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軍旗富察儀欣,年十七。”

“留牌子,賜香囊!”

我聽著太監細聲高調的宣告著,不負額娘期望,從今日起,我也算是后妃了,仰仗於家族榮光,我一入宮便是貴人,入住延禧宮。

我自小受額娘教導,我是富察氏的女兒,要高傲,要為家族榮耀效命,所以我入宮,也是情理之中。

九月十五,我在宮門與額娘道別,她臨走前還叮囑我,“儀欣吶,你可一定要記得,你肩負的是富察氏滿門榮耀!”

她沒有眼淚給我,也沒有此生再難見面的關懷,走的決絕,我抹去眼角的淚花,富察氏的女兒,怎可以受感情約束,我轉頭走進這紫禁城。

桑兒是家生子,我此番就帶了她一人,我自小膽小,與人不親近,也因著額孃的教導,我與京中貴女也不熟稔,桑兒是我唯一的玩伴,可額娘說,她是下人,我是主子,我不該與她親近的,我聽了,我不再與桑兒探討京中時興的妝容,也不再故意哄騙桑兒橘子是甜的,我再也沒見過桑兒滿懷期待卻被橘子酸得皺巴的臉。

嬤嬤將我送到延禧宮,桑兒給她好大一個袋子,她笑著與我道著,與宮外那些奉承的人並無兩樣,“小主,延禧宮還有兩位小主,分別是夏常在與安答應,小主若是得空,可多走動些。”

“多謝嬤嬤了。”

我將東西放好,換了一套更精緻的衣裳,往髮髻多簪了兩支步搖,既是同一個屋簷下,自是要拜訪的,我從未有過朋友,還是有些期待的。

我不善與人交際,遠遠看著安答應一副窮酸模樣,連個貼身丫鬟都不曾帶,那夏常在帶著個丫頭要塞給她,話說得難聽,倒是心善,我過去給她們打了個招呼,我本想說以後要多多關照的,可是一走近,我還是不知如何開口,乾脆徑直走過,去了御花園。

我揪著樹葉,有些惱火,額娘總說我是富察氏的貴女,用不著屈尊他人,習慣了被捧著,如今入了宮,我又該如何與她們相處呢!

好在皇后是個好相與的,對我關懷有加,噓寒問暖的,齊妃娘娘人也和善,就是兩句話離不開三阿哥。

我入宮不久就侍寢了,除了翊坤宮的華妃娘娘和存菊堂的惠貴人,我算是得寵較多的,哦,對了,隔壁的夏常在也還可以,就是安答應,不爭氣的樣子,侍寢當晚還來癸水,被送了回來。

一個是包衣佐領之女,一個不過是小小縣丞之女,如果額娘在,她定是不讓我與她們來往的,所以我平日也就是和齊妃娘娘說說話。

可我聽著隔壁傳來的歡聲笑語,有些羨慕,我也想有個知心人。

日子也就這樣過著,倒也算安逸,後來碎玉軒的莞常在得寵,不對,是莞貴人,總之皇上就不怎麼翻我的牌子了,我也落個清淨,就是有些許無聊。

不過近日出了件大事!冒充莞貴人得寵的餘鶯兒歿了,宮裡鬧鬼,我晚上回宮時還見著了,那女鬼一襲白衣,散著頭髮,吐著舌頭,當真是飄著的,可嚇人了,那群抬著轎輦的太監都嚇暈的嚇暈,嚇跑的嚇跑了,我哪裡見過這等子事,心驚不已,直接給嚇暈去。

桑兒那麼機靈,都給嚇得說不出話來,各宮嬪妃來了,還覺著是我膽小,胡言亂語,不信我,可我膽小歸膽小,總不能平白無故的嚇著吧。

我倒還好,在宮中休養幾日,桑兒變著法哄我,就像小時候打雷,她給我講故事一般哄著我,我也就將這事拋之腦後了。

不曾想,麗嬪給嚇瘋了,我是膽小,她倒像是心中有鬼,總之後來是丟冷宮去了,還好,我沒瘋。

後來我隨著去了圓明園避暑,園子裡清淨,冰鎮的酸梅湯可口,桑兒卻說不能貪嘴,會鬧肚子,我只得少些飲用,入宮後,反而和她比在府中還親近些,有些從前的感覺了。

惠貴人假孕爭寵,鬧得沸沸揚揚,齊妃娘娘與我說這事,我都不敢回,總怕殃及自身,我好欽佩夏常在,得叫昭常在了,她攔車駕為惠貴人陳情,她與惠貴人也是入宮才認識的,感情真好,如果我有一日置於這種境地,會有人像昭常在那樣為我奮不顧身嗎?

我看著昭常在與安常在相處,好像那時京中游園會見著的候府姐妹一般親暱,似乎無論宮內宮外,我都是一個人。

我有些羨慕安常在,她家世不好,卻有一個人處處為她著想,護著她。

我有些想家了,書信給了額娘,額娘只回:“母憑子貴,儀欣為了富察氏也需儘早懷上龍胎。”

我不該想家的,家中沒有牽掛我的人,他們只在乎我能給富察氏帶來什麼價值。

昭常在生辰時,我精挑細選,給她送去一對耳墜子,這是從前和一個玉雕師傅學的,自己雕了一對小貓墜子,可是額娘說富察氏的女兒不該會這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她將我雕的東西都丟了,請來好幾位樂師,讓我學古箏。

後來我因古箏在京中聞名,額娘說,這才是富察家女兒該做的事。

這對墜子我藏得好,這是唯一屬於儀欣的東西,而不是富察儀欣的。

她說她很喜歡,我只見她戴過一回,我鼓足勇氣問她是不是不合心意,她說,“這墜子瞧著像是新手師傅雕的,妹妹怎會拿這等來贈予我呢,想必是你親手做的,既是這般珍重,我自是要收好的,日日戴著,若是磨壞了,我是要心疼的。”

她可真好啊,她真的懂我。我拉不下臉面,應付兩句就逃了,我心中喜悅,我怕她瞧出來,我已經多年不曾這樣開心了。

開心沒多久,她小產了,因為烏雲貴人的一盆鈴蘭,那還是她的生辰禮物。

一盆盆血水從她宮裡端出,我看著害怕,腿都在顫抖,我好害怕她熬不過去,桑兒讓我放寬心,怎麼能夠呢?可我還是體力不支的回了宮,讓桑兒隔一刻鐘就和我說一下那邊的情況,好在,她撿回一條命。

可是她不開心了,我瞧見她往門口的樹根下埋了個小孩的玩意,她看著好虛弱,我記著她舞劍時意氣風發,和現在全然不同,我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也是驚喜,我有身孕了,我覺著這個娃娃是昭姐姐的娃娃,是他想昭姐姐,所以又來了,只是昭姐姐不方便接待他,所以他來了我這。

我格外珍視,她似乎很喜歡小孩,每每看著溫宜就挪不動腳,待我生下他,她也會這樣喜歡我的孩子吧。

我去看了她,她虧了身子畏寒,我想安慰她的,也想她像對陵容一般對我,哪怕只有一半,可我到底不會說話,讓她不開心了,我有些懊惱,她下了逐客令,我回宮好幾日都食慾不振,早知如此,還不如不去,白白氣了她。誒!

初春宮中突發時疫,我因有著身孕得到格外照顧,她自己身子方好,這等危急關頭還將自己的那份分去閒月閣,我讓桑兒將送來延禧宮的物什均等分好,只取一份,想了想,又多拿了些給她,我看著肚裡的孩兒,可我更想她好好的。

皇上少有子嗣,因而對我格外重視,時常下了朝就來看我,賞賜更是如流水一般進了我宮裡,我最喜歡其中的西域香粉,可香歸香,總覺得比不得安常在給昭姐姐送的梅花香薰,那其中的情誼,是我可望不可及的。

皇后也重視我的孩子,總是百般呵護,一直問我孕中可有不適,皇后真好,不愧是母儀天下的人。

額娘來了信,要我一定要護住肚裡的孩子,說富察氏的榮耀系在這個未出世的孩子身上了,她不擔心我孕期辛苦,不擔心我在宮中冷暖,她對一個未出世的孩子十分上心,言辭切切,寫了三頁紙,全是叮囑我要護好自己的肚子。額娘,什麼是額娘呢?

再後來,皇后邀我們去景仁宮賞花,牡丹開的嬌,可我見著各宮嬪妃是人比花嬌,我看著昭姐姐和烏雲貴人交談,我想她也可以主動和我說說話,我取出香粉,齊妃娘娘她們笑著說我得皇上疼愛,可是她還是沒看我,我一時分神,皇后宮中的松子撲了過來,莞貴人為了護著我,被松子抓傷了,我這般突然嚇著,只覺得頭暈目眩的。

太醫說我受了驚,孩子沒有了。

太醫說莞貴人有喜了。

憑什麼我的孩子沒了她就有了,一定是她搶走了我的孩子,只是我此時也無法,她得寵,我小產體弱,只得在宮裡養著。

昭姐姐送了不少補藥來,她看著我,似乎在心疼我,我不敢看她,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他人的心疼。

我還沒養好,莞嬪就小產了,翊坤宮的娘娘也受了牽連,後宮的孩子可真難留住啊!莞嬪和皇上鬧彆扭,失了寵,額娘許是聽了風聲,又來了書信,讓我多哄皇上開心,趁機懷個孩子,可我身子還沒養好呢,罷了,她怎會想到我呢,她只在乎家族榮耀。

我與齊妃娘娘遇到了莞嬪,我心中氣不過,唆使齊妃娘娘教訓了她,我知此舉不妥,可她失寵,就算皇后娘娘知道了,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翠果掌了她的嘴,看她跪在長街上,我心中並不暢快,反而有些鬱悶,皇上愛她,她結局如此,皇上不愛我,我日後會是如何呢?

莞嬪復寵了,我更不開心了,因為那日昭姐姐摔了一跤,受傷了,皇上那麼喜歡昭姐姐,都不看她一眼,只顧著莞嬪,我也想跟著送她回延禧宮,可齊妃娘娘拉著我往宮宴去,我回頭看她,覺得她清減了好多,入宮那年遠遠見著她,她明豔動人,我許久沒見著那樣的昭姐姐了。

一報還一報吧,那日我讓莞嬪長街受辱,她說呂后將戚夫人做成人彘之事,沒了手腳,拘於缸中,卻還活著,我覺得好可怕,看她的眼神,我覺得她要把我也做成人彘,我踉蹌的逃走,回宮就病了。

太醫說我是失心瘋,可他都不給我把脈的,藥也是有一頓沒一頓的。

皇上不愛我,所以我要去冷宮了,昭姐姐來看了我,我拽著她的衣袖,卻使不上勁,我知道,我知時日無多了。

我叫了她一句昭姐姐,就像安常在那樣,我聽她喚我儀欣,可後面說的什麼,卻再難聽清。

額娘沒有書信來,桑兒說族中在物色新的女子了,我沒了並不要緊,富察氏的榮耀不能斷。儀欣好可悲啊!我臨了也沒等來額孃的一封家書,這一生她都未曾像別人的額娘那樣疼愛我。

皇上還是將我風光厚葬了,富察是大家族,可我不在乎那些,昭姐姐給我捎了個帕子,上面的針線活並不好,依稀看著是朵格桑花,這是她自己繡的,可是我再也沒辦法用了。她是戴著那對墜子來送我的,若有來生,儀欣會勇敢些的。

如果從一開始,我喚你姐姐,我放下富察氏的架子,是不是會有些不一樣。只是可惜,沒有從頭再來的機會了。輪迴路上開滿格桑花,隱約見著昭姐姐在花叢中,大概是我太想她了,她怎麼可能在這呢!昭姐姐要長命百歲的!

“富察貴人,滿軍旗富察儀欣,享年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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