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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階梯外,此時視線紛紛擾攘的測魔廣場,正屏息凝神追尋著渃定倒地,破碎身影。
子背父至,雖再難同行,卻似拾荒遍野,以涼殘奔赴牽掛。
眾人如浩渺仰望星塵,不自覺瞻仰著渃定,直到此刻都無人瞭解面對生活的刁難,為何少年過分在乎曾己參與生命的牽掛。
甚至不明白,渃定攀階登梯,以命相搏的行徑抉擇,甘願如此,又有何意義。
通曉少年初衷的人並不在多數,可就如枕邊心上人的前途取捨,又有幾人能做到真心倖免於難。
比起渃定趴地似草木任由光陰流逝,在場眾人顯然更相信鐵樹開出花來。
然而前途同樣未僕的布亦般,則知道這是渃定對老與子的約定。
但打從心底尊重少年選擇的他,卻矛盾的親赴險境,不惜以人為創造出活著的道路。
所圖無非是令少年能活在這狡詐世間,無需同父染上那名死亡的悲哀色彩。
此刻,布亦般斑雜凌亂的思緒難復清明,回想當初他也有那為之赴死的勇氣。
只不過,貧凡世俗的常人都明瞭堅持到底的意義,並非同那沒事找事做畫上異曲同工的等號。
況且,倒映生存的玻璃照應著人世百態,比起堅持二字背後的支離破碎,僥倖而活總比對過去耿耿於懷的好。
曾幾何時,他也像渃定那般,思緒堅定風和日暖,而非那落葉隨風飄揚。
布亦般沉思許久,終究是不再發呆。
他已不再是當初年華十多載的無憂,雖仍未氣餒卻不得不為一生言棄。
唯有期許下個黎明將至,不攜難過同少年朝陽相見。
或許此時此刻,無人在意渃定渺茫的希望,只因此事同結果無所關聯,從而談不上悲歡。
“少年背父而至,卻只能到此為止了麼。”
平日以睿智著稱的院長,口中也難掩唏噓感嘆,至於測魔廣場內圍聚的眾人終是如同落葉隨風離場。
一旁,傳華眼瞅兩位送終徒,曾經同測一條漫長階梯,此刻卻彷彿相隔兩個世界,委婉道:“院長,依您遠見,這少年,還能否擇生?”
依家主靜而凝視,他也曾在魔武學院,求學教書了一段時日。
自是明白甘願赴死的抉擇背後,就連奔潰都靜悄無聲,又豈會有擇生之理。
所以哪怕平日裡粗糙直言直語的傳華,著急忙慌之時卻也會破天荒的儒雅委婉。
可畢竟傳華身為導師,為人師表應當作表率,又怎可輕易破除秩序。
生存還是毀滅,正如不可描述的現狀,難以估測的未來,人間常道一切皆有可能。
只不過年往至今各而為榮的攀階長梯,容不下年少有志的學子事竟成的步伐。
曾己同行攀登過階梯,此刻卻相隔兩個世界。
院長的眉頭平和難皺,安心闊蕩過後隨心說道:“如生。”
頓了頓,這位魔武學院的院長,再次開口道:“等死。”
這下,假意平靜的傳華站不住了,什麼叫如生又等死?合計著半死不活憋!
依家主面帶愁容,同有不解重複道:“如生,等死?”
院長沉聲解釋,惜字如金道:“如同活著,等同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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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言碎語不盡人意,將渃定的身影壓的寸步難行。
漫長階梯,從起始至今所累積的重壓,同夜色攜疲倦侵入少年身心,朝不保夕。
於此月明恍惚之際,攀階登梯數百有餘的入學測試,也隨渃定難以維持的平衡力竭倒地,迎來肉眼可見的盡頭。
儘管現狀如此,少年仍不願氣餒。
哪怕事後成眠死去,只要此時未到終時,也不願此生回憶滿是遺憾。
渃定雖不知自己已然倒地,現狀不過咬緊牙關死睜雙眸,卻仍然未失去仰望星空的資格。
與其說他油盡燈枯殘喘,倒不如說是童年的謊言,支撐著年少的徹夜未眠。
至於不願言棄的理由,只因記憶中那些為之難過的失去,或許也會在他難過的找尋途中,錯過而一去不復返。
渃定毫無生意的雙眸似殘留渴望荒原的火,哪怕費勁拾荒也要就此尋回最初失去的牽掛。
初次嘗試起身,因顫巍而力竭的緣故,並未爬起。
再而其次的起身,動作雖緩慢卻堅定無疑,可仍未爬起。
堅持的阻礙定格於此,故事的開始總鬥志昂然,可能否於身心交瘁維持初衷,繼續下去就全靠意志力了。
為什麼?是否值得?影響人生的抉擇數不勝數。
老爹總話糙而言,生活得過且過,差不多得了,比東比西,有何用。
但渃定不允言棄,哪怕撞破南牆,也不願走回向北的歸路。
少年打從心想,能於春夏秋冬換季生存的人,憋著口氣度過海浪交疊,才可稱之為堅持。
他自初始就知道漫長階梯的重壓,累積至今早已讓身體難以承受。
興許攀登過程的片刻歇息,能得以再見明日展露清晨。
事實也的確對應著世態炎涼地現實,那曾幾同行的學子,已然於攀階登頂前,不約而同的停下那適可而止地步伐。
以命相搏,比起青春的倉促,換做是誰,都能輕易做出取捨。
可是,就在人走茶涼忘卻夜深之時,渃定至始揹負凋零的孤獨,竟出其的不再反抗動彈。
然而下一刻,少年以拋磚引玉的另類解讀,將不常用的左手胳膊甩向前方,隨後利用階梯間相隔不同的重壓。
硬生生將其固定成支撐點。
直至此刻,渃定堅定竭力的不甘現狀,才得以出現再度攀登的契機。
少年義無反顧的借力而行,堅決不容言棄的攀登著,赴約登頂已近在咫尺。
天際那抹夜色已然從悲哀的底色轉而黯然,遠方也不再是染血夕陽所描繪的詩篇和憧憬。
明己梯,最後一階。
從童年至今,那些所謂理所應當的付出,於此情此景裹挾流言蜚語,響徹少年思緒。
但相比長長的一生,這又算得了什麼。
渃定繼續向未知的前方攀爬,籠罩的夜色如光鋪灑在他身影,胸前的吊墜於此刻顯現暖色,彷彿殘留的溫存填補著體內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