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劍火鞘，冰融火熄。
赤焰虎還不死心地去問過黎若，得到了黎若否定的答覆。
機死塵埃落定，不會再有結果了。
赤焰虎去見了老元帥一面。
老元帥並沒有因為那些輿論就懷疑他，相伴多年，虎天涯深知赤焰虎和霜風虎這兩個小子是什麼性格。
虎天涯聽完赤焰虎的講述，長長嘆了口氣，他又何嘗不是把他們二人當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出了這檔子事，他只責怪自己的身體不行，無法親自上戰場。
赤焰虎看得出經歷了霜風虎的去世，本就年邁虛弱的老元帥又憔悴了一圈，和他說話的時候不住地咳嗽。
赤焰虎又去拜訪了黎若，希望她能給老元帥調養下身體。
黎若答應了，她說虎煞天早就找他說過這件事了，讓他放心。
她檢查過虎天涯，更換一些部件，起碼還能再活幾十年。
這可能是赤焰虎最近聽到過的最好的訊息了。
再不久，老元帥提拔了虎煞天做了將軍頂上霜風的空檔。
之前虎煞天統領的幾場戰鬥都贏得很漂亮，在軍隊中也頗得人心，他的能力有目共睹，自然也沒什麼人有異議。
只有赤焰虎偶爾會在虎煞天彙報工作的時候會默默注視著那個原屬於霜風虎站定的位置。
平靜的日子雖然並不存在於戰事緊張的雷霆殿，但赤焰虎明顯感覺到最近流言四起，人心惶惶，頗有種風雨欲來的架勢。
赤焰虎去軍營轉了一圈，去那處理幾個傳謠傳得最厲害的，那個刺頭黑獅虎還不服他管教，口中振振有詞，理直氣壯：“將軍不如回憶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吧，怎麼還好意思說教我們？”
赤焰虎一路上聽著對雷霆殿不利的流言本就芯中含著怒氣，再聽到小兵提起霜風虎，當即就要出手。
滾燙鐵爪就快要落到黑獅虎身上時，虎煞天伸手攔住了赤焰虎。
他給了赤焰虎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他把這件事交給自己來處理。
“我知道最近雷霆殿的戰事緊張，大家的壓力很大，聽信了一些不好的流言。但是，我們雷霆殿絕對不會在關鍵時刻認輸，將城池拱手讓人！”
“你們不相信赤焰虎將軍，難道還不相信我，不相信元帥嗎？”
“用我虎煞天的人品保證，赤焰虎將軍絕對沒有要殺害霜風虎將軍，都是誤會。”
……
虎煞天一頓演講忽悠和畫大餅，成功將這件事揭了過去，沒人再提那些流言，反而都士氣高漲地想著為接下來的戰鬥做準備。
赤焰虎站在一旁，看著他們信服支援虎煞天的樣子，無端地有些茫然。
自從霜風去世，他的狀態一直不如從前，老元帥看出他的疲憊，也將更多工作交給虎煞天。
可他這鬱鬱寡歡的樣子真的對得起霜風嗎，對得起他臨死前託付給自己的經驗能量嗎？
赤焰虎百般質問自己，他去了霜風虎的房間，靜坐了一天。
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便是已經恢復如常，他又變回了以前穩重的赤焰虎將軍。
老元帥欣慰於他的改變，又心疼地勸他不要壓抑自己，繃得太緊了。
赤焰虎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忙起來反而能讓他心裡更輕鬆一點。
他想更好的輔佐老元帥，帶上霜風的那份。
打起精神的赤焰虎重新收攏了自己手下的軍隊，對他們誠懇道歉，那些天他的所作所為的確算不上好。
他在軍隊多年，積累的人脈讓他很快又得到了眾人的認可。
論資歷和實力，都該是他。
繼承人的位置倒是沒什麼，赤焰虎擔心的是，他的實力短時間內還不到戰王級，就算拿了令牌成為元帥，也無法迅速改變雷霆殿的局面。
突破戰王級，除了天賦和努力，還有心境這一大難關，經驗可以累積，但心境這東西誰都說不準。
老元帥虎天涯年輕時也是有名的猛將，戰王級的經驗都是從軍中拼殺來的，只不過現在年紀大了，身體裡的暗傷就都纏上來了。
或許他可以去請教老元帥，慢慢打磨心性，不過現在的雷霆殿沒有那麼多時間去等他。
赤焰虎一邊研究心境突破的事，一邊接手當時移交給虎煞天的工作。
他沒注意到虎煞天那派的將領在他離開後聚在一起的竊竊私語。
直到有一天虎煞天以清君側的名義找上了他。
赤焰虎極力解釋，虎煞天根本不聽，直接派人圍攻了他，將他打成重傷。
赤焰虎竭力反抗，但是讓他覺得奇怪的是，虎煞天的實力很強，這點他知道。
可是以虎煞天現在磅礴的戰鬥能量來看，已經完全超過了普通獸族將軍的等級，赤焰虎想到了某個可能性。
虎煞天突破到了戰王級！
暴風星雲裂的最後一擊打在他身上，鋒利劍齒在他胸前斜著劃開一條長長的口子，尖銳刺入腹腔，紅色能量液噴洩而出，赤焰虎眼前不斷冒出油壓不足的報錯彈窗。
劇烈疼痛讓他無法集中精神再去思考事情的真相。
剛才一擊虎煞天沒有留手，已經傷及赤焰虎的核心，只要再來一招，虎煞天就能徹底擊殺赤焰虎。
“停下，虎煞天。”
是黎若。
赤焰虎的邏輯模組還有些混亂，但是他準確捕捉到了黎若的聲音。
“為什麼攔我？”
“你之前的事不是也沒問過我的意見？”黎若的聲音帶著慍怒。
“所以？”
“放了他。”
這是赤焰虎在迴圈受阻而下線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在黎若這裡治療的時候，他聽黎若說了老元帥去世的訊息。
赤焰虎不敢相信，黎若不是說老元帥的身體還很好嗎，為什麼會如此突然。
他在這裡下線昏迷了這麼多天，甚至都不知曉老元帥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涼風止息，烈焰不復，天涯無存，雷霆殿迎來了年少有為的新城主。
上任後虎煞天大刀闊斧地改革，內憂外患關鍵時期，提拔了一大堆站隊在他那邊的將領。
赤焰虎聽說虎煞天那場翻身仗打得很漂亮，他親自帶隊死戰，隻身突擊獅族大本營，暴風星雲裂重創獅族首領，一舉奪下獅族的城池令牌，震懾住了周圍所有不懷好意的獸族部落。
“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赤焰虎不甘心地盯著黎若。
虎煞天汙衊他謀反赤焰虎都沒有這麼憤怒，他當時只想擺脫他們去找元帥問個清楚。
“誰害了元帥！”能量液在體內沸騰，胸甲劇烈起伏著，他掙扎著想坐起身來，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力氣。
“別亂動，你的電線通路我剛剛接上，還需要靜養。”黎若收拾著工具，平靜地看著他。
“誰做的，你自己心裡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阻隔真相的不是厚牆，不過是薄薄一層窗戶紙。
“他怎麼敢——”赤焰虎想說點什麼狠話來咒罵虎煞天，卻又突然想起來正是這個亂臣賊子挽救了雷霆殿。
他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下子垮了下來。
“你也參與了？”
“沒有。”黎若搖頭，她冷靜地陳述事實。“但對於當時的雷霆殿來說，這的確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
虎煞天雷霆手段，升為戰王后立刻來處理赤焰虎這個忠於老元帥的內部不安定元素，隨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決了外敵。
以一股極其霸道的姿態穩定內外局勢，向整個猛獸族展示了雷霆殿新元帥的態度。
如此魄力，加上可怕天賦，赤焰虎相信虎煞天必然能讓雷霆殿擁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可是他要怎麼面對，這個用他最敬重的老元帥的性命換來的和平。
現在他一閉上眼，腦模組中就會浮現出虎天涯和霜風虎的身影。
每次看到他們微笑的看著自己，赤焰虎就會因為自己對現狀發自內心的認同而絕望，渾身泛著烈火灼痛的自責與後悔。
“好好活著吧，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被打斷思緒的赤焰虎一愣，他轉頭凝望著黎若。
黎若的氣壓很低，赤焰虎從她身上同樣看見了，那種身邊極重要的人去世後才會有的眼神。
黎若說她正在尋找合適的材料，給他換上，起碼能恢復他百分之七十的實力。
赤焰虎沒有拒絕，他要不斷變強，帶著霜風的那份，他還要向前走。
他也許會離開雷霆殿修行，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默默聽著雷霆殿的傳聞，遙遙注視新生代的黑獅虎成長。
可赤焰虎最後也沒能等到黎若，就像他錯過了霜風虎和老元帥一樣，明明是昨天還說過話的人，卻再沒見到第二面。
她和虎煞天出去，就再沒回來。
修理師黎若，逐漸成為了雷霆殿心照不宣閉口不談的存在。
就好像她從來沒來過一樣。
赤焰虎拖著那副傷痕累累的身子，揹負著摯友和黎若的意願，像是將熄的火苗在爐子裡苟延殘喘。
赤焰虎眼睜睜地看著戰後雷霆殿的萬物欣欣向榮，除了他自己。
他把自己永遠停在了那個冬天。
黎若離開了，但看在她的面子上，虎煞天沒有為難赤焰虎卻也沒有管他，任由他自生自滅。
虎煞天不需要有他得位不正的聲音存在，手下們猜測主君的心思，處理得也是乾淨利落，所以眼前的一切失去了歷史和名字。
赤焰虎作為為數不多不肯屈服的舊臣，他的過往也成為了雷霆殿人人喊打的存在。
這樣就算他說什麼也不會有人相信。
世事無常，滿腔赤忱，不抵如今一紙欺瞞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