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燁一家人相聚了沒幾天,就傳來了兩個訊息。

李信將兩個兒子叫來了書房,一同商議。

“叫你們來是有兩個訊息跟你們說,也是跟你們商議,畢竟你們都長大了。

第一個事情,陛下已經下詔,冊立楊召為太子。

這個訊息本就是咱們預料之中,也都談論過,就不再說了。

第二個事情,獨孤家派人求援。

獨孤家保護廢太子楊興遷居東萊郡路途遇襲,損失慘重。

現在被困東郡,獨孤青石派人來太原向咱們李家求援。

你們怎麼看?”

“獨孤青石?”李家兩兄弟異口同聲道。

“嗯,這孩子,也是有情有義。

辭了東宮左衛率的官職,帶人保護楊興和獨孤明玉前往東萊郡。

李裕,你先說說吧。”

“我們李家與獨孤家素來交好,既然獨孤家求援了,救肯定是要救的。只是派多少人去救的問題。”

“哦,繼續說。”李信頷首道。

李裕分析道:“楊召已是太子,將來更是皇帝。

我們人派多了,只怕他會猜忌,於李家不利。

獨孤家求援,我們人派少了,顯得不厚道,日後也會有嫌隙。

我看獨孤家似乎也是已經放棄了楊興,只是獨孤青石沒有放棄。

那麼我們這次派人去,不是救楊興而是救獨孤青石。

那麼人不用很多,只要能保證獨孤青石的安全就行。”

李信又問道:“嗯,很有道理。那具體派多少人去?派誰去合適?”

李裕略作思考,接著說道:“現如今咱們李家肯定被人盯著,李家在朝任職的都不宜。

不如讓李應叔公帶二十個李家飛衛去。

再囑咐他,事不可為時,帶回獨孤青石即可。”

“我看可以。李燁,你有沒有什麼想法?”李信轉頭問李燁道。

李燁倒是沒想這麼多,這事涉及到獨孤青石,而且自己知道了這事,那麼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去。

李燁毫不猶豫地說道:“父親,既然只是帶回獨孤青石,那就我一個人去吧。

這幾年在長安,獨孤青石對我頗為照顧。於情於理我都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哦?你一個人去?”李信有些意外道。

“是的,我單獨一個人行事方便,人多了反而扎眼。”

“可是你一個人比二十李家飛衛……”李信沒見識過李燁的武功,所以有些不放心地說道。

“父親放心,我一個人絕對能抵得上二十李家飛衛。”李燁自信地說道。

李裕也是附和道:“父親,我見識過三弟的武功,比我收羅的一些江湖人士的武功都要高。

只是三弟剛回來不久,這又要奔波勞碌……”

“二哥,李燁應該為你們分憂的。再說我正好南下找陸先生有事。”

李信和李裕相視一眼,也認為這個安排合理,於是同意了。

他們同意,可是她們不同意呀。林柔和李甄不捨得李燁,更是擔心李燁。

三個男人先是軟磨硬泡,未果。

最後,李燁不得已露了一手,輕鬆擊敗了李家飛衛統領周勁。

兩個女人這才勉強同意。

李燁隨即動身前往東郡。

離別之時,兩個女人又是眼淚汪汪,讓李燁有些不忍。

無奈只得硬著心腸,打馬出城。

東郡郡治白馬城中,一個靠近刺史府的院落裡,獨孤青石獨自坐在院中喝酒,顯得有些落寞。

本以為憑自己的身手,加上獨孤家的護衛能夠保護姐姐一家遷往東萊郡。

可是沒想到連豫州境都沒出去,獨孤家護衛已然損失慘重,只好暫時滯留在這白馬城。

而且自己連對方的身份都沒摸清楚,更別提如何應對了。

無奈之下,只能求援。

獨孤家根基在西北的涼州,離這豫州甚遠。

他聽人建議就近向太原李家求援。

他也不敢肯定李家會派人前來,心中不免有些焦躁。

心想如果李燁在就好了,這傢伙聰慧,武功又高。

只是他現在生死未卜,人都不知道在何處。而自己幫不上忙,還想著他幫忙。

想到這裡更是心中煩躁,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酒,似乎酒能將心中的無名火澆滅。

這時一位五官端正,身著素裙,身段高挑的女子走進院來。

正是獨孤青石的姐姐,獨孤明玉。

獨孤青石看見她進來,也沒有起身,只是問了句:“姐姐還沒歇息麼?”

獨孤明玉輕聲責備道:“你怎麼也喝上酒了?裡面有個酒鬼也就罷了。你也成酒鬼了?”

“誰跟他一樣。我只是在想對策,喝點酒腦子活絡一點。你也知道我從小就不聰明。”

“誰說的!我弟弟最聰明!而且這幾年在長安幫我出了不少主意。”獨孤明玉自豪地說道。

獨孤青石聽罷只能苦笑,那個出主意的人失蹤了。

獨孤明玉見弟弟不說話,只是苦笑,以為他還在為對策而煩惱,認真地說道:“弟弟,我知道獨孤家已經放棄了楊興,放棄了我。

身為獨孤家的女子,我不怨恨,我也都能理解。

可是我既然是楊興明媒正娶的妻子,那就不能拋下他,就算是死也一樣。

我更知道,你之所以這麼做,都是為了姐姐。

你已經做得夠多了,夠好了。你還是回涼州吧。

姐姐不能再拖累你了。”

獨孤青石也是鄭重地說道:“姐姐,你說什麼呢。

我們是親姐弟,我當然要保護你。

就算護不了一生,這一時我也要護。

你別說了,快回去歇著。”

“可是……”獨孤明玉還想再說點什麼,卻被獨孤青石粗暴地打斷。

“沒有可是,快回去歇著。我一定能護著你們到東萊郡。”

獨孤青石雖然沒有底氣,但是態度卻是無比堅決。

獨孤明玉見狀也是無奈,囑咐他也早點歇息便回去了。

院子裡又只剩獨孤青石一個人了。

“兄長,喝悶酒呢?”一個聲音自牆角傳來。

獨孤青石不驚反喜,這是李燁的聲音。

果然,李燁自牆角的黑暗裡走了出來。

獨孤青石正準備上去給他個大大的熊抱。

李燁趕緊拒絕道:“別,別,別,最近被人抱太多了。何況你長得如此粗獷。”

獨孤青石絲毫不理會李燁的調侃,還是上去緊緊抱了他一下,高興地說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沒那麼容易死!哈哈哈,走,喝酒!”

“不高興喝酒,高興也喝酒啊。這什麼酒?不是好酒我可不喝。”李燁嘴上卻說著,身體卻很誠實地來到石桌旁。

“怎麼可能不是好酒。裡面院裡的那位爺的酒。正宗滎陽土窟春。”

李燁明白他說的那位爺就是前太子楊興。

倒不是獨孤青石勢利,他一直就不怎麼喜歡楊興,只因楊興對他姐姐獨孤明玉一直不怎麼樣。

“那位爺怎麼樣了?”

獨孤青石嘆氣道:“還能怎麼樣,整日喝酒,一灘爛泥。現在我總算明白你以前說的,以他的心性當不了皇帝。”

“那你還要護送他去東萊郡?”

獨孤青石撇著嘴說道:“你不是都聽到了麼?還裝。”

“嘿嘿,這不是怕你尷尬麼?”

獨孤青石關切地問道:“你是不是武功又有精進?怎麼回事,說說。

還有前段時間的失蹤,是什麼個情況?

我當時在洛陽焦頭爛額的,沒顧得上你。

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能解決。要是你都解決不了,那我就算趕過去了,也沒用。”

李燁當下也不隱瞞,包括那些兇險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獨孤青石。

聽得獨孤青石嘖嘖咂舌。

“怪不得,來得如此之快,原來得了一匹龍駒。

這馬可不好得,涼州盛產寶馬良駒,但是如此寶馬我也是沒見過。”

李燁正經地問道:“別說馬的事了,說說你這邊怎麼個情況。”

“哎,我正為這事犯愁呢,你來了就好了。

你動腦我動手,你負責指揮我負責衝鋒。

這事說起來窩囊,對方人數不多,盡皆蒙面,武功頗高。

領頭的是一個女的,武功和我相當,也不知道是哪方勢力。”

李燁有些意外地問道:“領頭女的?襲擊了你們幾次?都在什麼地方襲擊的?”

“一共伏擊了我們兩次,都是在荒郊野外。

一次在滎陽郡境內,一次在東郡境內,獨孤家人手損失慘重。

所以李弼建議我暫時待在這白馬城,這裡應該安全,同時向你們李家求援。”

“嗯?李弼是誰?”

獨孤青石解釋道:“哦,他原是我同僚,也在東宮左衛率當差。

楊興被廢后,請辭來東郡滑臺寨投奔故舊,便一道同來。”

“他現在人在哪?”

“已經去了滑臺寨。怎麼,他有問題?”獨孤青石不解地問道。

“哦,沒有。要是有問題也太明顯了。只是覺著他行事頗有章法。”

“嗯,他文武雙全,志向頗遠,只是在東宮右衛率不得志。這次還多虧他,否則能不能到白馬城還另說。”

獨孤青石見李燁沒有問話,陷入了思考,索性自顧自地喝起酒來。

過了一會,李燁開口說道:“這夥人襲擊你們兩次,而且在不同的郡,肯定不是劫道的綠林人士。

那就是衝著楊興來的。

楊興既然被廢為庶人,貶去東萊郡。

楊召就沒必要殺他,而在史書上留下弒兄的罪名。

就算要殺也不會急於一時,那樣只會讓天下人口誅筆伐。”

“那他的手下親信呢?”

李燁語氣肯定地說道:“那些人要下手早下手了,也不會讓楊興走出洛陽城了。

楊召御下極嚴,沒有他同意,那些人不敢。

這也是我敢讓楊興赴洛陽的原因之一。”

“那這夥人是哪個勢力的?”

李燁苦笑道:“兄長,我又不是神仙。我哪知道這夥人是誰。

我只知道這夥人衝著楊興就夠了。

再問你一個問題。

你是要護你姐呢,還是兩個都要護?”

獨孤青石聲音提高了些道:“當然是護我姐了。”

隨後聲音又降低道:”但是剛才你也聽到了,就因為我姐,我也得護住他。”

“你還有多少人手?”

獨孤青石略一回想,答道:“原本有二十個,現在包括我一共九個。”

“如果再次被襲,除開那個女首領,餘下的人你們能應付麼?”

“應該沒問題。”

“好,那就簡單了。你姐和其他家眷留在白馬城,過段時間再遷往東萊郡。

放心,這邊我會安排人手的。

我們護著楊興先走,路上會一會那夥人。

一人一馬,明日便啟程。”

“我們是沒問題,讓那位爺騎馬可是個難題。”獨孤青石有些為難道。

“他真當他是爺啊!你不會把他綁在馬上啊!”李燁撇撇嘴。

“……”

李燁拿起酒杯說道:“來,咱們喝了這壺。我去安排這邊的人手。

你去跟你姐說這事。

對了,給我拿一身你們家護衛的衣服,要合身點的。”

“好,一切聽你的。明天綁他去!”獨孤青石惡狠哼地說道。

“嗯,對了,王玄怎麼樣了?”

“他爹王誼死後,他被琅琊王家接回去了。”

李燁撇撇嘴,說道:“都說王家人的心眼多,我看王玄他爹就是死心眼。

哎,那要是這趟順利,咱們拐道過去看看他吧。”

“死心眼也是心眼。”獨孤青石一本正經地說道。

“……”

一夜無話。

第二日,白馬城外,李燁和獨孤青石帶著人在策馬狂奔。

隊伍中卻有一人被綁在馬背上,還不時傳來乾嘔的聲音。

整支隊伍一口氣奔了二十幾裡地才稍作休整。

官道旁,楊興坐在地上,倚靠著一棵樹。

他頭髮凌亂,臉色蒼白,身材瘦弱,已經沒了往昔的太子風采。

獨孤青石走過去,遞給他一個水囊。

楊興看了一眼他,然後接過水囊,狠狠灌了幾口,卻是一語不發。

倒是獨孤青石先開口說道:“要是吃的下,我給你拿點乾糧過來。”

“不用。一會兒我自己騎馬。”楊興的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

“好,那你歇會,等下我們接著趕路。晚上到了濮陽城,給你一壺酒。”

楊興聽到酒,渾濁的眼睛裡才透出一絲神采。

就這樣,一連三日,他們已經離開東郡,來到了東平郡鄆城。

李燁和獨孤青石沒有選擇驛站,而是在城裡的元福客舍包了一個單獨的小院。

兩人安頓好楊興,才回他們自己的房間。

“李燁,咱們幹嘛趕得這麼急,你不是要會會那夥人麼?”

“這不是把他們引開遠點,你姐那裡更安全些,萬一我猜測的不對呢。”

“怎麼可能,沒見過你失算過。”

“在鹽川郡的時候就失算了,差點丟了小命。所以千萬別誇我,我得保持謹慎。”

“好吧,那你還是保持謹慎的好。

不過你對付楊興的辦法挺好。

他腿都磨破了,也沒說什麼屁話,就是每天盼著晚上的一壺酒。”

“楊興是聰明人,不傻,他知道發牢騷沒用。每天給他一壺酒,是給他點盼頭。

明天開始咱們放緩速度,不然他會吃不消的。

咱們也等等那夥人,他們該來了。

還是老規矩,我守下半夜,你守上半夜。以防萬一。”

“好,那你早點歇著。別總是那麼拼命地練功。”獨孤青石說罷,出了房門。

李燁卻沒有歇著,而是開始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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