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牛一家人冒著濛濛細雨回到家後,杜翠娥又是指桑罵槐了一陣子,只是趙大牛三人都悶不作聲,又變成了以前的鋸嘴葫蘆,這讓杜翠娥頗有成就感。

閔秋禾為趙如意擦乾頭上和臉上的雨水後,就推著趙如意回屋換衣服。

“如意,你先回屋換衣服,阿孃等會兒熬點薑湯大家驅驅寒。”

趙如意拉著母親瘦削冰冷的手說:“阿孃,你衣服也溼了!一起換!”

閔秋禾聽著廚房杜白蓮不高興地摔盆摔碗的聲音,眉毛微挑著說:“阿孃再不去做飯,估計你今晚吃飯的碗都沒了!”

“放心吧,廚房燒著柴火,阿孃冷不著!說不定衣服一會兒就烤乾了。”

趙如意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廚房裡晃動的人影,二嬸本來就高大壯實的體型在微弱的煤油燈下就像一個變形的怪獸般貪婪而醜陋。

趙如意無奈地推開門走進了他們一家三口的小臥室。

這間臥室雖然小,但趙大牛還是儘可能的想給閔秋禾一個溫馨舒適的家。

他利用空閒時間自己打了一個四開門的櫃子和一個梳妝檯,雖然粗糙,但隨著歲月的流逝,他們一家人不斷的摩挲下,居然也有了一層油亮的包漿。

以前屋裡還有一架舊床,可不久床壞了,趙大牛就盤了這個長炕,冬天的時候還可以取暖,添了趙如意以後也不會覺得擁擠。

閔秋禾是個愛乾淨的女人,就是家務再繁重,她也會把自己的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的。

平日裡梳妝檯上幾乎纖塵不染,炕上的被褥也疊得整整齊齊的,櫃子裡的衣服和被褥雖然被關著櫃門,但也整齊有序。

可是今天趙如意一踏進門就感到了異樣,炕上的被褥被翻開了,枕頭也不在原來的位置了,有一扇櫃門被開啟了,衣服滾落了下來。

趙如意不作聲地將房門關上,然後看了一眼櫃子裡,在灰暗的光線下,可以看見櫃子裡原來擺放得好好的東西已經被翻亂了,然後這些東西離了原來的位置爭先恐後地往櫃門擠,所以那扇櫃門才被關上後又開啟了。

趙如意心裡一凜,又連忙爬上炕,看自己藏錢的地方。

很好,錢還在,阿奶他們放過了自己睡覺的那個角落。

趙如意鬆了一口氣,她對阿奶的所作所為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了,前世裡她就知道阿奶會趁他們一家人出去幹活的時候搜屋子,所以父母身上幾乎沒有錢。

遇到需要用錢的時候,必須伸手問阿奶要,那時候阿奶必定少不了一頓數落,久而久之,就把父親一個七尺男兒罵得抬不起頭來了。

趙如意換好衣服後,悄悄將父親叫進屋,撇著嘴將屋子裡翻得亂糟糟的東西指給他看。

“阿爹,我們屋裡又遭賊了!”

“……”

趙大牛看到屋子裡的情況,眼眸裡閃過一陣痛楚,然後又心平氣和地說,“阿爹知道了!你快出去喝碗薑湯驅驅寒吧!”

“阿爹?”趙如意拍了一下趙大牛空空蕩蕩的胸口,疑惑得看著他。

“放心吧!”趙大牛俯下身,在趙如意耳邊低語道,“阿爹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了。”

趙如意這才放心的笑了,如果父親在經歷了這麼多次的教訓還不長點心的話,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了。

趙如意走出屋,貼心地給父親把門關上,一轉身就看見阿奶站在廚房的屋簷下,黑著臉看她,眼神裡的光晦暗不明,充滿了算計。

“換個衣服這麼長的時間,莫不是打算偷懶不想幹活吧!去把豬草剁了!”

“……”

趙如意默不作聲地正要去剁豬草,閔秋禾突然從廚房裡端著一碗薑湯出來,“阿孃,先讓如意喝碗薑湯吧!別到時候染上風寒了。”

杜翠娥瞪了閔秋禾一眼,就轉身回屋陪自己的乖孫金寶了。她只要一想到這賤丫頭要是生病了,又要花錢,她就肉痛。而且二牛還要靠這賤丫頭換錢抵賭債,別因為生病掉價了!

閔秋禾所謂的薑湯很淡,不是家裡沒有姜和糖了,而是杜翠娥把這些東西把控得很嚴,薑湯裡能有點姜味都是她格外開恩了。

晚間吃飯的時候,趙大牛一家人佯裝對杜翠娥和趙二牛的打算一無所知的樣子,任他們打量算計。

杜翠娥似乎又找到了久違的威風,對趙大牛言語打擊,對閔秋禾千般挑剔,對趙如意百般嫌棄,好像只有這樣,她生活的不如意才找到了元兇。

就在一家人各懷心事喝著稀粥的時候,趙金寶突然打翻了杜白蓮手上端著喂他的碗,他愣了一下,接著得意地說:“我不吃這個!阿奶,我嗓子痛!”

杜翠娥心疼地抱著孫子,對杜白蓮吼道:“你就給我乖孫煮這些吃,他小孩子嗓子眼細,吃不了這些。”

“阿孃,以前不都是吃這些嗎?”杜白蓮委屈地將地上的碗撿起來,看到碗只摔了一個小缺口,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

“不吃就滾下去!你想當少爺,也要等你老子有錢才行!”

趙二牛突然將筷子和碗往桌子上一丟,起身帶翻了板凳,頭也不回地衝進了細密的雨絲裡。

“哇……”

趙金寶被嚇得哇哇大哭,杜翠娥和杜白蓮這婆媳倆在趙二牛衝出去的時候愣了一下,又都選擇留在家裡哄孩子了。

反正趙二牛經常玩失蹤,她們已經習以為常了。

“金寶乖,想吃什麼阿奶明天給你買!”

趙金寶就是個小人精,一看阿奶和阿孃都留下來哄自己了,立即就止住了哭啼,眼睛水靈靈的,不說話倒是個漂亮孩子。

“阿奶,我要吃肉,我要天天吃肉!”趙金寶說著話,還指著趙如意說,“不許這個賤丫頭搶我肉吃,她早上都搶我雞蛋了!不許她搶我肉吃!”

“好!以後家裡好吃的只給金寶吃,她不會再和金寶搶吃的了!”

趙如意聽到杜翠娥這麼說,心裡突然冒出一個惡毒的想法,“金寶,阿姐才不會搶你的肉吃,你阿孃生的小弟弟才會搶你肉吃!”

趙金寶愣了一下,然後就在杜翠娥的懷裡又蹬又踹,又哭又叫地喊著不要弟弟,不要弟弟!

趙大牛和閔秋禾也愣住了,他們大概沒想到自己的女兒會說出這樣的話,這樣的話隱藏著怎樣的惡毒心理啊!

“如意,阿孃就是這麼教你的嗎?你知道你說了些什麼嗎?”

趙如意在阿奶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就知道阿奶做出了那個要將她賣掉的決定,她體內積攢的暴虐因子實在控制不住了,所以就說出了那句話。

“對不起,阿孃!”

趙如意眼淚滾了下來,她站起來就往屋裡跑,身後阿奶和二嬸也反應過來了,一個勁兒得罵阿孃和阿爹。

“給我打死她,打死這個賤皮子,小小年紀就學會挑撥離間了!”

趙如意趴在自己的被窩裡嗚咽著,她不後悔自己說出的那句話,但她又怕自己變成一個心思歹毒的人。

曾經趙金寶在杜白蓮的肚子裡時,她也充滿了期待,她期待著有個弟弟或妹妹,等他(她)長大以後,她也會像隔壁趙銅鎖帶著趙鐵鎖一樣,上山打豬草下河摸魚,可是當這個弟弟學會了說話,像阿奶那樣一口一個“賤丫頭,”一口一個“賠錢貨,”的時候,她就對這個弟弟失望了,可是再失望她也沒像今天這樣,想讓趙金寶埋下嫉妒仇恨的種子,想讓趙金寶恨上杜白蓮肚子裡未出生的孩子。

趙如意太恨了,但是她又不知道具體該恨誰,恨阿奶還是二叔亦或是趙金寶?這都是她曾經的親人。

她想起前世在藏春閣時,她和那個教她廚藝的陳廚娘談起那些所謂的家人時,陳廚娘說:“人一旦開始恨,就很難回頭了!”

趙如意就反問她,“難道對害自己的人就不該恨嗎?”

陳廚娘說:“該恨,不光要恨,你還要狠狠地報復過去。但是對於沒有認知能力的人,你的恨沒有意義,你的恨會積攢在你的心裡讓你痛苦不堪。”

前世裡趙如意不知道趙金寶後來怎麼樣了,但是攤上那樣的家人估計也不會好過吧!趙金寶就是要恨,這恨的種子也不該是由她來播種。

正當趙如意哭得昏天黑地的,一隻溫暖的大手掌放在了她的肩上,她停止了抽泣聲,轉頭看著來人,那個人影模糊而高大。

“阿爹,我……”

“阿爹知道!”趙大牛坐在旁邊,一下下地撫摸著女兒瘦弱的後背,“都是阿爹阿孃的錯,如意沒有錯!”

“阿爹,對不起,我太恨了,我……”

趙如意剛剛止住的抽泣聲又哀哀地響了起來,就像被撲獸夾夾住的小獸,等著人來解救她。

“大牛,給我死勁兒打,打死這個賤丫頭!”

“一個賠錢貨居然敢翻天了,看你怎麼翻出老孃的手掌心!”

門外突然又傳來杜翠娥的罵聲,趙大牛撫摸女兒的手頓了一下,他俯下身小聲對趙如意說:“如意,看樣子我們要演一場戲給你阿奶看了!”

趙如意愣了一下,轉頭看著父親眼眸裡狡黠地笑意,轉瞬就掛著眼淚笑了。

誰說父親木訥寡言了,有了反抗意識的父親原來這麼有急智。

“阿爹,不要打我,我錯了!”

“……”

前世裡趙如意為了在藏春閣過得好點,沒有少做戲,所以糊弄阿奶綽綽有餘,趙大牛也不笨,虛張聲勢地將趙如意一頓“好打”,讓站在門口的杜翠娥都感覺有點過了。

閔秋禾和杜白蓮也站在門外,杜白蓮抱著已經安撫好的趙金寶,幸災樂禍地笑著對閔秋禾說:“大嫂,快叫大哥別打了,把孩子打壞了就不好了!”

閔秋禾沒有言語,她只是緊皺著眉頭。她知道趙大牛有多心疼如意,所以那些一巴掌一巴掌打在皮肉上的聲音,一定是他打在自己身上的聲音。

快了,快了!閔秋禾望著黑沉沉的天空,她相信他們一家人逃離苦海的日子就要到了,要不為什麼天空的雨停了,有些微的亮光從厚重的雲層洩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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