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透過厚厚的雲層照了下來。誠如言確所言,曹彥之確實是孤身前來攔截,所以在擺脫了曹彥之後,前路幾乎是遇不到像樣的阻攔。在擊殺了幾個不長眼的“攔路虎”、過了兩道關卡後,言確與季雨珊終於在晨曦破曉前走出了臥雲山。
出了臥雲山,路就好走多了。季雨珊雖暫失靈力,但修士的身體韌性還在,腳程遠非常人能比,很快就徹底走出永珍門的勢力範圍,到了此時,她臉上的神色逐漸鬆弛下來,再觀一直走在前頭的言確,卻沒絲毫放緩腳步的意思,從頭至尾,皆是疾疾而奔,這不免讓季雨珊擔心起他的身體狀況。
猶豫再三,季雨珊還是問道:“你硬接了曹彥之一劍,又狂奔了八、九個時辰,要不要先歇會?”倚天的威力幾何,她並沒有切身體會過,但從已有的傳言再打個折扣來估算,正面捱上一劍,即使不暴斃當場,至少也要落個肢殘體缺的下場。
言確不正面回答,模稜道:“他強逆精氣,自損經脈傷我,情況比我好不到哪裡去。”
原來曹彥之傷得這麼嚴重,難怪沒有追來,季雨珊心想。此刻她那顆懸著的心徹底能放下,只是匆忙之間,她並沒有領會到言確話裡的另一層意思……
季雨珊頗有興致道:“昨夜那頭金鳳是你使的幻術嗎?我還從沒見過這麼逼真的幻術。”
“不全是,”言確說,“我還灑了一瓶幻衝粉。”
“幻衝粉?”季雨珊一頭霧水,“那是什麼?”
“我自已配的藥粉,名字隨便取的。這藥粉味道刺鼻,顏色鮮豔,只需吸上一口或是看上一眼,便能引得人體內精血逆流,可惜我只配了一瓶,而且這種伎倆對於有防備的人起不了多大作用。”言確說道。這藥粉是他之前為了去會那個做標記的人特地配的,結果沒想到與雲淵的交談出奇順利,這藥粉也就沒派上用場,留了下來。說起來他還是在找配藥藥材那天“初遇”季雨珊的,而最後恰是這瓶藥粉救了兩人性命,或許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定數……
“你自已配的?”季雨珊頗感驚訝,“你怎麼什麼都會……”
言確沒有聽清她最後說了什麼,因為他的視線早就變得迷糊無比,而傳入耳中的聲音也是越發虛幻飄渺,到最後竟是眼前一片黑暗,耳畔聽不到一絲聲音……終於,他一頭栽了下去,倒在道旁。
言確算到了曹彥之會孤身來攔他,算到了曹彥之絕不會輕易放他離去,也算到了突破曹彥之後會有什麼樣的阻攔……可以說,他幾乎算到了一切,卻唯獨算漏了一件事,那就是曹彥之會冒著經脈盡斷、前程盡毀的風險向他劈出那一劍。嚴格來說,在昨夜之前,他們只見過一面,在此之前也並無仇怨,所以直到此時,他依然想不通曹彥之為何會走此極端,難不成他是個瘋子?因為只有瘋子才不能以常理度之。
季雨珊心頭大駭,急忙上前檢視。這一看,頓時讓季雨珊呆若木雞。
言確胸前的衣物早已被鮮血浸得黑紅,一條深痕橫貫在他胸膛上,詭異的是痕邊隱約有紫色煙霧飄出,而且上面似乎還殘留著什麼古怪東西,竟能讓他這道傷口一直開裂著,鮮血肆意橫流。
只是一道劍光便有此威能,若是讓劍刃傷到,那後果季雨珊不敢想象。
言確尚留幾分神智,但他的眼皮已經重到睜不開了,只能有氣無力說道:“我想我需要先睡上一會兒……”
季雨珊回過神來,一滴滴淚水從臉頰滑落。她的嘴唇微微顫抖了幾次,似乎是想說話但最終又沒了聲音,最後只是顫抖著聲音不斷重複說道:“你不能睡……”
她已經手足無措,她想:他這一睡就永遠也醒不來了!
興許是被淚水的冰涼刺激到,言確那細如蚊蠅的聲音再一次傳來:“我是真的很累,你能不能先讓我靜靜睡上一覺。”
季雨珊愣住了,旋即破涕為笑。因為就在這時,她看到言確胸膛上的那道深痕,已有慢慢癒合之勢……
黑雲翻滾,電光閃閃,一道偉岸的身影,在雲層中穿梭。伴隨一道劃破整個天際的亮光,一記驚響響徹雲霄,那聲音似雷鳴,又似某種巨獸的吼叫,一個巨大的頭顱探出雲層,那赫然是一個黑色的龍頭,巨大而明亮的龍眼居高臨下俯視大地,與此同時,豆大的雨點打落下來。
黑龍在雲層裡翻轉騰挪,雨越下越大,雷聲也是越發緊湊。突然,黑龍直衝下雲層,朝著一片一望無際的藍色水域紮了進去……
言確猛然睜開雙眼,身子瞬間彈起,背靠一方硬物,警惕看著四周,像是受驚的小獸。眼前是一間普通的臥室,裝飾只有最基本的桌椅床櫃。
“你終於醒了。”
看著季雨珊那張熟悉的笑臉,言確緊繃著的身子一下子放鬆下來。他想起來了,他被倚天所傷,睡了很久,做了一個很古怪的夢。類似的夢他做過很多次,印象中,好像每次受傷昏迷後都會做這種夢……
“這是哪?”言確問。
“李大姐家,”季雨珊頓了一下,“你昏迷了兩天,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又怕永珍門的人追來,只好帶著你往前走,路上遇到一阿姐,她人好,讓我們先住到她家。”
話音剛落,一約莫二十來歲,農婦打扮的女人走了進來。
女人面帶笑容道:“我聽這屋有動靜,就進來看看。”
言確上前道謝,又道:“不知如何稱呼?”
女人道:“叫我李瓊就行,瓊花的瓊。”
言確微微點頭:“想來是生在瓊花盛開的時節。”
李瓊笑著點頭:“我聽這位季姑娘說了,你昏迷了有些時日,現在醒來想必也是餓了,我剛做好飯食,要不你們一起來吃點?”
言確又是一陣道謝。
待三人走至前廳後,李瓊獨自一人進到廚下忙活。
季雨珊低聲叮囑:“我跟李大姐說了,我們是兄妹,你待會可別說漏嘴了。”
“兄妹?”言確強忍著不笑出來。
季雨珊見他神色有異,忙問:“怎麼了?”
言確連連搖頭:“沒什麼。”
其實他想說的是“我建議你以後還是別費心思撒謊了,因為一說出口就會被人戳破”,但這句話終究還是被他生生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