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葉捧著酒來，二人見我失魂落魄，欲言又止，“娘娘。”
“小酌幾杯，不礙事！”我為自己斟滿一杯，這杯就敬大夢初醒的夏冬春吧！
我早知他待我，多少有幾分是因為年世蘭的！可從他口中說出來，卻又覺得如此心痛。或許我曾奢求的，從未得到過，或許眼前所擁有的，也未必真是給我的。罷了，這後宮又有幾個能由己的人呢！
我又飲一杯，這一杯就敬這紅牆之內的不得已吧！
許久不飲，當真有些不勝酒力，霜草見我有些不穩，扶著我，“娘娘，您喝多了。”
“沒呢！你們倆陪我喝！霜葉這丫頭過幾日便走了，便當餞行！”我為二人各倒一杯。
她們面露難色，卻拗不過我，荷花釀清甜，幾杯下肚，尚未覺得不適，便已微微醉。
“娘娘，您若覺著旁人伺候不慣，記得告訴奴婢，奴婢以娘娘為先！”霜葉酒量不好，這會抱著我喃喃。
“好！我記下了！”
“娘娘，奴婢捨不得您和霜草，奴婢打小就和你們在一塊，這一別還不知何時能再見。”
“無礙的，霜葉，你在宮外方便些，得空多照看夫人，就當替我盡孝。”
“是，娘娘。”
“不要叫我娘娘，我不想做昭貴妃，我想做夏家小姐。”酒杯落地，也顧不著去撿。
霜草強撐著去關好門窗，好在提前讓閒人退下了，“娘娘，慎言。”
“是啊，這兒是延禧宮，不是夏府，我是他的昭貴妃，不是夏冬春。”我苦笑著，在這，我便是籠中雀。
“小姐，奴婢扶你去歇著吧！”霜草扶著我，我也不再犟著，放縱不能太過，不能讓她們受罪。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從前在夏府，我拿著桃木劍追著霜草與霜葉，嚇得二人滿院子的跑，母親瞧著了，也不說我不懂規矩，只是擦去我額頭的汗，她說，“秋兒，要仔細著，莫摔著了。”
她讓下人將府裡的碎石都撿去，讓我盡情撒潑。
官宦之家，女眷難免會有各種宴會，小時還不要緊，豆蔻年華之時，差距便顯現了，別家的小姐都溫聲細語，總有一技之長，站在那便是一道風景，一個一個的就跟從仕女圖裡走出來的似的。反觀我，杵在那無半點女子儀態，說話也大大咧咧。
那些夫人和母親說：“可要早些讓夏小姐學規矩，日後好尋個好人家。”
“她不愛那些條條框框的，便由著她，左右她開心便是，她要做草原的馬，我總不能將她圈養起來。我們家秋兒明媚動人，值得這世上最好的男兒郎，她便是不嫁，陪著我與老爺，我們心裡也是歡喜的。”母親看著我，無半點怪責。
那一刻，我知道，我不一定要活成她們那樣。
可我還是活成了她們那樣。
從前最不懂規矩的，如今最懂規矩，從前不喜羅裙，如今日日著華服，從前的夏家小姐，當真尋著了世間最好的男兒郎，成了昭貴妃。
夢醒了，一睜眼就看著兩個丫頭睡在了床邊，我一起身，二人便跟著醒了。
“娘娘，我去給您端醒酒湯。”霜葉的臉還有些泛紅，揉了揉惺忪的雙眼。
“不用了，你回去歇著吧，你這酒量，還去給我端醒酒湯，只怕一會要睡在膳房裡。讓空青送來吧。”
她淚光閃爍，終是接受了這個事實，她是要出宮的，以後不會在我身邊了。
“好。”
穿戴整齊，抱著弘昱去了陵容那，正巧四阿哥也在。
他待晈晈如同同胞妹妹，比我與陵容還寵，隔段時日又帶著新鮮玩意兒來哄她。
“四阿哥今日沒有功課？又過來了。”
他對我還是尊敬許多，“昭娘娘萬安！今日功課已溫習，前些日子侍從在宮外帶來的魯班鎖，覺著有趣，便拿來給筠昕。”
我瞧著晈晈手中的小玩意，做工精巧，只是兩歲多的孩子怎玩的明白魯班鎖呢！
“四阿哥有心，慣會哄著這個妹妹，來日有了自己的孩子，定也是個好父親。”
他笑著從懷裡拿出個撥浪鼓，“昭娘娘，這個給七弟。”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著頭，我將弘昱往他懷裡塞，“東西我便替你七弟收下了，可你也得儘儘做兄長的責，不能只偏心晈晈，我手都抱酸了，就該你抱抱了。”
四阿哥看著懷中的小兒有些不知所措，晈晈是大了才抱的，這麼小的孩子，他還是頭一次抱著，生怕出半點差錯。弘昱也不明白怎麼回事，就看著四阿哥笑，這才讓四阿哥放鬆些。
“姐姐，依我看吶，四阿哥與弘昱真是有親緣呢！”陵容捂嘴笑著。
“親兄弟自然是親的，兄友弟恭才好。”不求其他，只求四阿哥日後莫要讓弘昱如坐針氈。
他抱著弘昱，漸漸掌握了方法，還騰出手來逗弘昱，引得弘昱咯咯的笑。
“四阿哥也快成年了，該成家了。”陵容感慨著。
“可有心儀的姑娘？”我順勢而問，重生之時只知道他娶了富察氏為嫡福晉，烏拉那拉氏和高氏為側福晉，別的便不太清楚。
“兒臣還小，還是想先以學識才能為重。”四阿哥是有野心的，他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你能有此心便是好的，也不枉你皇阿瑪和夫子苦心教導。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其中道理，你自是習得，所以，若有鍾情的女子，你若放心，也可與我說上一說，我可幫你掌掌眼。”我看著四阿哥，也不知道我的弘昱日後會娶個什麼樣的女子，誒，又想遠了。
“自然。昭娘娘，服侍兒臣的高氏是個乖巧本分的。”皇子到這個年紀，身邊安排了人服侍，也不為怪。
“你喜歡便是好的，只是不可過於嬌縱她，你是皇子，也不可沉溺兒女私情。高氏美貌，只是若從長遠看，嫡福晉之位是斷不能給她的，你若實在喜歡，日後迎娶嫡福晉，可讓她做府中的格格，實在不濟，側福晉的位份也算是抬舉她。”我點到即止。
“兒臣明白，讓昭娘娘費心了。”
“這些事，我都不懂，不如你昭娘娘想的仔細，看來啊，我還是得多學著些呢！”陵容放下手中的針線，倚著我。
帝王之術，若不是重生前在這後宮看了數十年，我也不懂。四阿哥要想坐那個位置，嫡福晉的身份就不能太差，高氏的身份還是差了些。這些，四阿哥心裡定是清楚的。
“待百花宴，會有命婦前來，若是有合適的女子，我替你留意著。”
“好。”四阿哥雙耳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