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會被殺。

頂層的密室裡,一個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趴在桌子上,藉著昏暗的燈光,在草稿紙上寫上了這短短的一句話。

這個男人是鄭先生,蘭芍藥材辦事山莊裡除了蘇子曦和唐鬱的第九個人。此刻,他的神情異常緊張,捏著簽字筆的手微微的顫抖。由於恐懼太過強烈,他手上的力量也越發的強烈,簽字筆的圓滑筆尖甚至劃穿了草稿紙,將墊在下面的書本封面劃出一條深深的疤痕。

我會被殺......我會被殺......我會被殺......我會被殺......我會被殺.........

強烈的緊張情緒充斥著這個男人的一切,包括靈魂。他不斷的在紙上寫著這幾個字,可是寫得越多,他寫到‘死’字的時候,恐懼就越是會讓他顫抖。

他感染了瘟疫,喉嚨說不出話。而說不出話這一點,更是讓他難以宣洩心中的恐懼,所以只能用劇烈的書寫來釋放緩解內心壓抑的情緒。

但是,這種方法沒有任何作用。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樣做完全不可能讓自己那顆被恐懼吞噬了的心臟變得平靜,哪怕一分。

夜晚......是安靜的......

窗外的雨又隨著春風浸入這個世界,帶來明日的花開,卻也帶來此刻的極度冰冷。

可是這個男人卻是死死的盯著自己的手,然後轉身!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仔仔細細的觀察著密室裡的一切。似乎在這間只有自己居住的密室裡,也是佈滿了天羅地網。

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會被病死,還是會被殺死。

但是他很確定,自己只要一旦掉以輕心,就一定會被誰,用某種自己意料之外的方式殺掉!

他已經整整兩天時間沒有吃過他們送來的東西了。每次外面的人端來食物放在門口,他都是將東西從這個最靠近懸崖的視窗倒掉。

他無法確認這些飯菜裡面沒有沒被下毒,所以他只有謹慎,小心,恐懼。也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對自己感到稍許的安全。

可是......他實在是太餓了......

整整兩天時間他一直都是處於一種極度擔憂緊張的精神狀態之中,最多的也只是喝點飲水機裡面冰涼的冷水,這讓他的精神一直都處於崩潰的邊緣。

在這幾天裡,他感到飢餓了,就會從書架上撕下來一把紙用以充飢。他知道自己不能絕食,不然自己可能會在病死或者被人殺死之前,就先被餓死。

他知道。

他當然知道自己會被殺的理由是什麼。沒有人會在知道自己即將被殺死之前,還能如常的保持冷靜。

這個男人抱著頭,蹲在書桌的椅子上看著桌上那一本被徹底劃花的書本。他伸出顫抖的右手抓住書本,兩隻滿是血絲的眼睛貪婪的看著書中的文字,也只有是在看著這些文字的時候,他才感覺到自己還活著,還會有著活下去的希望與動力。

他不能死。

他一直是這樣告訴自己的,自己絕對不能死。埋在這裡的黃金是屬於他的,他已經破解了那十一條暗語的秘密了!現在只需要自己按照自己所理解的,去到那個地方,就絕對能夠擁有那一筆不可計量的財富!

所以他唯一所需要的,就是逃走......

前提是,在不被殺死的情況下......活著,逃走!

咚......咚咚咚咚。

深夜,門外卻突然傳來了敲門聲!鄭先生渾身一震,連忙將那本書捂在懷裡,藏在大衣裡。似乎確認了對方目前還無法從門外闖進來之後,才將其放在雜亂成堆的草稿紙上,拿著已經沒有墨水的簽字筆,將筆尖朝下,緊握著,躡手躡腳的走到門邊......

此刻的時間,新紀795年四月十六日晚上十一點二十一分。

咚......咚咚咚咚。

唐鬱拍著門,等待著房間裡面那個男人的回應。

蘇子曦現在很生氣,因為夜間的春雨帶來的寒意似乎絲毫不亞於冬季的皚皚白雪,同時她怕冷。

所以她沒有站在唐鬱身邊,而是站在他後邊,倚著窗戶翹著嘴。

漆黑的走廊裡是手控的壁燈,因為是一個莊園別墅,所以為了節約成本,就沒有設計聲控燈。

不過唐鬱也沒有打算再去費那點時間去找開關。從這扇厚厚的大門下面漏出來的暖黃色光線,就已經足夠他看清自己應該能看見的東西。

大門貓眼,以及乖乖跟在自己身後的蘇子曦。

經過思考,將那封信和蘇子曦拍下的照片組合在一起思考,唐鬱得出來的第一個嫌疑人就是鄭先生。

夫妻之間裝作關係好,背地裡甚至可能是反目成仇的案例,唐鬱倒也不陌生。而且當今天早上鎮長一行人來告訴鄭夫人死訊的時候,這個男人的反應......很不真實。

他為什麼都沒有一絲疑惑的?為什麼在沉默了片刻之後,卻突然表現得如此暴怒卻又如此悲憫?

是他殺的人,所以才會在事後表現得如此合乎情理且浮誇嗎?

總而言之,在這個山莊裡他們兩人還沒見過的人,也只有鄭先生一人。所以,唐鬱現在要來驗證一下。

咚咚咚......

唐鬱,再次敲門。

可是房間裡所給予的回應,依然是沉默......

咚咚咚......

外面的敲門聲,又一次響起了......

鄭先生捏著簽字筆,手心隨著狂跳的心臟逐漸冒出冷汗。

他的身體在顫抖,沙啞的喉嚨彷彿灌了酒,燙得他想要咳嗽。可是他害怕......對死亡的恐懼甚至讓他都無法好好的站立,肉眼可見的不斷髮抖。

是誰.........?

外面的人......是誰??!

是......來殺我的人嗎?

一定是...一定是!

不.......

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來奪走我手裡的黃金的.....

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來觸碰屬於我的東西!!!

殺了你......

只要你敢進來的話.......我就殺了你!

殺了你!

殺了你——!!!!

咚咚咚。

咚咚咚。

再一次敲門,房間裡面依然沒有任何的回應。可是從門縫下面的燈光來看,應該是有人一直站在門後面的,擋住了一部分光線。可是對方依然沒有任何想要回應的打算。

“我都懷疑你是不是真的傻,你家裡人就是這麼教你敲門的啊?你主動找人你還不先開口,就算是我找洛蒂幫忙我都要先開口。再說了,在這個剛剛才死了人的夜晚,你不先說你是誰,裡面的人只要腦子沒病都不會給你開門。”

唐鬱回頭瞪了蘇子曦一眼,而蘇子曦也睜著回瞪了他一下。唐鬱沒有和蘇子曦過多糾纏,聽從了蘇子曦這份常識之後再一次敲門,隨後開口說道:“鄭先生,是我。前兩天和您的妻子兒子一起給您送飯的唐鬱。”

話語簡潔明瞭,唐鬱也實在是懶得再說那些沒必要的恭敬語。可是唐鬱做出這樣的讓步了,房間裡面的人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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