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昔昔這幾日見李燁總是魂不守舍。

今天一大早,李燁就獨自一個人在花園發呆。

早上獨孤公子過來相邀李燁,於午時南城明德門送西蜀公主劉瑤,也被李燁打發走了。

她以前也見過公子,也就是陸機這樣魂不守舍過。

那時她還不懂陸機為何如此,現在她懂李燁為何如此。

只是李燁他自己懂麼。

李燁不知道自己對劉瑤的感情是什麼。他也不否認自己心裡對劉瑤很欣賞。

劉瑤身份高貴,人也嬌美聰明。還有她的唇,不對,應該是她的心地善良,行事更是大膽果敢。

自詡聰明的李燁,那天被劉瑤的幾個問題問得頭腦發懵,也不知道胡亂答了些什麼。

不去送,應該不會再見面,會記得,會不會想……

哎,算了,說了不去送了,那便不去吧。

可是那天那個吻,讓他最近總是心神不寧。特別是今天他都有點站立不安了。

已經將近午時了,昔昔就這樣看著李燁站起,坐下,反覆無數次。

她已經偷偷地替李燁備好了馬和衣服,只是見李燁卻遲遲沒有去送劉瑤的意思,心中不由暗暗著急。

明德門是長安城的正南門,連線著長安中間大道朱雀大街。西蜀使團走的便是這個門。

來送使團回國的人很多,規格很高。

雖然不是百官相送,但是相關的官員也都來了。為首的官員有太子少師王誼,鴻臚寺卿徐思舜,京兆尹溫禮。

還有專門來送劉瑤的獨孤青石,盧象,王玄。當然也少不了蔡家的公子蔡用。

還有就是繁華的長安愛湊熱鬧的普通百姓。

城門外,劉瑤頭戴配飾,未施粉黛,身著青色蜀錦飛蝶袍。

雖然她在與獨孤青石他們道別,卻不時的望向城門裡。

“蜀地槍王”趙廣在劉瑤身邊提醒道:“公主該上車了,主使他們都等著呢。”

無奈,劉瑤向所有人福了福身,轉身向馬車走去,但卻仍然不時回頭。

她登上馬車,望著長安城門,似乎要望穿朱雀大街。

卻始終沒有等到她要等的那個人,轉身進入車裡的一霎那,一滴眼淚滑落,車簾隨之落下。

西蜀使團車隊浩浩蕩蕩地走遠。

城門口的官員也在互相道別,百姓也準備散去。

朱雀大街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寶馬良駒由遠及近。只見馬上是一個英武的年輕男子。

年輕男子七尺有餘,彪體猿臂,劍眉星目,頭戴束髮紫金冠,身著西蜀紅錦百花袍,腰繫獅蠻玉帶。

正是拼命趕來的李燁。

城門口的人群望見如此英武的男子趕來,紛紛駐足。

李燁遠遠望見已經走遠的車隊和城門口聚集的人群,不禁放慢了馬速。

既然趕不上送別,也就不強求,只是求個心安。

及至城外,李燁翻身下馬,給幾個朝中大臣行禮,畢竟現在自己在長安代表的是太原李家。

然後,望著遠去的西蜀車隊方向走了幾步,好像這樣能離得近一點,能看得清楚一點。

這時,耳邊卻傳來一個聒噪的聲音。

“呦,來晚了。美人公主走了,你穿這麼好看,看來是白穿了。”

原來是上次被李燁教訓的蔡家公子蔡用見李燁如此模樣,情不自禁地走上前來挖苦一番。

李燁沒有搭理蔡用,轉身走向獨孤青石他們。

蔡用也不知道是上次受了刺激得了失心瘋,還是雍王即將得勢給了他底氣。

他見李燁不說話,便在李燁背後繼續說著不著調的話語,並且聲音越說越大,引得城門口的人駐足傾聽。

“你穿得再好看,公主也不是你的。你心裡知道,等以後我蔡用將有資本娶她。所以她是我的,是我的。到時候我一定請你喝喜酒,歡迎你鬧洞房……”

李燁邊走邊將百花袍脫下,遞給獨孤青石,平靜地說道:“幫我保管一下。”

說完轉身,體內真氣急速流轉,膝蓋微曲,腳下發力,整個人如同弩箭般射向蔡用。

蔡用身邊四個護衛見李燁回頭就已經察覺不妙,也是趕緊搶身堵在李燁飛向蔡用的路線上。

李燁沒有選擇閃避,而是衝了過去,真氣灌注雙肩撞飛兩個,兇狠無比的星月掌法施展,接著拍飛兩個。

蔡用在李燁衝過來的一瞬間感覺全身被一股戾氣包圍,想逃,卻不敢。

不可思議的看著兇悍的李燁一息之間收拾掉自己的四個護衛,他很想喊救命。

可是李燁已經如上次那般,緊緊地扼著他的喉嚨。

李燁眯著眼盯著蔡用,輕輕地說道:“我說過再有下次,我殺了你!”說完手上真氣灌注,硬生生擰碎蔡用的喉嚨。

蔡用瞪大著雙眼,至死也不敢相信李燁敢眾目睽睽之下殺他。身體隨著李燁的鬆手,癱落在地上。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在場的只有獨孤青石和盧象有所反應。飛身上前,一左一右立在李燁身旁,似乎是控制他,以防他逃跑。

京兆尹溫禮畢竟是主管京城治安的,反應最為迅速,指著李燁大喝道:“左右城門衛與我拿下。”

兩隊城門衛聽到命令迅速圍了過來。

盧象遙遙施禮道:“溫公,此人武功高強,豫州將軍盧象願助溫公拿下此人。”

獨孤青石隨後道:“東宮左衛率獨孤青石願助溫公拿下此人。”

溫禮欣然允許道:“好,你二人將此人拿下。左右城門衛給我圍起來。”

“是!”

盧象從衛兵手裡拿來繩索,將李燁牢牢綁了起來,邊綁邊低聲叱問道:“怎麼回事?”

李燁朝兩人看了一眼,苦笑道:“衝動了。”

西蜀使團的馬車裡,劉瑤正在黯然神傷。她沒有怪李燁,沒有怪任何事情,就是不自覺的傷心,覺得很苦。

馬車外,一個西蜀護衛催馬上前在趙廣耳邊低語,似乎在描述著什麼。

趙廣眼中精芒大盛,有些難以置信的回頭看了看。

他猶豫了一會,終究向著馬車內開口道:“公主,隊伍後面傳來訊息。李燁殺了蔡用。”

“什麼?”馬車門簾“唰”的一下掀開,露出劉瑤驚愕的臉。

“給我停車!”劉瑤錯愕之後大喊道。

趙廣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李燁在我們離開之後,趕來城門。蔡用言語相激,並辱及公主。李燁一怒之下出手擊飛蔡用護衛,生生掐死蔡用。已被京兆尹綁了,帶回衙署。”

劉瑤緊緊皺眉,仔細的聽著,深怕錯過一個字。

聽完之後,慢慢的抬頭,眼含熱淚,殷切地望著趙廣。

趙廣微微搖了搖頭。

劉瑤雙手合十,前後搖動,無聲地哀求著。

趙廣,不忍直視劉瑤,閉上眼睛。

劉瑤的淚水一顆一顆從眼角滑落。

侍女緩緩將門簾放下,隔開了長安城的裡與外。

一會兒,只聽劉瑤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他穿的什麼衣服?”

趙廣回答道:“來的時候穿的是西蜀紅錦百花袍,殺人的時候脫了。”

車內劉瑤,淚如雨下,不能自己。

這邊城門下的京兆尹溫禮可犯了難了。於是幾個和在場的大臣商量了一下,決定分頭行動。

由盧象和獨孤青石配合金吾衛押送李燁前往大理寺。

少師王誼進宮面聖,直接由皇帝定奪。

京兆尹溫禮留下處理善後事宜。

盧象和獨孤青石則緊緊跟隨李燁左右,名為押送,實則保護。

一路押送至大理寺,卻是皇帝詔書先到。

皇帝命千牛衛將李燁直接押至皇宮,由宗正寺負責看押。

李燁身份特殊又敏感,只能說皇帝做出了最好的處理。

獨孤青石也鬆口氣,他本身在東宮當差,李燁關押在皇宮,自己還是可以去探望的。

臨別之時,獨孤青石本想寬慰李燁幾句。

沒想到李燁倒是先開口:“謝過兩位兄長維護之義,兩位兄長少安毋躁。獨孤兄長,麻煩你將我的袍子和這四個字帶回李府,記住是‘少安毋躁’。還有抽空幫我帶幾本書,謝過了。”然後就跟著金吾衛走了。

盧象和獨孤青石也知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各自道別。

李燁城門外擊殺蔡用的訊息包括皇帝的處理結果,沒有在長安普通百姓中擴散開。京兆尹溫禮處理得很及時。

該知道的人還是知道了,但卻出奇的平靜,至少表面如此。

雍王收到訊息時,臉色鐵青。但卻給蔡東虎下了道死命令,原地駐防,不得輕舉妄動,否則提頭來見。

蔡東虎收到訊息時,暴跳如雷,歇斯底里。在往後的一段時間裡,服侍蔡東虎的人經常變換面孔。

李信收到訊息時,訊息裡多了六個字,少安毋躁,陸機。於是李信便沒有告訴家裡人。

其他各方表現不一,總之,非常平靜,平靜的像沒發生。只有李燁換了個比李府更小的地方待著,而且已經待了一個多月了。

皇宮宗正寺內,李燁單獨有個院子,雖然比李府自己的院子小,但也不錯,比大理寺的牢獄強上百倍不止。

而且還有一個名字非常有意思的十歲出頭的小內官魚恩負責李燁的飲食起居。

一開始兩人不熟的時候,魚恩還挺靦腆。後來熟悉了,魚恩就變碎嘴子了,可能也是身世可憐的緣故吧。

李燁還意外的發現從小進宮魚恩居然認識字,還是自學的。原來他對學識對武功都很渴望。

李燁可不是當先生的料,就讓獨孤青石拿了些簡單的書籍送給魚恩。其中還有一套江湖上很稀鬆平常的功法。

至此之後,魚恩更加用心的照顧李燁的飲食起居。不過令李燁不會想到的是,魚恩的人生就此改變了。

“小魚恩。”

“來了,公子。怎麼了?渴了還是餓了?”

“我問你,我來了多少天了,怎麼天這麼熱了?”

“公子五月初六來的,這都六月二十了。當然熱了,這是全年最熱的時候了。”

“小魚恩。”人沒進院門先喊上了,聽聲音就知道是獨孤青石。

果然,獨孤青石邁進了院門。

“在呢。”

“喏,把這葡萄拿去井裡冰鎮一會。再拿些吃食和酒來。”

“好的,馬上去。”魚恩接過獨孤青石手裡的葡萄,一溜煙地跑了。

獨孤青石大馬金刀地跟著李燁在樹蔭底下坐下。

“這鬼天氣真他孃的熱。”獨孤青石抱怨道。

“熱你還跑來,下值了就回府歇著唄。”

“這不是怕你待著悶麼,來陪你說說話。”

“你是有事說吧?”李燁撇撇嘴。

“就知道瞞不過你。雍王都回長安這麼久了,一點動靜都沒。而且也沒向你發難。”

“這才是雍王,這才是做大事的人。他遠比你我想象的厲害。”

“那你打算就這麼一直待在這?等著被殺頭?”

“阿兄,我也很無奈呀,奈何形勢不由人!”

“那你能告訴那天為什麼那麼衝動?教訓教訓得了,下手這麼狠,有古怪,不像你李燁平日的作風。”獨孤青石表情有點不懷好意地問道。

“我想我姐了,以往這時候她都給我弄冰飲子吃。”

獨孤青石瞬間有點萎靡。

李燁看著獨孤青石的樣子,好像有點明白了什麼,也有點萎靡。

“不過你殺得好,聽說蔡用死了之後,有很多人去衙門喊冤。蔡用簡直罪行累累。應該把你殺蔡用的事蹟宣揚出去,也好讓整個長安城都知道。那樣陛下就知道你是為民除害了,才有可能免去死罪。”

李燁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著獨孤青石說道:“你是嫌我死的不夠快?”

獨孤青石被看的有些尷尬,撓了撓頭,問道:“那怎麼辦?”

李燁見狀,嘆口氣道:“哥哥,平時多看看書,才知道自己有多醜,啊不對,是有多無知。放心吧,我不會被殺頭的。”

“怎講?”

“我朝律法裡有條制度叫‘八議’。”

獨孤青石有些茫然地問道:“八議?沒聽說過,你給我講講。”

“好吧,閒著也是閒著,那我就給你講講。

八議是指律法規定的議親,議故,議賢,議能,議功,議貴,議勤,議賓。這八類人就是犯了死罪,也必須奏請皇帝裁決,由皇帝根據其身份及具體情況減免刑罰。

所以這八類人享有‘議、請、減、當、免’的特權。”

“所以呢?”

李燁正兒八經地回答道:“我適用議貴,享有請的特權。

議貴即三品以上的官員和有一品爵位的人。請指這八類人的親屬。

我父親正二品柱國大將軍,從一品太原郡開國公。我是我父親的兒子。所以我雖犯了死罪,但不會被殺頭,頂多就是被流放。”

“哦,明白了,意思是我也適用。”

“……”

這傢伙想的是他也是貴族,他也有特權,而不是公平不公平的事。

不過也是,這亂世人命如草芥,這點特權算什麼呢!

可是他也不關心我要被流放的事,流放路上很危險的。這是對我有信心呢還是有信心呢。

李燁撇了撇嘴。

西蜀,成都在望,劉瑤在馬車裡,手中拿著一件大氅,喃喃自語:“我們還會再見面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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