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小主喜歡菊花，皇上就賞了這麼多，真是有心。”
聽著採月歡歡喜喜的聲音，沈眉莊心中十分高興，但嘴上卻淡淡道：“秋天除了賞菊花，還能賞什麼，是你想多了。”
她穿著一身柑子色衣裙，上面繡著朵朵菊花，顯得整個人明豔動人。
她一轉身，踱步到一片黃花前，細細觀賞著。
她口中說的不在意，但眼神中卻帶著些許嬌羞，臉上也忍不住帶著淡淡的笑容。
在一叢叢的黃色菊花間，人與菊花相映襯著，倒顯得人比花還要嬌豔。
“真的，皇上最疼小主了！”
採月跟到她身邊，興高采烈的說著，“新人都入宮一個多月了，幾位答應那裡皇上還沒去。其餘人那裡，皇上都是淡淡的，唯獨對小主另眼相看。招幸的最多不說，賞賜也最多。”
沈眉莊被她說的有些害羞，但是唇角卻忍不住又提高了一些。
心裡被採月說的帶了點女兒家的嬌羞，但是在宮裡青天白日的討論這個，屬實是不太妥當。
沈眉莊壓下唇角的笑，輕斥道：“青天白日的，說這個做什麼。”
說著忍不住抬手碰了碰身前的菊花。
採月忍不住打趣她道：“小主，這白的是陽春瑞雪，這黃的是金龍凌雲……”
她說著，突然伸手一指，欣喜道：“還有那朵並蒂的，像極了皇上和小主！”
沈眉莊見她越說越過分，嗔道：“你這丫頭，嘴壞極了！”
只是手中絞著帕子，臉上也帶著止不住的歡愉。
在她心中，自己既然已經入宮，現在也已經是皇上的人了。現在又被皇上如此寵愛，她心中自然是喜悅高興的，對未來也多了許多憧憬。
“皇上駕到——”
聽著身後傳來太監拉長的聲音，沈眉莊急忙轉身上前兩步帶著宮女向走過來的皇上行禮。
“皇上吉祥。”
“說什麼呢，這麼熱鬧。也說給朕聽聽，起來吧。”
沈眉莊看著遠遠走過來的皇上，臉上滿是喜色。
她出身高貴，即使是臉上滿是喜色，笑容也並不誇張。只是眼角眉梢都帶著笑，讓人看著就知道她心情極好。
“謝皇上。”
沈眉莊應完起身，就看見皇上朝著那片菊花一揚手，接著問道：“這花還喜歡嗎？”
沈眉莊眉眼間帶著笑，順著皇上的動作看了一眼那片菊花，聽見皇上又道：“朕昨日經過花房，看見花開的精神，就叫人送來給你瞧。”
“臣妾很喜歡，多謝皇上。”
沈眉莊笑著應下，向皇上行了一個簡單的禮。
“回皇上的話，我們小主特別喜歡菊花，所以特別感念皇上。”
採月在一旁大著膽子說道。
沈眉莊見她插嘴，轉頭給了她一個不要多說的嗔怪的動作。
皇上卻沒怪罪，而是點點頭，指著她的衣裳道：“是了，你衣裳上也繡著菊花。”
“為什麼喜歡菊花？”
“寧可枝頭抱香死，不（何）曾吹落北風中。”沈眉莊認真道：“臣妾喜歡它的氣節。”
她說完看向皇上，見他點點頭，道：“你讀過的書不少。”
看皇上的臉色看不出什麼，聽皇上的語氣也聽不出什麼，想到母親曾說過“女子無才便是德”，沈眉莊行了屈膝禮請罪道：“臣妾賣弄了，請皇上恕罪。”
她生來沉穩，即使是請罪也是十分端莊，語氣不急不緩。
皇上忍不住笑了一下。
正當沈眉莊心慌時，就看見一隻手伸到了眼前，她抬眼看了一眼皇上，見他面色和緩，才輕輕把手搭了上去。
皇上將她拉起來，另一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朕喜歡你讀書，讀書能知禮。”
“菊花有氣節，可是朕更喜歡菊花獨立秋風，不與百花爭豔。
耐得住寂寞，才能享得住長遠。”
“臣妾受教了。”
沈眉莊笑道。
“你若喜歡，朕叫他們再挑好的菊花來給你瞧。”皇上看著她說，沈眉莊有些受不住，嬌羞地偏過頭去。
“對了，聽說花房裡有綠菊，培植了好些日子才種出來，朕都賞你。”
沈眉莊聽到綠菊，有些好奇，忍不住又轉回頭來認真的看著皇上，聽到最後要賞給自己，急忙謝恩行禮。
“多謝皇上。”
皇上走了幾步簡單賞了菊花，來到常熙堂牌匾下，仰頭看了一會兒，突然道：“這個堂名兒，到像個老學究書齋的名字，連半點情趣都沒有。”
沈眉莊聽了，心中有些難堪，卻沒想到皇上說的下一句居然是“你既然喜歡菊花，就叫存菊堂吧。”
“嗯。”
沈眉莊點了點頭應下，剛想說什麼，突然摁住太陽穴低低的痛呼了一聲，身體也軟了下去。
幸好皇上即使扶了一把，將她攬進懷裡。
“怎麼了這是？”
皇上問了一句，沈眉莊卻覺得腦袋彷彿要裂開一般，痛的要死，說不出話來，只能趴在皇上懷裡不斷低聲喊疼。
“快傳太醫！”
皇上見她實在疼的難受，額角冷汗不斷流下，對身後的奴才們吩咐一句後打橫將她抱起來送到了床上。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進來伺候著你們小主好好歇著！”
見奴才們都愣著，他心中惱怒，火氣也跟著起來了。
“是！”
採月採星急忙趕過來，一人扶起沈眉莊，讓她靠在自己身上輕聲安慰著，一人則快速地幫她去除髮飾。
沈眉莊緊緊地揪住身下的褥子，額頭上全是冷汗。
“好疼，好疼啊……”
“小主，你這是怎麼了小主？怎麼就突然……”採星手足無措，只能努力調整姿勢，爭取讓沈眉莊靠的更舒服一些。
採月幫沈眉莊放下頭髮後，朝採星使了個眼色，兩人小心翼翼地扶著沈眉莊，讓她躺好。
又把被子給她蓋好。
見沈眉莊還在小聲喊疼，眉頭緊緊皺起的模樣，兩個人心疼不已。
皇上在外邊坐著，臉色有些陰沉，手裡的綠色佛珠捻得也快了些。
“皇上，太醫到了。”
“趕緊進去看看。”
皇上語氣陰沉，朝裡邊擺了一下手。
沈眉莊覺得全身都在疼，她恍惚間好像看到了無數的畫面，有她，有嬛兒，有太后還有……很多人。
只是走馬觀花，看不真切。
她最後的記憶留在了用盡力氣才生下來的女兒身上。
“靜和，我的靜和……”
“額娘還想再看你一眼……”
她口中喃喃，眼角落下淚來。
她身上無力，口中又呻吟不斷，採月湊上去也沒聽清她到底說了什麼，心裡滿是擔憂地給太醫讓了位置。
“回稟皇上，沈小主邪風侵體，突然發熱，心緒紊亂。微臣開幾副安神的方子，照著喝半個月，應該能大好。”
“你去罷。”皇上擺了擺手，瞧了裡面一眼，道：“朕等你好些了再來看你。”
“奴婢恭送皇上。”
沈眉莊突然病倒，倒是讓採月採星成熟了一些，帶著宮裡人一起行禮將皇上送了出去。
沈眉莊睜著眼直愣愣地看著帳頂，她面色呆滯枯槁，腦海裡一樁樁一件件卻漸漸變得清清楚楚。
“存菊堂”三字好像一個咒語開關，聽到後她腦子裡乍然多了許多記憶，一時間承受不住，在皇上面前丟了醜。
可是跟著存菊堂出來的，不是皇上的寵愛，而是讓她心灰意冷的假孕爭寵的罪名。
許是如今進宮一個月以來的美好記憶作祟，她如今對如今的皇上卻是還帶著一絲希望。
慢慢的，她理清思路。
嬛兒現在還在生病閉宮，如今宮中她和富察貴人榮寵最盛，華妃怕是恨毒了她，不然也不會想出假孕這麼重的罪名。
華妃對她做的樁樁件件她都記得分明，只是之前早已經歷過一遭，如今卻是看開了許多。
她與溫實初固然同病相憐，但是也只是在這寂寞宮中尋一個依靠慰藉罷了。
若說有多喜歡，卻是不見得的真的有多喜歡。
她當時不願伺候皇上，倒是她犯傻了。
也幸好皇上心中有愧，不曾計較，否則家中又該怎麼辦？
她在記憶中提醒過嬛兒，卻忘了在心中時時刻刻告誡自己，又何嘗不是知道皇上心中有愧，不會將她如何。又得太后青睞，所以清高自傲，絕不肯低頭？
最終，還是為了孩子……
沈眉莊摸了摸如今平坦的肚子，心中下了決定。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若要有個依靠，孩子豈不是靠譜多了？
最好有個兒子，就算不能把孩子扶持上位，日後出去做個閒散王爺，她也能跟著過舒心日子。
也好為家裡說說話啊。
而且若是誕下龍子，她便有機會躋身妃位，到時候，也能自在許多，不必再看人臉色。
只是得嗣一事，需得細細籌謀。
這宮中三天兩頭的小產，嬛兒那麼細心謹慎都小產過，自己性子向來要耿直些，更是難以自全。
說到嬛兒，她心中還有些許擔憂。
她們兩人是自幼一起長大的情分，到後來與安陵容一起進宮，三人情同姐妹，但是沒想到安陵容包藏禍心，竟然害了她。
也不知道她走後，嬛兒如何了？
沈眉莊腦子裡胡思亂想著，終於從冗雜的記憶中想起來今天發生了什麼事。
皇上來了，將“常熙堂”改成了“存菊堂”，然後……
然後應該是要說將協理六宮之權交給她的事情，最沒想到她突然病了，因此也就沒說這事。
倒也好。
現在華妃還活著，而且華妃對宮權格外看重，她倒也不必去爭。
皇上現在給她，反倒是讓她在宮中當了靶子，使得人人都想她能跌個跟頭。
嬛兒如今還病著，她不妨也暫時稱病，也好讓皇上放下想讓她協理六宮的心思。
而且，也能躲一躲來自三宮六院的明槍暗箭。
似乎是想明白了，沈眉莊覺得豁然開朗，頭也不那麼疼了。
正想讓採月去喊溫實初，又覺得此事不妥。
見了溫實初，她心裡難免會想起腦海中的那些記憶，難免尷尬。
罷了，太醫院也該有個自己的人，否則用著也不舒心。
就像是那劉畚，她沒有自己的人，又不懂醫術，太醫說什麼便是什麼，到最後反而不明不白的就被害了。
得早些在太醫院裡安插人手才是。
她記得溫實初好像有個徒弟，叫……衛臨？
溫實初與她提過衛臨也頗有天賦，她試試看，能不能想個辦法提前把人安排上。
就現在只是個半吊子，也總好過用不知底兒的人。
除此之外，其他宮裡也該想想辦法，探探虛實，省的有人算計自己都不知道。
她好歹也曾協理過六宮事宜，知道該怎麼把人安排上。
沈眉莊心中想著，卻忍不住抬手摁了摁頭。
思慮費神，她如今該好好歇著才是，明日再想罷。
不過她如今該多病些時候，最好能讓皇上應允免了自己的請安，一直在宮中休息養足精神才好。
想到這兒，沈眉莊出聲道：“採月。”
“小主，怎麼了？”
“採月，今日為我看病的，是哪位大人？”沈眉莊微微支起身子，採月很有眼力見地扶住了她。
“是李大人。”
沈眉莊吩咐一聲後，又道：“你明日去請他來，順便看看外教習裡面有沒有什麼功課不錯的醫官子弟，想些辦法與他們搭搭話兒。”
現在的這些太醫，被人收買的都差不多了，她不願再麻煩溫實初，只能從太醫預備役下手。
可能是年輕了點，能力有所不足，但是就是也就是勝在年輕，有什麼異常也能早早發現，早早換人。
“是。”
採月應下，隨即道：“小主還是好生歇著吧。”
“皇上似乎剛走不久？”
沈眉莊想起什麼，突然道：“採月，我現在病著，東西不好搬動，你去請示皇上說待我病好了再換牌匾。”
“綠菊……也不必再送來了，我要專心養一陣子。”
“是，奴婢這就去。”
“皇上剛走你就去，不合禮數。等下午再去吧。”沈眉莊淡淡道。
有了以前的記憶加持，她知道皇上喜歡自己什麼。
耐得住寂寞，才能享得住長久……
她不打算再奢求皇上的愛護信任，只想著日後能有所出，老來也算是有個依靠。
只是宮中算計頗多，即使真的有了，她也得多瞞些時日。
罷了罷了，腦袋疼的狠，實在不能再想這些事了，還是先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