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維度中,列車開始減速,鳴笛,臨近站點。

和孫天繁一起站在門邊,時非望著那座詭異割裂,又完全不穩定的站點建築,不由眉頭微微皺起。

而隨著列車靠近,其他人自然也看到了這奇怪的一幕。

“這個站點可以回家的吧?它有一半看起來是正常的啊,只要穿過去就可以回家的吧?”

車廂裡許多人激動扒著窗戶,有人難掩激動地叫喊道。

“十二老弟,你覺得呢?”

少見的,孫天繁沒有主動作出決定,而是先問了時非。

時非搖搖頭,表示沒工夫回答他的問題。

但是孫天繁看他臉色,腦子下意識做了翻譯:不保險,不想去。

“好,知道了。”

他比了個“ok”的手勢,表示接收到了指令。

然後他轉身走去車廂那邊,準備把乘客們提前回家的想法統統掐滅。

時非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說好,莫名其妙的,不過也沒心情疑惑,因為現在他腦子裡正在資訊爆炸:

這座站點是被臨時斬斷了與詭異維度的聯絡,不過只斬斷了一半,所以很不穩定。

而這世上能斬開兩個維度的東西,就只有那麼一件。

所以是哨塔出手了麼?那使用神屠的是誰?可是不應該有人能用啊。

思維像掉進了亂麻坑,時非有種自己陷進去,給纏的沒法脫身的感覺。

他最討厭這種感覺了,好像又要有一堆麻煩纏上來。

忍不住摸了摸心口,隔著溫熱的人類軀殼,他摸不到神屠的刀柄,但是神屠與他的感應依然明確。

神屠還插在他心口,根本沒有任何解脫的跡象。

所以又是哨塔的黑科技吧。

時非心裡吐槽,想起在高歇那裡接受審問的三天,見識了好多哨塔的黑科技,比如某個能驗明人身的虛擬眼珠子。

所以就算用不了神屠的正品,那複製一把虛擬的出來撐撐場子,似乎也合情合理。

想通這點,時非對眼前的情景就有了一定把握。

這不是真正的神屠開境,否則劈開的兩境通道會很穩定,不會是這種樣子。

看這個搖搖欲墜的狀態,身體強化過後的特職或許能安然透過。

普通人類還是別嘗試了,肉體凡胎搞不好直接被撕裂。

邊想邊揉了揉自己有點發酸的胳膊,時非心道我也是個柔弱的凡人,我等終點站,我才不去冒險。

他和孫天繁在完全沒正式溝通的情況下,做出了完全一樣的決定,默契度拉滿。

不過車上其他人就沒有這樣的默契了。

“我要下車,我想從這個站點回去,這列車我一秒也呆不下去了!”

一箇中年男人趴在窗戶上,神情痛苦地大聲說道。

恐懼是會壓垮理智的,哪怕已經堅持了一路,但越接近終點越考驗人。

中年男子的話其實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鳴,但是現場沒有人敢接話。

那個擅自下車,結果被孫天繁捅死的女人,前車之鑑擺在那兒。

“我剛說過了,到終點站下車是最保險的。”

“可是你又沒到過終點站,你怎麼知道終點站能回家?”一個女人弱弱地問,並不是質問的語氣,只有恐懼與焦慮。

“我……”孫天繁一時語塞,還真答不上來。

確實他沒到過終點站,他覺得終點站能迴歸現實也只是別人遺留在紙上的內容。

可誰知道那個寫下內容的人是不是騙他的?亦或者那個人本身也被騙了呢?

種種無法確定的因素擺在面前,把原本的歸家之途變成了生死賭博。

“我想試試,拜託,我絕不觸發那些乘務詭,不拖累其他人,我就想嘗試一下。”

中年男人雙手合十,卑微地懇求孫天繁。

見此,孫天繁悶聲想了想,最終一擺手:

“好,自己的命自己做主,我不攔著。”

他一改之前的冷酷強勢,難得做出了讓步。

而這種讓步其實也是有私心的。

先讓別人探探路,真要是能出去,我再跟上。

孫天繁能以人類的身份在詭異維度生存五年,思想上的陰暗狠毒自然不會少。

得到孫天繁的同意後,那名男子連連感謝,然後挎上個行李包來到了門口。

在他之後,陸續又有兩個女人加入,都是打算賭這一場。

畢竟終點站是完全未知的,而眼前至少有一半已在現實。

時非退回車廂,給他們讓出了門口位置。

沒有阻止,因為他也不能說穿過不穩定的通道一定會死,說不定只是殘疾呢?

別人的命運在別人自己手裡的,他不代表任何一方,更不替任何人做決定。

隨著刺耳的摩擦聲,列車進站。

孫天繁也走到了門口,目光望著忐忑下車的三人。

“要是他們能平安穿過,那我們也從這下車。”孫天繁用手肘捅了下時非,陰惻惻地小聲說道。

說的時候好像還有點得意,大概覺得自己聰明極了。

“我不走這邊,我還小,冒不起這個險。”

時非搖頭,直接拒絕了。

這讓孫天繁很詫異。

“要是他們過去了你都不過去?”

“他們能過,不代表我就能過。”

時非堅持,一點沒有在這裡下車的打算。

其實除了覺得自己柔弱,關鍵是不想跟哨塔打照面。

不用想也知道,現在那邊圍著多少哨塔高階特職。

而且列車是以七環市作為始發站,那麼那個叫高歇的隊長肯定也在。

那傢伙審了他三天,事後還故意沒對他做刪除記憶的處理,很顯然是有什麼想法。

這時候要是二次碰面,八成要收到哨塔入職邀請了。

其實早在上個月末的時候,時非就收到趙五六的電話了。

這小子接受了高歇的邀請,不上大學也不相親了,決定去當特職。

想來另幾個估計也沒跑的了,肯定都被高歇邀,只是答沒答應不知道,因為時非在趙五六之後,就故意拒接了其他人的電話。

他實在不想聽趙五六的“一個班的倖存者就要整整齊齊,咱們一起當特職,打詭怪,保家衛國”的思想覺悟。

而趙五六那個性子,他勸不動,肯定會發動大家一起勸。

所以時非乾脆乾脆拒絕聯絡。

時非單方面斷絕了和所有同學的聯絡,趙五六知道這事後,還跟其他人感慨:

“沒辦法,他就是這樣果斷的漢子,無情又瀟灑,羨慕,尊重,祝福,了不起咱們學成超能力回來,以後一塊罩著他,就像他當初罩著我們。”

當然他們不知道,時非現在就挺需要人罩的,可惜他們現在還不夠格啊。

“快了,要過去了。”

孫天繁盯著即將橫穿鐵軌的三人,眼神專注而熾熱。

然後就在他的注視下,那三個原本戰戰兢兢往前走的人,身影忽然一輕,竟原地飛了起來。

但沒有飛太高,好像是突然脫離了萬有引力,於是變得輕飄飄。

只是這種漂浮也沒有持續太久,只一秒而已。

噗嗤一聲,三個人甚至沒來得及呼救,三具活生生的肉體,瞬間炸成了粉末。

“草,幸虧我聽你的沒去。”

看到了賭局的結果,孫天繁心有餘悸,於是又用手肘捅了下時非,語帶僥倖地感慨。

然而時非盯著那邊炸開的粉色血霧,眼神再次變得複雜。

雖然知道通道不穩定可能會撕碎軀殼,但這也撕得太徹底了吧?

而且他們剛剛好像還沒正式踏入分割的那條線,怎麼就炸了?

疑惑中,“噠、噠、噠……”清脆的腳步聲,從霧氣深處傳來。

那腳步節奏緩慢,輕鬆,每一步都踏得很穩,像一個懷抱詩意的旅人,正漫步在郊外的青石路上。

很快這個人走出了霧氣,在列車眾人的眼前展露輪廓。

那是一個身披全身斗篷的人,寬鬆的兜帽蓋住臉,頭頂到小腿都被完全覆蓋,看起來就像中世紀遺民。

可是他腳脖處卻露出了熨燙平整的西褲,下方一雙當季最流行的男士皮鞋,穿著相當時髦精緻。

所以披上黑色斗篷,只是為了顯示自己的身份。

替天行道、威刑肅物。

八個字分開兩邊,用金線繡在類似圍巾的白色織物上,像坎肩一樣披在肩膀、掛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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