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回家

夜風侵襲，撩起白潔的頭髮，在臉頰邊亂打。

祂站在空蕩、無人的馬路邊，身旁的路燈投下昏黃的光線，在祂衣服的褶皺間留下片片陰影。

此地位於4-6格區的邊緣，白潔的身後就是車輛通行的卡關，但深夜無人，只有每隔一段亮起的燈光撐起的光帳。

等了許久，還是沒看到計程車，白潔又看向了身後的那家飯店。

那是一個孤零零的飯館，透過玻璃，能看到裡面的場景：

牆上和玻璃上濺滿了猩紅的血液，各種血漿混合物在天花板、地板、牆壁上都有沾染，在滿地血泊中，躺著幾具屍體，這宛如B級片的場景，已經達到了讓任何一個正常人路過都要報警的程度。

白潔收回目光，繼續向遠方走去，祂倒不是急著回家，而是有約，

祂也挺想知道，艾文欣要和祂談什麼，畢竟在邪神單方面看來，自己的偽裝可謂天衣無縫、近乎完美。

夜路漫漫，越往市中心走，四周的人越多，人氣也漸漸旺了起來。

“還是有好遠。”白潔看著手機上的導航，這具身體已經疲憊了。

終於，祂看到了一輛出租，伸手攔下，上車，告知了目的地，並用紙幣付了款。

計程車緩慢地顛簸著，白潔望著窗外的4-6市，遠方的海面像一塊硬鐵，隱隱能聽到貨輪在遠方傳來的汽笛聲。

“小夥子，都這麼晚了，你怎麼從市郊過來啊？”

計程車司機是一個四十歲的大叔，很健談。

“探店吃播。”白潔如實回道。

“現在吃播都這麼拼的嗎？”大叔有些吃驚，瞄了眼白潔，道：“我跟你說，少去市郊啊那些偏遠的地方，不太平！我聽說，在市郊拆遷區那片地方，經常有失蹤案......”

聽著大叔的嘮叨，白潔摸出離克的手機，開啟黑橋論壇，上面的東西給白潔開啟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除開各種禁忌的話題，還有各種關於異常的討論，各種圖片，放到正規平臺上分分鐘就會被封禁，甚至會被網警找上門，但在這裡四處可見。

“小夥子，你們做吃播的，一個月能賺多少錢啊？”大叔問道。

白潔沉默一陣，誠實道：“我不太清楚，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

這時，計程車慢慢停了下來，停在路邊，

這裡更接近市郊，尚未進入街區，人煙相對稀少，只有零零散散的貨車駛過。

大叔搖下車窗，看著慢慢朝這裡靠近的三個人影。

三人身後，兩輛警用摩托閃著紅藍相間的光，看來是安全員在查車。

“對著這個吹一下。”穿著聯邦安全員制服的安全員來到主駕駛位車窗邊，將酒精檢測儀遞到大叔嘴邊，大叔也很配合。

查完後，大叔開啟手機上的聯邦APP，出示身份碼，給對方掃碼。

白潔將離克的手機收下，也學著大叔，開啟自己手機上的聯邦APP，祂眼珠微動，最終在一個方向停下。

祂看到，那三個安全員中，有一個人，靠近窗邊，衝大叔提了提鼻翼，隨後又來到後座車窗，敲了敲車窗，道：

“開一下車窗，查驗身份。”

另一名安全員，則跟著那名嗅人的同事，緊緊相隨。

車窗搖下，那名嗅人的安全員，也完全出現在白潔面前。

當雙目相對時，二人都不約而同地愣了一下。

白潔認得它，是小李。

距離他們上次見面，連十二小時都沒有超過。

小李也認出了白潔，面部的肌肉微微牽了牽。

此時，遠方江面上傳來一陣悠長的汽笛聲，打破了這份短暫的注視。

二人的目光都微微一滯，但都沒有將這種驚訝持續太久，小李掃了白潔的碼，輕輕嗅了一下，點點頭。

車輛放行，看著漸行漸遠的計程車，三名安全員回到原位，有兩名聊了起來，但都與小李保持著一定距離。

“今天早上撤的是巡邏隊，明天早上就要撤關卡檢查隊了，上面在想什麼？他們不知道非人都是一幫畜生嗎？”

“是啊，這麼一搞，那些藏在城市角落裡的畜生都要出來了，又不是所有非人都被關著的。”

說這話的時候，二人不禁望向一旁的小李。

小李努了努嘴，沒有理會二人，而是摸了摸頸部的隱形項圈，雙手插兜，感受著夜風。

“喂！那個傢伙！過來！”其中一位安全員拿著手機，朝小李招了招手，道：“你剛剛心率資料有問題。”

“是嗎。”小李的語氣有些心不在焉，但還是很聽話地走了過去，它知道，如果不按照指令行事，回去後有自己好受的。

“如果你沒有報告，就預設那兩個都是人類。”一名安全員目光如炬，盯著小李，晃了晃手上的手機，顯示著小李的體徵資料，語氣接近詰責：

“但你剛剛心率有異常，卻沒有報告，解釋一下。”

“我聞了，那兩個人都是人類的味道，但有一個，身上有一股血的味道。”

“都是人類就行。”另一位同事點點頭。

“呵。”小李眯了眯眼，冷冷道：“萬一那個傢伙是殺人犯，剛剛離開兇殺現場，你們也不管嗎？”

“作為安全員，我們沒有證據抓他，”安全員聲音帶著一絲不耐煩，“作為HL的前勤，我沒有理由干涉一個沒有涉超（注1）嫌疑的公民。”

“呵，這就是你們的可笑之處，”小李歪著頭，“明明說著為了保護人類，但卻把超自然力量限制得那麼死——”

“——閉嘴。”一名安全員喝斷小李語氣中透露著壓迫感，“你是一個非人，你的任務就是協助我們，然後下班後滾回你的小格子間，祈禱明天別被做切片實驗，聽明白了嗎？”

小李的臉抽了抽，將憤怒的表情壓了下去，轉過身，望向遠方的高樓，喃喃道：

“呵......渺小的人類......等我逃出來，我一定要把你們都殺乾淨......”

計程車上，大叔開啟了音樂電臺，放著他最喜歡的經典老歌，在一陣悠揚的曲調中，頗為熟絡地跟白潔聊著，就算白潔沒有回應，他也能講個不停。

過了一會兒，大叔發現對方一直沒有回應，便看了一眼內後視鏡，發現白潔輕輕靠在車門上，頭貼在車窗，輕輕合著雙眼，嘴唇微閉，胸口慢慢起伏，發出輕輕的酣聲。

大叔心念一動，想起白潔說過做了一天的吃播，嘆道：

“這孩子，也不容易，都忙了一天了......”

說著，他將自己喜歡的音樂電臺關掉，在一陣靜而穩的開車聲中，駛向愈發繁華的街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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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涉超：即“涉及超自然力量”，超自然世界的執法術語之一，由托勒卡夫（基金會B級人員，超自然執法理論奠基人之一）於1856年提出。在大部分語境中，“涉超”指的是“非法持有、使用、製造、干預、影響、傳播超自然力量，包括但不限於其載體、實體、非實體等物件”，一般來說，涉超的指代物件分為“涉超個人”和“涉超組織”，對於人類議會、基金會、人類前線、全球超自然聯盟、災害抵禦局等官方組織中按規章制度，合法地持有、使用超自然力量的物件，不可稱之為“涉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