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等著我媽睡著才離開,走了幾分鐘就到了外婆家。

外婆站在院門口,上身紫色對襟繡花的短衫,下身光溜溜的闊腿褲、牌子的帆布鞋,揹著皮質挎包,看著已經站了一會兒了。

我這外婆一直走在時尚前沿,當下流行啥她穿啥,和同村老人待一起的時候,簡直差了一個世紀。

和昨晚大不同,今晚的外婆變了個人,還是記憶裡的她,眼神堅定,整個人都是朝氣蓬勃的。

我們二人沒多逗留,隨即出發。

鐘樓矗立在南城東邊,不在鬧市區,離車站也有一定距離,附近稀稀拉拉的都是些廠區,一到晚上就沒啥人,昏暗的路燈下,除了綠化帶裡幾雙綠色的貓眼,再無其他。

我跟在外婆身後,進了鐘樓,順著裡頭的扶梯,進了地下一層,然後外婆熟門熟路的又開啟了角落的鐵門,帶著我鑽進了地下二層。

這裡不同地下第一層的寬闊,只有一間廁所大小,四面水泥牆,中間擺著一張四四方方的鉛製棺材,貼滿了符咒,連牆上都貼得滿滿當當。

“外婆,你經常來這裡?”

外婆沒有說話,就地擺起了祭臺,一碗糯米飯,兩根蠟燭,還有三支香,然後對著棺材一頓叩拜嘴裡唸唸有詞的,這讓我突然回想起多年前在三岔口看到的情景。

外婆搗鼓了大概十來分鐘才停下,然後對我說:“去開啟它。”

我摩拳擦掌,帶上手套,拿上鐵撬就去開棺,手剛觸碰棺材,就覺得一股冷氣鑽進體內,我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鐵撬用力一頂,棺材很輕鬆地就開了,只見棺材裡橫著一把精緻的琵琶,幾十年了,竟然沒有任何腐爛,就跟剛放進去的一樣。

我伸手拿出了琵琶裝進麻袋,一轉頭,外婆卻不見了!

“外婆……外婆?”

我在房間裡轉了幾圈都沒見到外婆的身影,這裡除了我,沒有活人了!

可是鐵門是關著的,沒有開啟過的痕跡,而且剛才我撬棺材的時候也沒聽到開門的聲音。

我慌忙掏出電話,卻意識到外婆壓根沒手機,只好打給傅南笙,可是……對面卻只傳來忙音。

我意識到,自已又碰上鬼撞牆了!

靠,那個女鬼甦醒了!

我趕緊去開門,手剛碰上門把手,冷得我呲牙咧嘴直跺腳,這門,邪乎得很!而且它似乎是焊上了,竟紋絲不動。

我對著門外大喊外婆,不出意料沒有回應。

一般鬼撞牆都有個破解的方法,或是特殊的工具,或是法咒,或是心理暗示,但對我而言很簡單。

我立即咬破手指在眼皮上嘩啦一道,再次睜眼,果然!

眼前環境開始變化,眼前的鐵門不見了,周圍一切都消失了!

伸手不見五指,感覺身在一個密閉空間,空氣變得極其稀薄。

我一激動,身體往前探了探,突然整個人失了重心,往前摔了過去。

草!

尼瑪,摔死我算了!

下意識我就去摸口袋,卻發現手機不見了!

我睜大了眼睛,卻仍舊看不到一點點,伸手四處去摸,我發現自已居然在一個墳墓裡,冰涼涼的觸感,堅硬的岩石,這不是墳墓是啥!

我的心跳快達到了頂峰,害怕反而使我更加冷靜,我回憶剛才發生的一切。我先是撬開了棺材,然後就看到了琵琶,一回頭外婆不見了,然後……

不對,外婆不見肯定是假象,這不是鬼打牆,是幻境!和那天在文慧區別墅裡遇到的一模一樣!

什麼時候中招的呢?

是……是那個琵琶!

我明白了原因,立即祭出了墨斗、黑狗血和黃符,摸黑在身邊圍起墨線,沾上黑狗血,然後將黃符貼在墨線上,前後左右全部貼了個遍,

我耐心等了幾分鐘,可是面前的一切並沒有變化,我不信邪又咬破手指在眼皮上抹上,仍舊沒有變化!

怎麼回事?

墨線黃符都沒用,我的血液沒用了!

難不成,我真的要困死在這裡?

正當我無計可施之際,突然聽到一個聲音,飄渺虛無,忽近忽遠……

“不才……不才……”

我急忙回應,可是哪怕我拼盡全力大喊,我的聲音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丟到了河裡一樣。

沒辦法了,我只能摸黑找路。

女鬼的力量總有用完的時候,總不可能困我一輩子,我慢慢找,總能走出去,就算走不出去,只要我保持清醒,也總能等到我外婆救我!

突然,我發現前面有個亮光,好像有房子,有房子說明有突破口,我就不信我方不才捉鬼經驗豐富,還能搞不過你這個死了幾十年的鬼?

我滿懷希望的跑過去,卻突然發覺這條路似曾相識,好像是……

是小時候被吊死鬼纏上的那個三岔口!

臥槽!

我拔腿就跑,沒命地跑。

結果和小時候一樣,我最後還是回到了三岔口,只是這次房子消失了,荒無人煙的路邊只有一棵歪脖子樹,上頭吊著個女屍!

在那兒晃來晃去,樹枝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突然,女屍睜開了雙眼,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瞪著我,流下兩行血淚!

“啊!鬼呀!”

我慌不擇路,轉身跑的時候一步並作兩步,一頭栽了出去,然後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我摔進了一間房子。

四周灰濛濛的,只看到前方好像是個吃飯的房間,中間擺了張八仙桌,再裡面是一個鄉下的土灶臺。

我好像來過這兒!

“不才……不才……”

那個聲音又來了,正是從那個灶臺裡傳來的。

我小心翼翼的走過去,那個聲音更加清晰了……

“不才,好熱,我好熱!”

這次聲音更近,好像就在……灶臺裡面。

我怕的要命,感覺灶臺裡有啥可怕的東西在等著我一樣,但是我還是鬼使神差的去揭鍋蓋……

一陣熱氣衝了上來,我看到了一個讓我差點尿失禁的畫面!

鍋裡竟然擺著外公的頭,滾燙的熱水在他周圍翻滾,整張臉皮被燒的腫脹發白,眼珠子都翻了出來,舌頭也拖在外面,就跟……跟那個燒豬頭一樣!

我嚇得失聲尖叫,扔了鍋蓋就往後退,下一秒,我又看到灶臺後面坐了個人,正在往裡頭添柴火,一邊添一邊說:“等燒熟了就可以吃了,給我媳婦兒補補身子!”

我認出來了,這是時奶奶的婆婆,我小時候在他家的客廳牆上看到過!

我此時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雙腳好像跟地面糊住了,心裡不停的想跑,卻壓根跑不了!

火越燒越旺,我轉眼去看鍋子,發現水已經漫出來了,外公的頭顱燒的只剩下頭骨,皮肉都爛了,和滾水一起從灶臺上流下來,朝我的腳邊過來!

我雙腿不停發抖,眼看著外公被煮爛的肉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我渾身使勁,終於拔起了一隻腳,然後是兩隻,我撒腿就跑。剛出門,卻一頭撞上一個堅硬的東西。

是那棵歪脖子樹!

樹邊上站著外公,穿了一身藍色壽衣,臉色蒼白,手臂機械地朝我招手。

“不才,過來~”

“外公,你沒死?”

我頓時欣喜若狂,張開手臂朝他撲過去,一頭撲進了外公懷裡。

小時候對外公的記憶很模糊,模糊到只有個輪廓,即使見過遺像,卻還是很模糊,就好像有人刻意抹去了,而此時,腦海中外公的模樣終於清晰了,我激動的老淚縱橫,抱著他就大哭不止。

我怕鬼,更怕厲鬼,但唯獨不害怕外公,因為那是親人!

我問外公怎麼在這兒,他是被困在這裡了嗎?

外公沒有說話,只是撫摸著我的頭髮,遞過來一個花環。

我覺得這花環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我抬頭問外公這是什麼,外公僵硬的咧了咧嘴,從嘴裡蹦出兩個字:

“戴上。”

我接過花環比了比自已的頭,居然正好。我高興的正要戴上去,正這時,外婆的呼喚傳來,我猛的一個寒顫,再去看花環,竟然變成了一根繩套,那個吊徐寡婦的繩套!

我慌忙丟開,轉頭就往外婆聲音的方向逃命。逃跑時,餘光看到外公的脖子180度扭轉,咔嚓一聲掉在了地上。

臥槽,臥槽!

我一邊咒罵一邊不要命的跑,腳底板都快冒煙了,初中跑八百米都沒這麼拼!可是不管我怎麼跑,前面都好像沒有盡頭,這條路彷彿來自陰間,周圍都是蠕動的濃霧,根本看不到除了這條路還有沒有其它的岔路。

我累得大汗淋漓,實在跑不動了。

他媽的,這個女鬼這麼厲害,被鎮壓了幾十年還能有這麼大的力量,我方不才算是陰溝裡翻船,早知道就不聽傅南笙的,來拿什麼破琵琶,倒不如讓她直搗女鬼巢穴,豈不省事?我還不用冒這風險!

我停下來喘了會兒氣,恢復些體力後趕緊繼續逃命,我就不信了,憑我兩條飛毛腿還能跑不出幻境?

然而,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我跑了起碼得有半個鐘頭,卻一直在原地打轉,因為我看到了不遠處的歪脖子樹,外公的無頭身軀還在樹邊上直挺挺的站著。

我崩潰的坐在地上,此時我已經半點力氣都沒有了,要是再跑下去,不被鬼殺死,也得跑死!

我抹了把眼淚,覺得很委屈,正所謂善有善報 惡有惡報,可是我生平沒幹壞事,憑啥要死?

我哭著朝外公大喊:“你不是說會在天上保佑我嗎,為什麼要讓我碰上這些事,為什麼不保佑我?!”

……

我乾脆躺在地上痛哭起來,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趕緊死,死了就都結束了,不用這麼累了……

我哭的累了,就乾脆閉上眼睛,我好像做了個夢,夢裡有個身材火辣的女人,嘴裡唸叨著不知道什麼東西。我豎起耳朵仔細聽,那聲音很輕,我勉強只能聽到幾句……

佛經!

我彷彿抓住了根救命稻草,急忙爬起來。

不管是鬼打牆,還是幻境,破解方法除了特殊工具,還有咒語!既然我的血沒用,那大悲咒肯定有用!

傅南笙讓我背全文不會沒有道理!

我激動的對外公連嗑幾個響頭:“外公,我錯怪你了,你還是在天有靈的!”

我趕緊默唸大悲咒,連著背了三遍,果然,眼前的濃霧逐漸散去,外公的身體隨著歪脖子樹的粉碎也消失了,我終於回到了鐘樓地下室。

眼前還是那口棺材,可是那琵琶卻還是好好的擺在棺材裡!

原來當我剛剛開啟棺材時,就已經中招,進了幻境,如果剛才不是外公顯靈,恐怕我就困死在幻境中,那可真是英年早逝,老天瞎眼了!

我不敢再正眼看它,扭過頭,抓起琵琶就塞進隨身的麻袋裡。

我心有餘悸的看向身後,外婆正對著我的方向不停磕頭,和那天在三岔口一樣,外婆為了救我小命,不停的朝徐寡婦求饒。

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

“外婆……”

祭臺上的香燭已經燃去了三分之一,煙霧繚繞的地下室內,外婆望著我,哭得稀里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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