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唯一快樂的時光
夜風侵襲，他們踏上了回家的路。
白潔裹了裹衣領，他瞥了眼身後的邪神，祂已經戴上了墨鏡和口罩，雖然也是在夜風中，但沒有絲毫反應。
“話說，你不冷嗎？”白潔抖了抖身體，“你用的是我的身體吧？按理說，只要我覺得冷，你應該也覺得冷吧？”
“我能感覺到，”邪神回道：“但可以不作出反應。”
白潔聽完，隱隱明白了什麼，“也就是說，你擁有人類的感覺，但你可以選擇不作出人類的反應？”
“嗯。”
“我的建議是，如果想更好地偽裝人類，在公共場合，還是要做出人類的反應的。”白潔認真說道，“如果周圍沒人的話，你就做你自己好了。”
說完，二人回到小區，此時已經是後半夜，已經看不到人影，一切沉浸在靜謐的夜色中。
“對了，有件事，”白潔看著前方，突然說道，“如果我死了，你就吃掉我吧。你之前說過，之所以能變成我的樣子，是因為我斷指裡的‘資訊’，那麼，如果你能吃掉我，那就獲取我大腦裡的記憶了吧？有了我的記憶，你就能更好地偽裝人類了。”
“好的。”邪神點點頭，隨即意識到什麼，道：“人類的壽命是一個世紀吧？”
白潔聞言，微微轉過頭，慘笑了一下，沒說什麼。
很快，他們靠近了一棟居民樓，白潔刻意放慢腳步，看向三樓的一戶人家，此刻，他的臉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緊張。
邪神投去好奇的目光。
“還好，這都下半夜了，她應該睡了。”白潔出了口氣，看了眼邪神，解釋道：“就是我那個鄰居，她很警覺，而且愛管我的閒事，以後她要是找你麻煩，千萬要小心，別被她識破了。”
邪神想了想，還是點點頭，“好的。”
“你還真是乖巧啊。”白潔笑了笑，和邪神一起上樓，
白潔踩上樓梯的腳步刻意放輕，像一隻小心謹慎的貓，邪神也學著樣子，讓每一步都放輕。
很快，他們來到三樓，白潔的家門前，
“好，最後一步。”白潔看了眼鄰居的門，動作緩慢地掏出鑰匙，精確無誤地插入鑰匙孔，緩緩轉動，直到“咔吧”一聲，白潔無聲拉門，和邪神迅速進屋，再同樣無聲地合上門。
同一時刻，對門鄰居的門後，黑暗的客廳玄關，一個人影貼在門前，她被輕微的響動驚醒，她立刻將手上的刀片攥緊，眼貼貓眼，往外看去，正好看到了白潔和之前見過的那個人前後進了屋。
隨著門合上，樓道陷入長長的寂靜。
人影許久才動身，她緊緊攥住手，呼吸急促，睫毛顫抖不止，
這時，她突然意識到什麼，低下頭，黑暗中，藉著窗外的微光，她看到了手心，刀片刺破了面板，鮮血順著手腕一路下淌，像一根暗紅色的絲線......
“好，沒人發現我們。”白潔開啟客廳的燈，出了口氣，他伸了個腰，用一種慵懶的語調道：“好久沒這麼放鬆了，誰能想到，和一個神靈在一起竟然這麼放鬆。”
邪神回到客廳後，祂慢慢摘下口罩，於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既不顯得生分，也不顯得熟絡。
“話說，你要不要再吃點？”白潔說著，拉開冰箱，取出一袋麵包，回過頭笑道：“你不是說，你是吃不飽的嘛。”
“嗯，但這具身體給我的感覺已經‘飽了’，”邪神回道：“如果這個時候再吃，就不像正常人類了。”
白潔一愣，繼而笑道：“你很上道嘛。只要你跟周圍的環境足夠熟，隱藏自己就一點問題都沒有咯。”
白潔說完，瞄了眼牆上的掛鐘，將手機放到茶几上，推到邪神面前，點開一個介面道：“你看看《如何像人類一樣微笑》的影片，裡面講得挺好；看完後，你熟悉熟悉這裡的房間佈局，過會兒我下樓散個步，如果半個小時後我還沒回來，你就去樓下找我。”
“好的。”邪神點點頭，視線落到面前的手機上，這是一個機讀英文的偽科普影片，用動畫演示的方法，手把手教授如何“偽裝人類”，影片列表裡還有諸如《警惕，你的大腦可能在控制你！》、《如何像人類一樣走路》之類的內容，主打的就是個“一本正經地說廢話”，但對邪神來說卻意外的有用。
白潔繼而去整理房間，他將那些召喚邪神儀式的材料都倒進馬桶沖走，多出來的手機也搗碎了沖走，至於黑袍之類的邪教信徒服裝，也跟衣櫃裡的costplay裝放在了一起。
一番整理後，白潔依然將房間裡和“邪神”、“魔法”沾邊的東西都清理完畢，隨後穿上最喜歡的運動服，揣上紙和筆，拉開門，看向茶几邊，
邪神正在認真看影片。
祂察覺到了白潔的目光，也看了過來，祂動了動嘴唇，道：“這個東西大家都喜歡看嗎？”
“啊？”白潔一愣，笑道：“不一定，但有趣的東西都有各自的受眾。”
“受眾是什麼？”邪神認真地問道。
“就是喜歡你東西的人。”白潔發現邪神對很多概念都不清楚，解釋道：“你的作品受眾越多，你就受歡迎，那些有百萬粉絲的播主，都是很有歡迎的。”
“更受歡迎......”邪神思索一會兒，似乎是想起了白潔的願望，抬起頭，用認真的語氣道：“我會讓你成為百萬粉絲的。”
白潔愣了一下，隨即笑笑，衝祂招了招手，隨後輕聲離開，正合上門。
邪神將注意力又回到了眼前的影片，祂已經開始學著牽動嘴角的肌肉了。
白潔在樓下晃著，七拐八拐，來到一個長凳前，慢慢坐下，拿出紙筆，開始寫遺書。
不一會兒，有個人影來到白潔身後，咳了咳，聲音沙啞道：“是我，小飛蟲。”
“怎麼提前了這麼多？”白潔說著，頭也沒回一下。
“我不是說了嗎，計劃有變，4-6區來了很多特遣隊，我們要趕緊跑了。”
“相關部門是嗎。”白潔抬了抬眼皮，“所以，你們跑路不是因為邪神？”
“拜託，邪神可以能毀滅人類的好不好？”說著，自稱小飛蟲的男人在白潔身旁坐下，他一身包的嚴嚴實實，沒有顯露任何特徵“邪神要是想毀滅人類，跑到哪兒都得死。”
“那你們還敢資助我召喚邪神？”白潔看了對方一眼。
“拜託，我們組織要是在乎全人類的生死，早就被HL收編了。”小飛蟲不屑地笑了一聲，翹起二榔頭，看了無人的四周，道：
“所以，那個邪神，怎麼樣？”
“這個和你們有關係嗎？”白潔有些不快道：“我們交易的內容，可沒有包括祂。”
“只是好奇，”小飛蟲聳聳肩，“沒想到你真的能召喚成功，怎麼做到的？”
“根據一本古書，但剛剛銷燬了，”白潔道：“召喚邪神只是為了滿足我的私慾，現在那本書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真是可惜啊，”小飛蟲的語氣完全聽不出可惜的意思，“所以，那個邪神怎麼樣？有沒有說什麼時候毀滅人類？”
“沒有。”白潔繼續低頭寫遺書，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而且，祂還挺可愛的。”
“啊？”小飛蟲轉過頭，認真打量白潔的表情，“你認真的？邪神？”
“對，祂就是一整白紙，我跟祂去吃飯、教祂東西的時候，感覺跟養兒子差不多，或者說養女兒......反正祂沒有性別，我死了之後，祂會吃掉我的屍體，更好地在這裡生活。”
“好吧，看來邪神的愛好獨特。”小飛蟲搓了搓手，吸了口涼氣，道：“所以，怎麼現在才寫遺書？”
“本來之前是寫完的，”白潔奮筆疾書，“但和邪神接觸後，我發現，我得跟祂交代點後事，我最放不下心的就是祂了，人類的社會很複雜，我怕祂適應不了。”
“你......”小飛蟲看著白潔的表情，語氣複雜道：“你真的把祂當成自己的崽了？”
“好了。”白潔合上紙張，揣進兜裡，插上筆蓋，道：“你動手吧，根據合同，我的記憶你都可以拿走，但是，可不可以留下一點？”
“什麼？！”小飛蟲“騰”地站起身來，語氣頓時染上一股殺氣，“合同內容就是‘全部記憶’！你現在想毀約？”
“不，我只是想留下童年的記憶，到小學那個時候就行。”
“這......”小飛蟲有些動容，道：“按理說，這個對我們來說，確實不重要，但是，你為什麼要留下這段記憶？”
“祂吃下我屍體後，就能獲得我童年的記憶。”白潔向後倚了倚，語氣嚴肅道：“我希望這段記憶能幫到祂。”
“小時候的記憶價值不大吧，”小飛蟲的語氣轉變成了商量的口吻，“你還不如留一段剛進大學，或者剛上社會的記憶，更能讓祂瞭解人類社會吧？”
“不，留下這段記憶，不是為了讓祂瞭解人類社會。”白潔雙手交叉在一起。
“那是為了......”小飛蟲有些看不懂白潔了。
“小學的時候，我就住在這裡了，祂能透過記憶，知道這裡的資訊，不至於迷路，還有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白潔說到這兒，頓了頓，道：“那段記憶，是我唯一快樂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