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與妙風明子的午飯不歡而散,風沙並未受到影響。

他允許明教入兩淮這件事,妙風明子顯然拍不了板的。

需要給出足夠的時間,讓妙風明子與明尊和善母溝通。

訊息北上南下,一來一回,速度再快也得要十天半月。

在此期間,未得明確指示的妙風明子不可能跟他翻臉。

到了下午,風沙跟何子虛接著吵。

四靈和隱谷於三河幫各有優勢,多數地方涇渭分明,差距還是很明顯的。

哪怕白送給對方,對方也拿不住,自然沒什麼好爭。

兩人目前最大的分歧正是在兩淮,尤其是南北向貫穿兩淮的大運河流域。

在北周南征的前提下,淮南水道的重要性不問可知。

控制這條水道,甚至可以直接影響北周的戰略方向。

自然是寸土必爭。

雲虛更希望快點解決因江都焚燬所導致的貨貿中斷。

因為耽誤她掙錢了。

而風沙希望自江都到楚州這段大運河及其沿線流域為一整體,自成一幫。

幫名他都想好了。

楚州即古之淮陰,就是淮陰侯韓信的那個淮陰。

再取江都之江,叫淮江幫,叫江淮幫,都可以。

至於首任幫主,當然是授衣。

何子虛聽後,爭鋒相對道:“柳仙子正在巡行兩淮,一路行俠仗義,懲奸除惡,人心向背,自有公論。”柳仙子即柳豔,隱谷在江湖的代言行走。

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勝負。

這幾天風沙忙著見客,他當然也沒閒著,大家都在忙著佈局。

柳豔是他得知江都被焚後安排的,這幾天又在佈設之後的局。

相信風沙也一樣。

昨天的佈置是今天的籌碼,今天的佈置是明天的勝算。

風沙微怔,旋即哼道:“還真會挑人。”

柳豔不僅跟他有些交情,跟伏劍更是交情匪淺。

因為孟凡和花娘子的緣故,跟李玄音和宮天霜好像也很熟絡。

也就是說,就算爭不贏隱谷,這也是個他可以接受的人選,不會魚死網破。

挑這麼個人物跟授衣打擂,當真用心了。

何子虛沖雲虛問道:“公主以為如何?”問話的時候,眼睛並不敢看雲虛。

雲虛正拿著個巴掌大的銅鏡,對鏡化妝。眉是新描,正在塗唇。

自打來後,她就自顧自開始了,好像沒把風沙和何子虛當外人。

對她而言,風沙確實不算外人,而這招對付何子虛又特別好使。

不用白不用。

聞言既不抬頭,也不轉臉,對鏡抿唇又啟唇道:“我記得她,長得蠻漂亮的。”

忽而斜眼睨視風沙,冷笑道:“只要漂亮女人都行,他喜歡就好,我無所謂。”

本來一件正兒八經的事,被她一下搞成了爭風吃醋。其實沒贊同就是在反對。

授衣是伏劍的人,而她又是伏劍舊主,當然支援授衣,不可能支什麼持柳豔。

何子虛張口結舌,不禁看向雲虛,又被潤豔紅唇突然刺眼,嚇得忙不迭轉臉。

雲虛頗為得意。

示威似地衝風沙噘了噘嘴,彷彿在說,你看你費勁巴拉的,我嘟嘟嘴就成了。

風沙哭笑不得,接過話頭道:“柳仙子去是好事,讓她好好看看南唐乾的好事。焚燬江都,害得數十萬士庶數流離,此皆唐皇之過也。”

周嘉敏給他來過信,他知道此乃南唐最高層一致決策。

但周嘉敏是他的人,而唐皇愈發倚重隱谷。

這頂帽子當然要扣到唐皇頭上,指責唐皇就是在指責隱谷。

言外之意,你們先去收拾你們搞出來的爛攤子,搞完再來爭權奪利。

何子虛默然少許,輕聲道:“柳仙子此去一行,確有查察救濟之意。”

江都遭焚一事,在隱谷高層產生了巨大的分歧。

派柳豔過去,既是高層爭鬥,也是妥協的結果。

畢竟柳豔只是江湖代言行走,並非隱谷嫡系。

儘管還沒結論,其實已經劃了紅線,封了頂。

用來跟授衣打擂,也只是他順勢而為。

風沙立刻應承道:“我相信授衣會全力配合,協助柳仙子早日查明真相。”

何子虛強調道:“首要是救濟災民。柳仙子心懷慈悲,一定會嚴加督厲。”

其實他心裡明白,更不是拿風沙沒辦法,只是認為現在賑災比爭權更重要。

要讓柳豔不爭也行,你得讓純狐授衣把災民給我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如果讓柳豔挑出毛病,咱們再來說道。

也給柳豔爭到監督權,勝負尚未可知。

雲虛一聽不幹了,挑眉道:“江都遭焚,斷絕南北,你知道多少貨船進退兩難,多少商賈血本無歸?這時還要往那邊運糧?別說沒有餘糧,也沒船會往那邊走啊!”

話裡話外就一個意思,要糧沒有,要船不給。

眼見風沙皺眉,底氣一軟,嘴硬道:“總要先把責任查清楚,誰的責任誰掏錢,總不能讓壞人坐享其成,讓好人傾家蕩產吧?”

發現風沙正冷冷瞪著她,繼續嘴硬道:“至少要讓我知道以後該找誰要債吧!”

儘管聲音越來越大,話卻越說越軟了。

風沙思索少許,衝何子虛道:“她說的有道理啊!子貢和子路可都是儒家先賢,無需來我來重複吧?”

無論是子貢贖人,還是子路拯溺,無非是說做好事當賞,不賞以後就沒人做了。

雖然這屬於儒家思想,墨家卻素來深以為然,並歸為“兼相愛,交相利”。

“是吧!”雲虛虛下的底氣忽然又鼓起來了,哼道:“查,要一查到底。”

何子虛看出來了,風沙的矛頭直指唐皇。

轉念一想,內部查不動,讓四靈在外面推一把也好。

以往光見風沙藉著隱谷打四靈,反過來也不是不行。

不過,這心思他一定深埋心中,不會宣之於口,沉吟道:“柳仙子人生地不熟,恐有危險,你必須得保證她的安全。”

他剛還說“柳豔巡行兩淮,人心向背,自有公論”,就是有人望的意思。

現在又毫不猶豫說什麼“人生地不熟,恐有危險”。

果然近墨者黑,什麼君子都會被浸染。

風沙倒是明白何子虛的苦衷。

讓柳豔跟授衣爭權,隱谷所能影響的江湖勢力自然能讓柳豔如虎添翼。

讓柳豔主要追查江都遭焚一事,那就是一堆數也數不清的肘腋之患了。

略一思索,把外面候著的張星雨召進來,奉筆研墨,當場給授衣寫了封親筆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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