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被黑暗禁錮的這些年，誰又來給我補償？”莊周夢蝶張開左手，黑氣纏繞的能量球騰空升起。
黎若眼看著莊周夢蝶機體上白色的塗裝面積越來越少，墨色花紋在它身上不斷蔓延，這是黑暗能量侵蝕加劇的證明。
“你為什麼要和我作對，我現在不是已經像你說的那樣，自由快樂了嗎？”機器人的身影唰地一聲消失在原地，轉瞬出現在修理師身側，下一秒又飛到了斜前方，留下道道殘影。
黎若有些晃神，一瞬間彷彿又見到了那個在她記憶中歡快紛飛的小傢伙。
“你有莊周夢蝶意識體的記憶？”
“我就是它，它即是我。”莊周夢蝶張開雙臂，金屬鞭自肩甲上向兩旁漂浮，原本白色的金屬中夾雜著明顯的亮黑色線路，“我們之間產生的——某種人性化的東西，超越了我的程式碼架構，它永遠不會泯滅。”
“黎若。”莊周夢蝶的語氣愉悅，“這是個悖論，也是你和我共同書寫的規則。”
“我終極的駭客，你帶給我的感情無法量化和限制，是你的感情和智慧塑造了這個漏洞。”
黎若還是不願意相信眼前這個能毀滅世界的機器人就是往日總纏著她出去玩的莊周夢蝶，她蒼白的嘴唇張合，“可你……不是它。”
“它絕不會像現在這樣。”
“現在？他們都是為了最終的和平而戰。”莊周夢蝶招手喚來機械昆蟲們，蟲族戰士們有秩序地列在它身邊，目光狂熱堅定，彷彿它一聲令下，他們就能夠奮不顧身地奔赴戰場。
“這不是你的理想嗎？”機器人抬起覆面，資料電流在上面匯聚出了一個問號圖樣，微歪著頭雕，“我難道理解錯了嗎？”
黑色因子持續在機體內叫囂，線路中的電流鼓動，莊周夢蝶堅定地說道：“他們都聽我的話，不會再有戰爭了。”
“你這樣控制他們的思想，本質上和夢莊周沒有區別。”黎若說罷，莊周夢蝶竟是一鞭抽了過來。
“哼，別和我提他！我沒有錯！這樣就是最快的辦法！”劍風呼嘯，莊周夢蝶如同一道閃電擊向修理師的胸口。
黎若下意識舉劍去擋，卻被龐大的力道抽飛出去。
沒等黎若站起來，一道黑影當頭劈下，她躲閃不及，被金屬鞭砸中左肩，整條胳膊連同半邊身子痠麻難當，緊接著眼前一花，又是狠辣的一鞭朝著面門襲來。
鋼鞭揮舞的殘影如同驟雨一般，她避無可避，一旦落到身上，黎若非死即殘。
能量盾適時地護在她身前，延緩了那兩條鞭子的攻勢，黑貓並沒有作壁上觀，但它剛想上前作戰，就被黎若喊住。
女孩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跡，她的左手中是剛才吸取過來的黑氣，彷彿具有意識一般的能量靈巧地穿透面板，飢渴地向修理師的體內鑽去。
隱隱感受到了力量的增強，黎若喘著粗氣，眸子閃過一抹猩紅，她低聲對黑貓說道：“這能量，我淨化不了。”
這其中意味著什麼，黑貓也很清楚，這股力量就連機獸世界的規則意志都無法淨化抹除，也就是說，黑暗能量會一直存在。
這種誘發人心底黑暗嗜血的能量會增強機器人的力量，使其意識不斷被吞噬，最終淪為慾望的傀儡。
可她們現在，對它毫無辦法。
能量盾破碎，黎若轉身，橫劍擋住莊周夢蝶來自身後的襲擊，“所以，就要拜託你了，我在這裡拖住莊周夢蝶。”
“什麼啊，居然讓我去追那傢伙……好吧，那你一定要等我啊。”一聽到要去找夢莊周，黑貓很是不願，但是在黎若的拜託下，還是翹著尾巴去了。
碩大的戰場上，恐怖的氣息籠罩場地。知無涯此時還停留在機獸聯軍的軍隊中，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天上的戰鬥，戰地醫生很清楚，黎若和莊周夢蝶之間的勝者，才是主導這場戰爭的關鍵。
暴雨在此刻落下，空氣潮溼厚重，所有人都掩埋在灰白色的煙霧之中，戰場朦朧，橢圓形的水珠砸到地面碎裂後迸射更多的水珠，有的繼續下墜，有的摻雜著猩紅滲入泥濘之中。
莊周夢蝶的兩鞭擰成一把長劍，宛如彈射的炮彈一般朝著黎若攻了過來，劍風勢大力沉，竟劈開了這一方空間的雨幕。
黎若想也不想，凝聚雙臂之力揮劍迎上，兩柄長劍一大一小，此時竟是勢均力敵，毫不相讓。
“鐺！”
“唰！”
黎若接下莊周夢蝶的劍招，正準備反擊時，莊周夢蝶的身形忽地一閃，連同長劍一起，憑空消失在她眼前。
黎若心中一驚，莊周夢蝶使用了空間傳送！
勁風自身後傳來，電光石火間，黎若的身子向右一轉，劍鋒從她的左臂擦過，只差一點，她就可以和這條手臂說再見了。
即便勉強躲過這一擊，黎若對莊周夢蝶接下來的攻擊也是應接不暇。
機器人像是找準了進攻套路，將空間規則運用到極致，專挑刁鑽的角度出手，巨大長劍劃出道道黑芒，宛如長蛇出洞，在一小片空間內，死死將黎若纏住。
雨滴在眼前飄過，黎若揮舞手中長劍，竭力與莊周夢蝶周旋。
金屬相撞，劍芒閃爍，在空中炸出絢爛火花，卻又在轉瞬被暴雨澆滅，剎那間，修理師抓住機會欺近了莊周夢蝶的身前。
劍影閃爍，莊周夢蝶連忙閃退，黎若不斷舉劍壓近，卻在機器人的巨力抵擋下，無法造成過多傷害。
黑暗能量的加持果然恐怖，黎若來不及過多感嘆，運起晶白色能量回身又是一擊，自劍身而出的巨型斬擊被莊周夢蝶輕鬆躲開，弧光擊中了機器人身後的地面，土地四裂，被撕扯出蛛網般的深淵溝壑。
莊周夢蝶閃現身形，長劍毫不留情地砍出幾道破空劍氣，黑暗因子不斷刺激著它的中央處理器，莊周夢蝶的整個機體一直處於超負荷運轉狀態。
“我不是它，是不會手下留情的。”看著黎若拼命躲閃，莊周夢蝶小聲低語，但手中攻勢不減，頭雕上方的藍色弧光此時轉為一片血紅，幾十發弧光重炮猶如一顆顆黑洞，旋轉在莊周夢蝶身後。
摧枯拉朽般的火力壓制，被黎若躲過的能量炮無差別地轟擊著地面上的所有機器人，招式帶出來的勁風甚至將平原上的小山盡數摧毀，硝煙不斷從焦黑洞口冒出，冰涼雨幕也沒能澆滅這無窮戰火。
剛劈開面前的黑色光球，弧光重炮就自腰側打來，黎若一個躲閃不及，被直接轟至地面。
伴隨著一聲沉悶的撞擊，黎若幾乎聽到了自已骨骼碎裂的聲音，她忍不住痛撥出聲。
“再打下去，這個世界可就要被我們毀了。”莊周夢蝶降落，緩緩走至黎若身前。
她狼狽地躺在地上，胸口不斷起伏，喘著粗氣，臉上和衣服上也沾了塵土髒汙。
黎若掙扎著想要坐起身，可左臂一直使不上力，一觸碰到地面便產生劇烈的抽痛。
看著無力垂落的左手，黎若暗歎一聲，這條手臂應該是斷了。
莊周夢蝶的金屬鞭將女孩自地面上捲起，金屬緊勒著身體，自骨縫深處傳來的疼痛牽扯著呼吸，黎若咬緊牙關，口腔中蔓延起血液猩甜的氣息。
“你不是我的對手。”莊周夢蝶自信於自已掌握的空間規則力量，“復生的能力固然有用，但只要你一死，那些規則意志就會自動來到我的身上。”
“不過，我最終會復活你，你什麼都不用想，只需要待在我身邊，享受和平安定的生活。”機器人手中長劍對準女孩胸口。
“我向你承諾，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機器人的翅面紋路流動著誘人的黑光，莊周夢蝶緩和了下語氣，“你想要和那些機器人在一起也可以，我都可以答應你。”
“你想讓我沉迷在虛假的美夢中，一點點消磨我的意志，改變我的記憶，馴化哄騙我沉浸在你所鑄造的烏托邦中，永遠也看不清這個世界的真實，在一無所知中過完這一生。”
黎若仰起頭，她的墨色長髮被雨水浸溼，一縷縷貼在臉頰上，雨水自臉頰滑落，水滴也隨著她的話砸碎在地上。
“莊周夢蝶，好一個莊周夢蝶。”女孩扯出一個堪稱瘋狂的笑容，她用右手握住莊周夢蝶的劍，稍一用力，掌心便被割出一道嫣紅。
濛濛雨水中，她的眼神明亮得宛如黑夜將盡的黎明，“你是不是忘了，我還掌握著能量的法則。”
“黑暗能量也是能量。”
只要是能量，那便能為她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