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遠張了張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你想好了嗎?結婚可是一輩子的事,答應就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鍾毓像是看不懂他心思般,笑容滿面道:

“這事我考慮了很久,錯過他,不會再有那麼包容我的男人出現了,你也知道,我就是個工作狂,但他從不會因為工作沒時間陪他有意見,能這樣就夠了……”

程遠聲音乾澀,他苦笑道:“你的要求,原來這麼低嗎?”

鍾毓剝了個蝦塞進嘴裡,邊咀嚼邊坦言道:

“不是我要求低,而是他做的足夠好,他給了我安全感,也給了我充分的信任和自由,有些事跟你說不清楚,但婚姻這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程遠只覺吃到嘴裡的菜有些苦澀,他強打起精神道:“你到時候記得給我發請帖,你的婚禮我要去參加.”

鍾毓淡笑道:“放心吧,這份紅包你少不了.”

她想到章雅柔方才的表情,忍不住提醒道:

“孕婦情緒起伏較大,一點點小事就會胡思亂想,你得多關心嫂子,免得她產後抑鬱,這可不是小事.”

現在還沒有抑鬱的概念,就算是喝藥自殺也不會往這方面想,鍾毓只能多提醒一些,免得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你娶嫂子回來,是為了讓她幫你照顧媽媽嗎?”

鍾毓好笑道:“你這不就是孝心外包麼,你媽一個人拉扯你長大是不容易,可跟嫂子又有什麼關係,她又不是你媽養大的,又不欠你什麼,她倆有矛盾你還向著你媽,嫂子招你惹你了.”

鍾毓到醫院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她在酒店就換了自己的衣服,把臉上的妝也卸掉了,所以回醫院穿上白大褂就能工作,她想先去任學琴的病房看看。

“長輩就可以欺負小輩麼?算了,咱倆三觀不合,根本不是一路人,說也說不明白,我要是你就多去關心妻子的想法,而不是一切都覺得理所應當.”

鍾毓肚子填飽了,也不想浪費時間跟他繼續扯皮,站起身道:“你慢慢吃吧,我得回醫院看看去了.”

程遠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鍾毓,“你怎麼會這麼想呢,兒媳孝順公婆這是從古至今傳下來的傳統美德,怎麼到你嘴裡就……”

鍾毓畢竟是他心心念唸的人,他實在說不出難聽的話來,鍾毓像是沒看出他的不滿似的,淡定道:

鍾毓再次慶幸自己沒有跟他在一起,她很是無語。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理所應當的,嫂子學歷也不低吧,她可以為你犧牲事業照顧家庭,但你不能理所應當覺得她就該這樣,你媽在你面前這樣,在她面前或許就是另一個樣子了,你想過安生日子卻不該委屈她,誰都不欠誰的.”

程遠有些猶豫道:“不完全是這樣,結婚是找個人共度一生,但我媽確實也需要人照顧,她把我養大不容易,我要上班掙錢也不可能時刻陪伴在她身邊,只能是兒媳多操心一點了.”

程遠不明白,鍾毓怎麼會這麼想,他無奈道:“男主外女主內都是這麼過來的,雅柔嫁給我,那就是我們程家人,我媽畢竟是長輩……”

譚士傑怎麼能不灰心,張偉不過比他大兩三歲,這次升上去就意味著他會一直壓在自己頭上,譚士傑之前可沒少針對他。

她走的毫不猶豫,程遠卻受到了極大的震動,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錯了,他是不是真的沒有顧及雅柔的想法。

鍾毓不在乎他,所以有什麼說什麼,她也是替章雅柔不值,他要是有點悟性想通其中的關鍵,還能有點用,要是執迷不悟,那這輩子也就是個掙錢的工具了。

程遠眉頭微皺,他想起章雅柔這段時間確實有些鬱鬱寡歡,好像還跟他媽鬧了點不愉快。

任局雙手背後,面色嚴肅道:“小譚,我知道你工作積極性很高,但崗位提拔是要看業務能力和資歷的,張偉話不多,但工作完成的很出色,而且他資歷比你深,你還年輕,沒了這次機會還有下次,別灰心!”

鍾毓腦子裡不期然的出現了程遠母親那張臉,她看著不是好相與的,章雅柔年輕臉皮薄未必是她對手。

剛到病房走廊,就先聽到了譚士傑熟悉的聲音,他背對著鍾毓,正在病房門口跟任局說話,他似是很不滿,聲音委屈道:“任局,您不能過河拆橋啊,我明明比張偉更適合副主任的職位,您怎麼會舍我選他呢?他壓根就不擅長跟人溝通……”

“多謝提醒,雅柔跟我媽生活習慣有些不一樣,我媽這人規矩多要求嚴格,兩人之間可能有些不痛快.”

他現在背後沒有靠山,行事越發激進,忍不住發牢騷道:

“任局就是偏袒老員工,我自認為不比張偉差,只不過家裡沒有背景而已……”

他這話指向性太明顯,任局不滿的抬高聲音道:

“譚士傑,你說話注意分寸,你要是沒有背景,你也進不來我們單位,年輕人別急功近利,我看在鍾院長的份上,這次不跟你計較,下次再胡說八道……”

任局這未盡之言威脅意味很重,譚士傑連臉色都變了,他胸口跟堵了塊石頭般難受,轉瞬明白過來自己沒有跟任局談判的資本,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

“任局別跟我計較,我就是性子急躁,說話沒分寸,我是打心底裡敬重您的,我當不了副主任不要緊,您別因此對我有意見就行了.”

任局不想跟他浪費時間,不耐煩道:

“大家都是同事,你又沒犯錯,我做什麼要對你有意見,你還年輕機會多的是,別鑽牛角尖,沒事就趕緊回家陪老婆吧,事業重要,家庭也不能忽視.”

譚士傑立刻順著他話道:“任局說的對,您一家三口溫馨和睦,我看著很是羨慕,就盼著我老婆也給我生個小棉襖呢.”

任局敷衍的點點頭,他抬手看手錶,明顯是在趕人,譚士傑不好再說什麼,識趣的轉身離開。

鍾毓目送譚士傑離開,任局進了病房之後才現身,她對譚士傑的人品不做評價,男人有事業心很正常,但他卻過於天真了,任局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什麼樣的人沒碰到過,譚士傑他又豈會看在眼裡。

她調整了下面部表情,這才敲響了病房門,來開門的是任局太太,她看到鍾毓立刻露出笑臉,

“鍾院長今天不是沒來醫院嗎?什麼時候回來的啊?”

鍾毓客氣道:“我剛回來一會,想看看你患者術後情況.”

任局哪還有面對譚士傑的架子,他客氣道:

“鍾院長真是認真負責,我女兒碰到你這樣的主治醫師,也是她的福氣.”

他說話時滿臉真誠,若不是先前見識過他的官威,鍾毓還真就信以為真了。

“任局客氣了,我做的都是職責範圍內的事,現在方便看看患者創口嗎?”

夫妻二人連忙將她迎進病房,鍾毓一進去就見任學琴半躺在床上一臉的不高興,她看到鍾毓忍不住抱怨道:

“鍾院長,我耳朵好疼啊,就不能給我吃點止疼藥嗎?我睡又睡不著,起來走走又疼的受不了.”

鍾毓見她雖疼痛難忍,精神狀態卻不錯,輕聲安撫道:

“你昨天打點滴就可以了,吃止痛藥有副作用,我先來看看創口,重新給你上包紮藥會好點.”

任學琴雖有些難受,卻也不是不能忍耐,她有氣無力道:“那你趕緊來看看吧,我這樣躺著可以嗎?”

鍾毓拿著醫療器具靠近,聞言笑道:“只要你覺得舒服,什麼姿勢都可以.”

鍾毓坐在她身側,動作輕柔的揭開了裹在她耳朵上的紗布,任學琴嘴上說不在意手術結果,眼裡卻充滿期待,她有些不好意思道:“鍾院長,我能照鏡子看看耳朵嗎?”

鍾毓手上動作未停,淡定道:“當然可以看,除了縫合線有點難看,其餘地方都還不錯,”

任局雖對譚士傑不假辭色,對女兒卻是呵護有加,連忙從抽屜裡拿出一面鏡子,小心翼翼舉到女兒面前。

任學琴看慣了自己殘缺的耳朵,猛不丁看到修復過後有耳垂的耳朵,還有些不習慣。

“這耳朵若是沒有那條明顯的縫合線就跟真的一樣,跟左邊的也很對稱,鍾院長你是怎麼做到的?”

任學琴的聲音裡滿是興奮,她已經好久沒這麼高興了,鍾毓實話實說道:

“我不過是按照正常的手術流程修復而已,你這耳朵並不是十分嚴重的瑕疵,修復過程沒你想的那麼複雜,等拆了線效果會更直觀.”

任學琴聽後連眼睛都越發明亮了,女孩子沒有不愛美的,以前她可以忽略旁人異樣的目光,但內心深處的痛楚卻無人能訴說。

任局太太看到女兒耳朵,也激動的流下了眼淚,她一直都很自責,覺得是自己身體不好才讓女兒有缺陷,這不僅是女兒的傷疤也是她的心病。

任局看著妻子哭泣很是心疼,走到她身旁拍著她肩膀安慰著,鍾毓能看出這一家三口感情非常好,她淡定的繼續給任學琴上藥包紮。

待一切處理妥當,她才拿著東西離開,任局跟譚士傑方才的談話,她就當什麼都沒聽到,本就是跟她沒幹系的人,做什麼要給自己找麻煩呢?

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裡,醫院就診的患者挺多,郭鵬飛他們處理很不錯,鍾毓特意去於建設那盯了一會兒。

自從上次處理了他一次後,他倒是把粗枝大葉的脾氣改了一些,有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因為明天雙方家長見面,所以鍾毓還是不能到醫院來,她又跟郭鵬飛交待了幾句,郭鵬飛極為負責,他只有碰到處理不了的事情才會找鍾毓,所以鍾毓不在也很放心。

鍾毓在醫院待到很晚才回家,回去時家裡人都已經睡覺了。

第二天一大早,鍾毓被外面的響動給吵醒了,她實在吵的睡不著,起床開啟房門往外看,只見周琴同志正指揮著陶姐和宋從春在幹活。

“這個酒櫃上的灰塵太多,陶姐趕緊用抹布擦乾淨……”

“從春你快來把這個花盆移一下位……”

“家裡的水果實在太少了,這擺盤弄的不好看得重新擺……”

鍾毓哭笑不得的看著,忍不住出聲道:

“媽,用不著這麼誇張,陶姐平時把家裡收拾的很乾淨啊.”

周琴正幹著活呢,聞言道:

“這跟平時不一樣,咱們收拾的乾淨點,代表咱們重視這事,你就別管了,要不你先來幫我看看穿什麼衣服合適?”

周琴要跟親家見面,肯定得先把自己打扮的光鮮亮麗點,他們家沒有背景,卻也是本分人家,怎麼都不能讓人看扁了。

鍾毓無奈扶額,“媽,就是兩家見面吃個飯,你不用這麼鄭重.”

周琴不贊同道:“話可不能這麼說,跟親家第一次見面肯定要重視點,兩家談婚論嫁裡面的門道多著呢,你不用操心,我心裡有數.”

鍾毓聳聳肩,無所謂道:“你高興就好,學禮媽媽不是愛裝腔作勢的人,你不用太緊張.”

周琴不管對方什麼性格,她不能讓人因為她而看不起自己女兒,早在海市的時候,她就特意去裁縫店做了幾身上乘的旗袍。

雖然她服裝店裡的衣服很多,但不太適合正式的場合,鍾毓看著她媽拿出來的旗袍很是驚訝。

“媽,你這都多少年沒穿過旗袍了吧,我還記得小時候看你穿旗袍可漂亮了.”

周琴一邊換衣服一邊說道:

“旗袍穿著不方便幹活,又貴又不實用,也就只有好看這一個優點了.”

鍾毓好笑道:“女人穿衣服,不就圖個漂亮麼,我覺得這件孔雀藍的穿在你身上很有氣質.”

周琴站在穿衣鏡前看了看,“確實好看,就是有點氣勢凌人的感覺,可能月白色穿著更溫和點.”

周琴既不想讓人小瞧,又不願讓人覺得難相處。

鍾毓也覺得月白色更襯面板,替周琴選好衣服後,她又興致勃勃的給鍾毓挑選。

娘倆在房間折騰好半天,被抓壯丁的宋從春卻不敢有絲毫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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