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玖和玄滄瀾此生只生了兩個孩子。

玄知時天性向往浪漫自由,十五歲那年告別雙親,揹著小包袱便開始闖蕩江湖。

時而路見不平,時而劫富濟貧。

貪玩的時候考過科舉,上朝堂做官,舌戰群儒,力推利民新政。

不過因為朝廷逐漸走上腐敗,無法力挽狂瀾。而且休沐日還要被無能皇帝召見去書房議事,他實在不快,直接辭官重回民間。

知政失者在草野,回到民間,他能夠更加了解百姓水深火熱的處境,略盡勉力,擴充眼界。

順便期待新君和新政的到來。

玄知涯在武學上天賦極佳,十歲悟出清虛訣修煉的漏洞,十二歲改良修煉舊法,幫助玲瓏玉突破資質限制,無需走火入魔便登頂清虛訣九層。

他自己也在二十歲那年掌握各個門派的武功絕學,成為轟動江湖的武學奇才。

後來玄知涯成親生子,生下來的女兒比他更加像那位為玲瓏玉擋刀的白衣侍春花。

玲瓏玉發現玄知涯那三歲的小女兒很喜歡黏著自己。

不管她去主事殿和白衣侍議事也好,還是在書房看卷宗也好,這個小豆丁總是喜歡屁顛屁顛地跟著她。

這天,小豆丁又趴在門口眼巴巴地瞧著她。

玲瓏玉放下手裡的卷宗,用乾淨的手帕拿起一塊糕點,朝他招手。

小豆丁用肉肉的小手捂嘴笑了,抬起小短腿笨拙邁過門檻,朝她踉蹌跑來。

“糕點好不好吃?”

小豆丁點頭,滿嘴糕渣。

玲瓏玉又問:“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老是跟著我?”

小豆丁歪著腦袋看她,奶聲奶氣道:“因為我爹爹說了,只要您見到我,就會高興。”

玲瓏玉看著小豆丁那熟悉的杏眼,還有鼻樑痣。

和他很像。

“你叫什麼名字?”玲瓏玉握著她的小肉手,笑笑問道。

小豆丁說:“我的大名叫玄極慧,小名叫春花。”

玲瓏玉愣了。

小豆丁咬著糕點,含糊說道:“好奇怪哦,我昨天晚上做夢,有個年輕的哥哥竟然認識您,讓我給您帶一句話。”

玲瓏玉回攏了心神,溫柔問道:“什麼話呢?”

“他說,‘阿玉,不要偷偷哭了,我想看見你笑。’”小豆丁說,“他的名字也叫春花。”

玲瓏玉的眼眶瞬間湧出熱淚。

她閉上眼睛,用手緊緊捂住嘴巴。

窗外吹來徐徐微風,輕拂過她的肩膀,好像一位如玉青年,溫柔不捨地摟著她的顫抖的肩膀,靜默傾聽這場無聲的哭泣。

……

玄月的怨念值早已清零,玄鳳根在清醒和瘋癲中輪迴,日日喊著玄滄瀾搶走他的一切,最後因為疫病死在地牢中,身體被老鼠啃食得稀爛。

但是玄滄瀾的好感值一直停留在百分之九十八,未再增加。

茶玖也不著急。

在兩個孩子長大之後,她和玄滄瀾離開無極殿,過上了居無定所的生活。

他們看過繁華的鬧市,也嘗過竹林小屋的粗茶淡飯;湊過腥風血雨的江湖熱鬧,也見證過朝廷的更替。

最後他們選擇回到了玄滄瀾打造的小山洞中,度過百歲的最後一段時光。

上了年紀,玄滄瀾便捨棄了那寒冰床,親手做了一張清涼的竹床,周圍的竹片編花還是幽蘭式樣的。

那朵修羅血蘭早已枯死,但玄滄瀾還是將曾經種植過它的那盆泥土也一起帶來。

這些都是他和茶玖之間,舍不下的回憶。

玄滄瀾擁著茶玖靠在竹床上,靜靜聽著山洞外的驟風疏雨。

“師尊。”

時隔多年,玄滄瀾仍舊喜歡這個稱呼。

茶玖靠在他的肩膀:“嗯?”

“如果還有下一世,你還會繼續走向我,將我從百毒池裡救出來嗎?”他詢問的聲音很輕,似乎自己也不敢篤定答案。

茶玖堅定回答:“會。”

玄滄瀾微微笑了。

他將茶玖頭上那支蘭花簪子取了下來:“說好了,我要以這枚簪子作為承諾的信物,不管來世你我變成什麼樣,如果你認得簪子,就一定要走向我,不許不要我,知道嗎?”

“好。”

玄滄瀾再沒有回應。

他的笑容永恆鐫刻在臉上,手裡緊緊握著那枚簪子,腰間束著蘭花劍穂。

“叮!”

系統終於提示:“玄滄瀾好感度達百分之一百,綿延子嗣任務完成。清楚玄月怨念值任務完成。宿主整體任務評分SSS級,積分可累計至下一個世界。”

茶玖將沒了呼吸的玄滄瀾輕輕放在竹床上,最後一次在他額頭上落吻。

玄滄瀾這一生,從來沒有徹底擺脫失去茶玖的惶恐。

因此直到他死亡的那一刻,看見茶玖還在他的身邊,才敢確認他這輩子都是被愛著的。

從此,所有壓抑和剋制的愛意,才敢完全釋放。

……

茶玖回到主神世界,恰好碰上神創日和團圓日兩個節日假期合併。

一共有八天假期。

茶玖樂壞了。

系統檢視了通知,尷尬咳嗽了一聲:“茶茶,有一個好訊息和一個壞訊息……”

茶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懷訊息不會是合併假期調休吧?”

“不是,好訊息是不用調休。”

茶玖送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壞訊息是啥?”

“假期值班,八天。”

茶玖差點沒把系統砸個稀巴爛。

系統瑟瑟發抖,連忙解釋道:“不過主神通知裡說了值班有三倍積分……”

茶玖差點破口大罵:“放屁,我沒有三倍積分也是榜一啊。”

路過的同事沒點眼色,還拉著茶玖興奮討論:“今年新出了好多口味的月餅,蛋黃豆沙的好吃,不過冬蓉的也不錯……你買了哪種?”

茶玖面無表情:“主神畫的大餅。”

同事:“……有事,先走了。”

系統小心翼翼:“要不,傳送了?”

茶玖深呼吸,平靜心情:“傳送吧。”

“好的,這個小世界裡,你是一位皇室嬌氣包公主,楚沅,作為帝后唯一的的女兒,你被許配給有‘鬼面將軍’之稱的沈北戰,以此彰顯沈家功勞。”

“沈北戰滿門忠烈,父親還有三個兄長都死在戰場上,而且他本人還因為毒箭失去了生育子嗣的能力,因此你的任務便是為他誕下子嗣。”

“不過沈北戰生性豪爽不羈,向來討厭嬌柔軟弱之人,你的身份並不佔優勢。何況他還知道你並不樂意嫁給他,而是另有所愛,喜歡一位鰥夫。”

茶玖差點吐血:“原身口味這麼重?”

系統:“此鰥夫並非尋常,他名叫宋衡,長相俊美,才華橫溢,官拜四品。他的亡妻是丞相嫡女,為了維持和岳父的關係,他故作深情,宣稱思念亡妻所以不娶續絃。可他卻那種勾引你,引你沉迷於他,為他迎娶真正心愛之人做擋箭牌。”

“另外,沈家還有一位寡嫂也覬覦著沈北戰,你對她要多加小心。”

“知道了。”

眼前場景轉換完畢。

朱緞紅綢,囍燭搖曳。

茶玖身穿華貴嫁衣,鳳冠霞帔,端坐在喜床上,靜待新郎。

今晚便是她和沈北戰的新婚夜。

身邊站著兩個伺候的小丫鬟,都是原身從宮裡帶出來的貼身宮女。

一個叫沉香,率真耿直。另一個叫青黛,心思細膩,多操辦原主各種隱秘之事,其中便包括了原主和宋衡的會面。

青黛瞧了天色,擔憂道:“殿下,眼下快到和宋大人約定見面的時辰了,可今晚是您和駙馬的新婚夜,若是私會被撞見,恐怕……”

她話未說完,房門被“砰”的一聲粗魯撞開,嚇得青黛趕緊把未盡之言吞了回去。

滿身酒氣的沈北戰踉蹌而入。

他身穿著大紅繡金婚服,腰間束著祥雲紋帶,寬肩窄腰,身材看著高大挺拔,面容卻被鬍鬚覆蓋了三分之二,叫人看不出原本的相貌。

唯有那入鬢劍眉,隱約顯出幾分丰神俊朗。

他手裡還拿著酒杯,儼然一副醉醺醺的酒鬼模樣。

“再喝!”沈北戰醉道,“不敢應戰的都是孬種!”

說罷,他便直接醉倒在床上,垂下的手臂還將端坐的茶玖帶躺下了。

茶玖愣了。

頭上的鳳冠本就重,如今被沈北戰一條沉重如千斤鐵的手臂壓在脖子上,更是動彈不得。

青黛和沉香費了好大勁兒,才將沈北戰的手臂抬起,堪堪讓茶玖從間隙中出來。

沉香很不滿,嘀咕道:“大家都說的果然沒錯,沈四將軍果真粗俗無禮。蓋頭不掀,合巹酒不喝,一進來渾身臭酒氣,還差點弄傷殿下。”

青黛蹙眉:“那去見宋大人一事……”

茶玖沉思片刻,道:“你去把窗戶開啟。”

此時,沈北戰也收起那條砸倒了茶玖的手臂,狀似無意地翻了個身,面向內側。

他背對著主僕內側,一雙如銳利眼眸緩緩睜開,再不見一絲醉意。

他已經警告過了。

如果這嬌滴滴的公主連他睡在身側都不怕,還要從窗戶逃出去私會男人,那將軍府內外的守衛準能把她抓個現行。

罷了,這樣也好,他也不願意娶這心裡裝著別人的嬌氣包。

可等了半晌,沈北戰都沒有聽見有人翻窗戶的聲音。

茶玖開啟窗,只是為了透透房間裡濃重的酒氣。

她讓青黛打了一盆溫水過來,將軟巾浸溼,擰乾,朝著沈北戰走來。

沈北戰閉上眼,心裡除了警惕,還有迷惑。

正當他猜想這公主想做什麼的時候,溫熱的軟巾落在他的臉上,輕柔地為他拭擦薄汗和酒漬。

沈北戰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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