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詭色電車篇（六十八）

“可你就要消失了。”

“什麼？”女王的表情一凝。

“這個世界是歷史影像，現在是2025年。”白潔頓了一下，祂也在猶豫，說出真相，對一個滿懷壯志的女王來說，還是過於殘忍了，“等列車離開，這裡就會毀滅。”

“胡說八道！”女王聲音提高了八度，“難道這裡是副本時空——”

她說完，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身上的能量光也忽明忽暗，

“不可能！”

她的臉頰微微抽了一下，平復了幾下呼吸，隨即冷笑一聲，舉起背後的一根根足肢鐮刀，語氣陡然激動：“我懂了，你在動搖我！暗淵能量繫結了我的意志，一旦動搖，能量潰散，所以你騙我，讓能量潰散！這就是你的目的！”

白潔輕輕吸了口氣，語氣帶上了一絲委屈：“不是的。”

“夠了！異蟲必將復甦！這是蟲母的意志！這是我的征途！”

說著，女王張開身後的足肢，龐大、交錯的肢體迅速生長，幾乎填滿了美食街，宛如茂密的灌木叢，誤處其間的生物，都被足肢鐮刀碾過，收割生命；能量波光芒四射，空氣炙熱，一個巨大的死神在此生長。

白潔看著女王的怒目，思索一陣，道：“女王的願望是想要復甦蟲族嗎？”

“必將復甦！”

白潔垂下眼，輕聲道：“但你的記憶不是這樣的。”

聽到這話，女王神色微變，道：“你什麼意思？！”

“女王換一個願望吧，”白潔抬起頭，認真道：“我可以幫你實現願望，如果你的願望是不再受到折磨，我可以製造一個保護罩——”

“——一派胡言！”女王呵斷道，聲音有些發顫：“我主動向蟲母請纓，就是為蟲群遠征！我走到今天，不可能現在退縮！”

白潔呆了幾秒，好奇道：“可是我在你的記憶裡——”

“——夠了！休想動搖本王的意志！”

女王仰起頭，張開雙臂，俯視著白潔，道：“多說無益，全力以赴吧，在本王殺死你前。”

白潔略感無奈，伸出手，蠕動、擬態一陣後，祂抬起頭，與女王對視，認真道：“那我用本體了。”

話音落，白潔的身體表面突然染上一層白色，融化為一團黏膩、白色、蠕動的白色霧氣，“嘭”得炸開，霧氣填滿了半個空間，白色霧氣中，一顆顆籃球大小的球體浮現，“咕嚕嚕”來回滾動，讓人san值狂掉。

女王看到白霧的瞬間，恐懼感從心底瘋狂生長，身體忍不住地戰慄。

“不可能！我是異蟲的女王，就算戰死也不會恐懼！”

她狠狠攥拳，眼中湧出一股暴戾，俯身，身後根根鐮刀揚起，箭步衝出，閃出虛影，與白霧拉近距離的時間，她迅速觀察了一下祂：

霧氣之中，蘊含著一種無法言說的恐怖，如冰川中最純淨的雪，卻又比雪更加冰冷、粘稠、刺骨，它的白色不是純潔的象徵，而是絕望的色澤；它的粘稠不是生命的滋潤，而是靈魂的收割；它的球體不是自然的恩賜，而是毀滅的預兆；在這片白色的迷霧中，隱約、碩大的球體滾動著，它們似乎是某種不可思議的力量的凝結，每一個球體都蘊含著無法理解的秘密，在霧中游走，如同邪神的眼睛，冷漠而又充滿威懾，觀察著那些不幸接觸到這片超自然領域的生靈。

“球體是你的‘再生核心’吧！”女王冷笑一聲，揮舞鐮刀，朝著其中一顆球體，狠狠地劈了下去，臉上帶著猙獰的笑容，“沒有人能阻——”

擦啦——

球體，劈開了。

女王，也頓住了。

她瞳孔陡然放大，直直看向劈開球體中的物體：

在劈開的球體中，浮現出一顆眼珠。

眼珠巨大無比，其直徑似乎能與星辰相媲美，它的瞳孔深邃得彷彿能吞噬一切光明，眼白則散發著病態的蒼白，就像是塗抹了層層恐懼與瘋狂的色彩，眼珠的表面滑動著不屬於任何生物的液體，閃耀著邪異、可怖的光澤，如夜空中最孤獨的星體，冷色而炫目，又如死神的回眸，憐憫而殘忍。

電光火石，海量的畫面、概念、意象、聲音、觸感、體驗、知覺、靈感湧入腦中，衝擊著薄薄的一層理智：

天際一線、殘陽如血的天空、乾涸的大地、裂紋的焦土，無聲訴說著熾熱的憤怒、斷壁殘垣、肆虐的狂風，靜默的鐵軌，長逝的列車，遠去的汽笛，絕望的嘆息、洶湧的波濤，後退的海岸線，闌珊的燈火，破碎的家園，迴盪的呼喚、覆蓋的寒霜，冬日的嚴酷，生存的裁決、玻璃的碎片，無星的夜空，哭泣的蒼穹，墜落的星辰......

海量的資訊湧入大腦，洶湧襲來，一批又一批地衝刷著她的神經，讓她本就不穩固的理智轟然倒塌，防線潰散，碎成一片片，眼前的世界突然割裂，充斥著無數的瘋狂、迷茫、絕望、痛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王像是摸到了電箱的普通人，精神和肉體從頭麻到腳，經脈中的紫色能量波如同斷電，一下子黯淡下去，背後的伸出的足肢失去了能量支援，一點點枯竭、破敗、凋零、掉落，化為煙塵，在空中飄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雙手抱頭，跪在地上，身體蜷縮，吼聲撕心裂肺，伴隨著一聲聲悽慘的叫聲，足以填滿整條美食街的昆蟲足肢都化為煙塵，四散飛舞、潰散，只是半秒，那個巨大的死神湮滅死去，整條美食街都是黑色、腐朽的塵埃。

美食街外，觀察到這一幕的收容隊員彙報道：

“報告，滋滋——AS-4256‘刀鋒女王’的衍生肢體全部湮滅——滋滋——”

“怎麼回事？！”

監控室，所有螢幕都閃著雪花，仲同傑聽著頻道內的情況，眼中難掩震驚。

“實體攻擊傷不了她，所以......”一旁的文秘推測道，“大概是‘清道夫’發動了模因攻擊，讓刀鋒女王的精神潰散了。”

仲同傑皺了皺眉，已經摸不準清道夫的實力了，道：“32號小隊，前往‘刀鋒女王’座標點外圍，準備收容她......的屍體。”

燒烤店，白色霧氣縮回人形，變成了戴著黑色牙齒面罩的金木研，朝地上的刀鋒女王走去。

此刻，那個足肢填滿整個空間、散發駭人能量的怪物已然不見，覆蓋全身的異蟲戰甲也一點點褪去，裸露出人體的面板，毛髮，白潔這才發現，女王只穿了異蟲戰甲，

她現在看上去和人類無異，除了血管中微微發光的紫色能量。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她瘋魔般地念叨著，指甲在裸露的身體上瘋狂撓著，雪白、滑嫩的面板上，劃出一道道血痕，鮮血像一條條小蛇，順著面板慢慢向地面蔓延。

白潔微微歪頭，看到了她的目光——兩眼失焦，眼白填滿血絲，瞳孔狂顫，眼底盡是褪去了神志後的瘋狂、驚恐。

簡言之：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