。”

“等你長大點，可以自已養。”艾文欣給小白畫了個餅，“但現在，你得好好學習。”

一路步行到市中心，一棟寫字樓樓下，仰頭望著樓體表面的淡藍色反光，艾文欣介紹道：

“小白你要記住，現代都市最安全的地方是市中心，尤其是白天，這裡的人口密度最高，不管是常態世界的公安部門，還是帷幕世界的人類前線，都不會讓危險在這裡肆虐。”

說著，她看向白潔，語氣嚴肅道：“所以，如果以後遇到危險，實在不知道去哪裡的時候，就來這裡。”

“嗯。”白潔認真點點頭，心想“危險”是什麼樣的。

二人進入大樓，前臺登記身份後乘坐電梯，一路上行人走動，在這棟多租戶寫字樓裡，白領員工、IT從業者、保潔服務，都走在各自的路上。

“現代都市裡，許多涉超組織會租這種寫字樓辦公室，”艾文欣和白潔並排站著，小聲道：“如果有人約你到這種地方，一定要小心。”

“嗯。”白潔嚴肅地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麼，有些緊張，祂看了眼艾文欣，確認對方的注意力不在自已身上後，便給灰鷹發了條資訊：

【B先生】：以後見面會在寫字樓嗎？

大概一分鐘後，灰鷹竟然回了：

【HY】:最好在情侶酒店開房，地段偏僻的那種。

似乎是為了防止誤會，幾秒後，灰鷹的資訊又至：

【HY】:偏僻地段的情侶酒店規定不嚴，可以不登記身份資訊，避免留下線索，所以最好不選寫字樓。有什麼情況嗎？

【B先生】：知道了，沒有情況。

白潔收起手機，懸著的心逐漸放下，鬆了口氣道：“還好，是去情侶酒店見面，不是寫字樓。”

正在看手機的艾文欣轉過頭，有些疑惑：

“？”

接著，艾文欣帶著白潔下電梯，又換了幾個電梯，來到了“不存在的一層”，如果是正常的電梯乘坐，根本到達不了這裡。

當踏入這裡時，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腥味，四周行走的人也明顯氣質不同，他們的眼中少了份人性，多了份獸性。

艾文欣的表情也愈發凝重，她抓著白潔的胳膊，直視著祂的眼睛，正色道：

“小白，等會兒要是進班了，你會遇到很多人，有的很普通，有的和你一樣，但有的，是比畜生還畜生的東西！如果你被欺負了，別忍，別有任何心理負擔！人不犯你，你不犯人，人若犯你，加倍奉還！就算你防衛過當，把對方殺了，最壞的情況也就是關格子間（注2），我花錢給你上訴；我寧願每天探監，也不願每年上墳！聽明白沒有？！”

看著艾文欣銳利的目光，小白目光凝滯片刻，隨後抿了抿嘴，垂下眼，點點頭。

“你明白就好。”艾文欣長出口氣，帶著小白來到一處辦公室，一路上，幾個鼻歪口斜的“人”路過，讓白潔大開眼界，體會到了偽人的恐怖。

辦公室接待人員名叫金鵬翼，微胖，中分，是個常見的路人臉，他拉開椅子，熱情倒水，看到艾文欣入座，趕緊把一份份資料放到她面前，瞥了眼乖乖站在艾文欣身旁的白潔，笑道：

“那個，學員就是這位？”

“對，”艾文欣目光如劍，“你們能保證它的安全嗎？”

“放心！”金鵬翼拍了拍胸脯，“我們的安保力量非常充沛！從來沒有學員死亡！”

艾文欣眉頭緊皺，她本來想說“不能受傷”，但考慮到非人生物的兇殘，她自已都覺得這個要求有點離譜。

“請問，”白潔突然想起什麼，看向金鵬翼，開口道：“有沒有非人，在死掉之後可以復活呢？”

“啊——啊？哈哈？這位先生，你真是愛開玩笑啊，”金鵬翼臉上的肉笑得一顫一顫的，雙手合在一起，輕輕晃著，道：

“死了就是死了，異種非人的本質還是碳基生物，能死而復生......那肯定是異常啊！如果是異常，基金會有義務收容；您要是異人（注：異常人形實體），那我們可不敢收呢，我們就是個小培訓機構，可惹不起基金會哈。”

“被基金會收容......”白潔好奇道：“是抓進格子間嗎？”

“呃，這是個通俗的說法，一般來說叫收容間，基金會收容異常的措施都很特別，收容非人的難度倒不大，”金鵬翼語氣逐漸懷疑：“所以，您能死而復生？”

艾文欣突然有些緊張，在她的認知裡，小白的意思是指被她割喉後“復活”，但在她看來，這只是因為超擬態生物的生命力頑強，並未涉及異常，她可不想因為這種“誤會”把基金會招來。

“那在收容間裡，可以選擇吃什麼嗎？”白潔認真道。

金鵬翼抽了抽嘴角，道：“呃，不行吧？異常又沒有人權。”

“小白不是異常，就是普通非人。”艾文欣說著，用肘頂了下白潔，示意不要亂說話。

“哦，好的......”白潔有些失落，因為祂突然發現，自已不算非人，而是“異常”，要是在非人面前暴露，還是會被抓進格子間，於是在心中默默道：

這樣的話，就算在非人面前，也不可以隨便死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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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子間裡，蘭燕晨抱著自已，縮在單人床的一角，格子裙輕輕搖擺，目光沉重，閉口不言。

“蘭燕晨女士，您千萬別誤會，”這時，格子間內，數字人小云的聲音從發聲器裡傳出，循循善誘道：

“您並不是HL所說的‘非人（注：這裡指的是異種非人生物）’，也不是異人，您是被異常效應汙染的聯邦公民，只要積極配合治療，您一定會迴歸正常社會生活。”

蘭燕晨不為所動，她的目光一直盯在眼前，哪怕，視線中，那個小女孩在房間裡好奇地亂走。

“所以，蘭燕晨女士，請回答這個問題：您看見小女孩了嗎？”

蘭燕晨聽罷，像是木偶被撥動發條，嘴唇慢慢張口，聲音沙啞道：

“我說了，我已經看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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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帷幕：在此語境中，指的是超自然界官方施行“全面保密”原則，避免公眾獲知異常相關的一切資訊；該詞最早出自【資料已加密】在【資料已加密】年的【資料已加密】會議上的演說：“諸位同仁，此時此刻，一道橫跨整個人類世界的帷幕已經降下，公眾所到之處，必在常態之中，而在帷幕之下，我們有義務——【資料已丟失】

————以上資訊來自觀謬維基

2.最壞的情況也就是關格子間：艾文欣這裡的意思是指《威懾法令》中第三條：千禧年（特指公元2000年）後在地球地表出生的異種非人生物，若非涉及情節嚴重的刑事案件（例如殺害人類公民），不適用死刑。

————《威懾法令》（1999年首次修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