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大腦空白,回到屬於下人的臥房。

直到第二日睡醒,他才恍惚在記憶的洪流裡,尋找出昨夜的記憶碎片。

印象中,在說完那句“請不要打我”後,自己反而被自我幻想的各種悽慘下場,嚇的眼淚汪汪。

約瑟夫從未見過這般大小的小僕人,在他面前哭泣,沒有半點經驗的他,手無足措安慰著卡爾。

告訴他,自己從來沒有責怪他,更沒想過打他,讓他不必害怕。

卡爾哭,說自己亂跑,被養父知道了,肯定會被狠狠的責罵。

約瑟夫哄,說今夜之事,不會有第三個知道。

兩個人明明什麼都沒幹,卻像是什麼都幹了一樣。

再後來,約瑟夫哄著想帶卡爾回到室內,卡爾卻避他三尺遠。

約瑟夫無奈,只好由著他,目送著卡爾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風打在卡爾的口罩上,卡爾悶頭就往回跑,前方的路變得明亮,而那暖黃色的光中,自門後,又走出來一人。

他一時猝不及防,撞進對方的懷裡。

身著禮服的男子被撞後,退了半步,發出一聲悶哼。

卡爾猝然抬頭,看清對方面容時,渾身一顫,滿眼驚恐。

這是方才那位先生?可明明,他已經跑遠了……先生他怎麼會這麼快就出現在他前面?還換了一身衣服?

卡爾不知,眼前人並非約瑟夫,而是發現約瑟夫不在舞會後,前來尋找的克勞德。

“你好啊,小傢伙”

克勞德臉頰染著醉意微醺,低頭看著冒冒失失的小僕人。

“唉?額頭怎麼都紅了?”

“是……我撞的?”,克勞德不確定的蹲下身,想要細看卡爾的額頭,指尖卻撲了個空,卡爾往後退了一步,淚眼婆娑。

“對不起先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又打擾了先生,對不起”

又?克勞德發現了盲點,他清了清嗓子,將語氣放軟。

“小傢伙,你有沒有見到一位和我一樣的……”

克勞德鬢角的髮絲,被卡爾逃跑時的一陣風吹起。

“嗯?”

克勞德愣在原地,還保持著蹲下的姿勢。

剛剛,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從他身旁跑過去了?

……

卡爾坐在床上,那些記憶碎片拼湊完整,當記起一切後,他才發覺,自己昨夜有多大膽。

對方是貴族,他一個小僕人,一個晚上,衝撞了兩次,雖然對方嘴上不在意,但他最後心慌逃跑了,若是惹的對方不快,全莊園搜尋他,懲處他,他該如何是好?

“卡爾,出來”

養父的聲音從外頭傳出。

“薇薇安小姐那處需要幫忙,你去看看有什麼可以做的,不要莽撞,做事勤快點”

“是”,卡爾匆忙戴上口罩。

……

“哥,猜猜我是誰?”

午後,陽光明媚,午睡醒後的克勞德在湖畔找到了約瑟夫,他悄悄靠近,雙手遮住約瑟夫的眼睛,調鬧著開口。

“克勞德”

微光穿過指縫映在約瑟夫的眼中,他不曾回頭,左手覆上克勞德的手背。

後者立刻抽回手,跑到他的跟前。

昨夜舞會鬧騰了一宿,今日的克勞德卻依舊神采奕奕。

“在這裡做什麼?想什麼事還是人?”

約瑟夫笑著搖搖頭,道了句“沒什麼”,昨夜答應了卡爾,不會說出關於彼此的事情,他自然履行承諾。

“父親在找我們”

“是何事?”

“不清楚,但……”,克勞德放低聲音,“我看見有漂亮小姐在”

漂亮小姐?約瑟夫腦中閃過一些可能性。

果不其然,驗證了約瑟夫猜想的一種。

溫暖的室內,胡桃木沙發上,端坐著兩位舉止優雅的貴族小姐,是對姐妹花,其中一位就是昨晚邀他共舞的淺藍色舞裙小姐。

見約瑟夫同克勞德前來,小姐們起身行禮,象徵式的禮儀之後,是一場含蓄的“撮合”。

約瑟夫尚且不想考慮這些,儘管年齡已經到了,他面上維持著禮貌的笑,端起咖啡淡淡的抿了一口後放下。

克勞德同他一樣,大抵也是尚還沒有興趣,頻頻重複著加方糖,喝咖啡,再加方糖,再喝咖啡的舉動。

方糖和咖啡很快被“糟蹋”殆盡。

守在一旁的僕從立刻上前,想要換上新的方糖,可不巧,克勞德剛好舉杯,杯子一時失手,掉落在桌上,其中尚未喝完的半杯咖啡,灑落在馬卡龍和楓糖煎餅之間,卻也有幾滴濺在了薇薇安的純白色的蕾絲手套上。

“抱歉,薇薇安小姐,是我的失誤”

克勞德立刻起身,掏出手帕。

約瑟夫則是給了那同樣造成這場意外的僕從一個眼神,示意對方離開。

“不,只是一場意外,手套而已,沒什麼的”

薇薇安朝著克勞德露出不在意的溫婉淺笑,並脫下被咖啡弄髒的手套,她身旁的僕從接過,又朝小女僕低語了幾句,小女僕點頭,離開了。

這個小插曲,讓話題走向偏移。

約瑟夫望著矮桌上的一顆黃色馬卡龍,有些出神,直到一個小身影從門外走入,闖進約瑟夫的視線中,他的眼中才重新恢復焦距。

“小姐,您的手套”

卡爾走入房間後,全程低著頭,不敢亂看,徑直走向薇薇安,將她的手套遞上。

彼時,卡爾側臉對著約瑟夫和克勞德,不曾察覺有兩道視線,都落在他的臉上。

薇薇安戴上手套後,卡爾轉身就要退下。

“等等”

出聲的是克勞德。

卡爾身形一頓,止於原地,這個聲音好熟悉。

“回頭”

後方傳來克勞德溫和的“命令”。

卡爾像卡碟的播放機,一頓一卡扭過身,抬起腦袋。

這一轉身,一眼,便讓他徹底呆住。

一模一樣的先生居然有兩個?是雙生子?

根據眼前事實,卡爾立刻想明白昨夜的不合理之處,所以,他昨夜,其實是一次性得罪冒犯了兩位貴族?!

卡爾汗流浹背。

“你是……”,克勞德開口。

“我們是不是見過?”

“嗯,你是昨天晚上的……”,克勞德端詳著卡爾的面容,像邊賞析邊評價那般,語速放慢。

“咳”

一聲輕咳,打斷了克勞德的問話。

克勞德轉頭,朝約瑟夫眨了眨眼睛。

“可以把那邊的布列塔尼酥餅遞給我一份嗎?”

約瑟夫目光定格在克勞德左手邊的方一份甜點上,克勞德順著約瑟夫的目光看去,注意力瞬間被轉移——由這個小僕人我好像見過,變成了,哥不是不太喜歡布列塔尼酥餅嗎?今日怎麼突然想吃了?

克勞德沒多問,將那甜點移至二人之間。

約瑟夫則趁著克勞德轉移甜點的動作時,目光再度回到侷促不安的卡爾身上。

這個小僕人,很膽小,昨夜遇上自己時,自己再三保證不會說出二人相遇之事,才讓他止住害怕。

雖然不清楚是不是克勞德也遇見了小僕人,但如果是,克勞德又公然說出,小僕人大概會以為是在責怪他,又要出現那小鹿般溼漉漉的眼睛。

約瑟夫朝小僕人揮了揮手,讓他離去。

小僕人看懂了約瑟夫的意思,點頭如搗蒜。

但許是小僕人動作太急,出門時未曾掛好在耳後的口罩綁帶鬆脫,右側的半邊臉剎那間沒有口罩的遮擋,暴露在約瑟夫的視線裡。

約瑟夫眸光一閃。

不等他反應,卡爾已迅速戴好口罩,腳下生風,飛速離開。

樓梯口,卡爾下樓至轉角,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熟悉的聲音再度從頭頂傳來。

這一次,是約瑟夫。

“先生”,四下無人,卡爾退到牆角,不安的站著,眼睜睜看著約瑟夫一步步靠近。

約瑟夫走得有些急,來到卡爾身前後,卻又沉默著,一言不發。

卡爾能感覺到一束目光,照在他的臉上,準確來說,是盯著他的口罩。

“能摘下口罩,讓我看看嗎?”

“唉?”

卡爾疑惑,沒想到對方追出來,是說這個。

雖然不明白約瑟夫為何提出這樣的要求,但貴族的要求,他的身份,不能拒絕。

“當然,先生”

卡爾右手抬起,繞到耳後,輕輕勾起白色的綁帶,帶久了口罩的耳後出現微紅的勒痕,卡爾微微偏頭,將一整個口罩摘下。

白皙且稚嫩的面孔,讓約瑟夫久久出神。

“原來真的是你”

約瑟夫看著卡爾口罩下的面容,眼中出現了小卡爾看不懂的情緒。

是懷念嗎?

“我昨夜就應該認出你的……”,約瑟夫聲音漸小,似在自言自語。

“先生,見過我嗎?”

小卡爾腦中混沌,眼中迷茫,對約瑟夫沒有任何印象。

“五年前,我們見過一面,但當時你太小了,可能……不記得了”

五年前,卡爾還是個有家的孩子。

沒有人的膽小與社恐是與生俱來的。

他也曾開朗過,天真且頑劣。

那是個晴好的天氣,母親帶他去參加一場貴族擊劍比賽,他們是負責獻花的。

比賽中,年輕氣盛的約瑟夫一時失察,被對方劃破了衣袖,也輸了比賽,儘管本就知道只是娛樂,無傷大雅,但失敗者沒有掌聲和鮮花。

初登臺的約瑟夫仍舊難掩失落,一個人靜謐在角落時,身後,出現了一隻小小的、懵懂的卡爾,遞上母親所種下的黃玫瑰。

“先生很厲害”

那時的卡爾不戴口罩,笑的時候會露出兩顆虎牙,身上沒有半分膽怯,純粹且善良,是個被寵愛包圍的小公子。

只是這些記憶,連同被寵愛澆灌孕育出的開朗純真性格,隨著父母的逝去,都已和那盛開在母親血泊中的黃玫瑰一同凋零,被埋葬遺忘。

“抱歉,先生,您說的這些,我不記得了”

……

克雷伯格賽馬場。

“抱歉,先生”

卡爾忍不住打斷約瑟夫的回憶。

他猶豫再三,還是開口:“抱歉,您說的這些回憶,還有回憶中的回憶,我都不記得了”

“先生……”

卡爾欲言又止。

“這是不是我第二次忘記您了?”

5歲的卡爾第一次遇見約瑟夫,10歲時再會,他已然將他忘記。

而相伴三年的時光後,14歲的卡爾,再一次將約瑟夫遺忘。

如今十年後再重逢,聽著約瑟夫的描述,卡爾依舊想不起那些曾擁有的過往。

卡爾仰著頭,看著約瑟夫,愧疚的道歉還未出口,約瑟夫先一步開口。

這一刻的回覆,與多年前那日樓梯拐角處的回答相重合,都帶著釋懷和被隱藏的很好的遺憾:

“沒關係”

“想不起來也不必勉強”

約瑟夫揉著卡爾的發窩。

“我們還有很多以後可以銘記”

而過往,那些你所遺忘的,由我記著,等你想知道的時候,都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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