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月下紳士
卡爾於樹叢後探出腦袋，左顧右盼，躡手躡腳走向監管者大廳。
在聽到奔跑聲後，他就立刻出發了。
不知道囚徒能拖多久，他要儘快。
風呼嘯而過，卡爾渾身被黑色的厚重斗篷蓋著，將自己掩的嚴嚴實實，生怕出什麼意外，被監管認出，給攝影師添麻煩。
繞過幾道殘缺不全的牆壁殘骸，卡爾小心翼翼彎下腰，監管者大廳就在眼前。
“怎麼現在才來”
是廠長的聲音。
聲音來自八點鐘方向。
一瞬間，卡爾全身血液彷彿被凝固住。
他不敢回頭，傻傻的呆住如雕塑。
身後沒有漸近的腳步聲，每一秒都格外漫長。
“怎麼還帶了東西？嗯，好，好，我知道，我會吃的”
廠長似乎沒有注意到卡爾，而是在和誰說話。
卡爾蹲下身子，躲藏在樹叢後，悄悄扒開幾片樹葉，想看個清楚。
廠長身材魁梧，從卡爾的視角，剛剛好擋住了和他說話的人，但廠長說話時，似乎是低著頭，很奇怪。
比廠長矮的監管似乎沒有幾個，是愛哭鬼？
卡爾不打算深究，既然對方沒有發現他，那當前救出勘探員，才是首要任務。
卡爾縮回腦袋，同時，突兀的，一個身影從背後靠近，捂住了他的嘴。
“唔！”
卡爾心跳漏了一拍，差點叫出聲。
“卡爾，是我，別怕”
卡爾跌跌撞撞砸進了身後者的胸膛，他的身後，一襲深紫色的衣襬隨風揚起，對方胸口衣領上裝飾的藍灰色月光石，淺淺吻著他鬢角亂了的髮絲。
約瑟夫今夜穿的是“月下紳士”。
卡爾想要回頭看，約瑟夫卻抱住了他，將人帶離了廠長所在之地。
走到了大廳的側面，窗邊。
“失禮了”，約瑟夫將卡爾放下，溫和的看向他的眼睛。
“攝影……先生，您怎麼在這裡？”
“這話，該是我問卡爾才對吧，怎麼還敢來這，不怕被抓，嗯？”
約瑟夫的話語責備，但語氣卻是柔和的。
卡爾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
攝影師能放了他，應該也會對他救勘探員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可是，萬一，對方不同意呢？
勘探員之前多次逃跑，得罪的監管者可不少，而這其中萬一也有攝影師……
“那個，先生……今夜，不是傑克和廠長守著嗎？”
卡爾選擇先隱瞞自己的目的，深低著頭，不敢直視約瑟夫的目光。
“卡爾這個都知道？看來小瞧求生者了。不錯，今夜原本是傑克和廠長”
“原本？”，卡爾疑惑抬頭。
“傑克今日中午，找了隱士，和他換班”
約瑟夫回憶起午時，傑克撫摸著面具，倚靠在椅子上，一副忙活了一晚上的疲倦且滿足的模樣，眼神中都有著幾分饜足的神情。
真好，他什麼時候能像傑克這樣。
“先生？”，卡爾疑惑的看著神色突然奇怪的約瑟夫。
“嗯”，約瑟夫不自然的摸了摸腰間的劍柄，“我今夜不負責看守，但大抵是年紀大了，橫豎睡不著，想起故人，出來走走，權當散心”
說到“故人”二字，約瑟夫似乎停頓了一秒，目光停留在卡爾的臉上。
可惜，卡爾沒有給出他想要的反應。
“先生看上去很年輕”，卡爾立刻否認，“一點都不老”。
約瑟夫笑，沒有回話。
月光下，二人彼此對望，眼中的微光，鬢角的碎髮，全都一清二楚，映入眼簾。
對有的人而言，這一眼，是意外的驚喜與邂逅。
對有的人而言，這一眼，是盼了十餘年的渴望與不捨，只希望每一秒都再漫長些。
“好了，回去吧，時間不早了，別再來了”
約瑟夫平靜的開口。
“等等！先生，其實我……”，一段話猶豫在嘴邊，吞吞吐吐，幾次躊躇。
“對不起，先生”
“我是來救人的，對不起”
“我沒有聽您的話，我不能拋下勘探員不管，我……對不起”
“不要道歉，你沒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約瑟夫溫柔的回應，“不過，勘探員……”
“他已經被帶走了”
“誰帶走了他？”，卡爾慌了神。
“新來的監管者，是其他監管告知的，我目前也還不清楚這位新監管的模樣，只知道叫愚人金……”
“別慌，他被帶走的時候還活著，而且那位愚人金，好像沒有要他命的意思”
“我推測，他應該是把勘探員，帶到了自己的私人領地，只是，我尚不清楚在何處”
卡爾手腳冰涼，約瑟夫看著他這副模樣，開口道，“需要我打聽一下嗎？”
“不方便的話就算了，您已經幫了我很多了”，卡爾勉強的控制住表情，不流露過多擔憂。
“千萬不要再一個人去找了，下次，萬一……”
“我明白的，我不會再魯莽了，不過，先生，可以讓我進大廳看看嗎？不是不相信您，就進去看一眼就好”
卡爾的口袋裡，還揣著囚徒給他的針型攝像頭。
“當然”
約瑟夫爽快同意，但沒有走可能遇見廠長的正門，而是直接推開了二人身旁的窗戶。
“來，把手給我”，約瑟夫輕鬆翻過窗戶，而後摘下右手手套，將右手遞向卡爾，這是監管者的大廳，窗戶製作上還是有些許高度的。
卡爾握住約瑟夫的手，沒有了絲質手套的手，帶著溫暖的體溫。
卡爾成功進入大廳。
凌晨的大廳比白天更加讓人膽寒，一截繩子只剩極短的一點，仍自空中垂下於大廳中央，下方已經沒有了勘探員，繩子的切面平整，可見截斷繩子時，是手起刀落的。
約瑟夫向前走了幾步，抬頭仰望著一小截短繩。
“我們想將它取下，可惜實在太短，掛的又太高，難以夠著，好在倒也不礙事，就這樣擱置著了”
“嗯，的確太高了”，卡爾一邊回應著，一邊尋找可以放針型攝像頭的地方。
所幸，窗臺下的角落就是個不錯的地方，角落裡堆著灰，卡爾便將針型攝像頭放在其中。
不論遠近，只要不盯著這堆灰看，應該是完全發現不了的。
“先生，謝謝您，我們走吧”
二人又以同樣的方式翻出了大廳。
約瑟夫注意到，卡爾出來時臉頰有些微紅，但卻不知是因為一絲愧疚與各種複雜心情而導致。
“走吧”，約瑟夫鬆開卡爾的手。
“我們還會見面嗎？”，卡爾抬頭問。
“如果你願意”，約瑟夫低頭答。
“如果你願意，每月5，15，25號，午夜時分，我會在噴泉處等你，那裡不在監管看守的範疇之內”
“時間若是超過了一刻鐘，你就不必再等，我應是有事來不了了，你立刻回去，別被發現”
“好，我會來的”
“我送你”，約瑟夫想要掩護卡爾去噴泉旁。
“不，不用了，謝謝您”
卡爾點頭致謝，轉身離開，一開始是慢步，漸漸的越走越快，變為了小跑，最終如上次般，消失在約瑟夫的眼中。
密林中，卡爾奔向別墅的方向，腳步突然一頓。
“我有和先生說過……我叫卡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