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過得不順利,大年初一,一大早喚醒葉詩雯的不是鞭炮聲,也不是象棋和桃花此起彼伏的撓門聲。
秋蘅和葉景一向隨和民主,除夕守歲後,初一是允許晚點起床的。
夫妻二人還是老習慣,早早就出門散步了。
於是,新年第一天,獨自在房間補覺的葉詩雯,是被瘋狂的砸門聲鬧醒的。
還以為出了什麼事。
開門後,卻是枝萄撲到了她懷裡,哭得泣不成聲。
這麼冷的天,枝萄穿著鐵鞋和睡衣,頭髮亂糟糟的散著,雙眼通紅,一看就是一大早跑出來的。
葉詩雯心疼壞了,各種版本的擔憂在心口氾濫,又不知道合不合適開口,最後只能趕快去把這枝萄塞回她的被窩裡好好暖暖。
打個水給她清洗,又準備了點吃得喝的,準備的間隙裡,枝萄的情緒已經緩和了下來。靠著葉詩雯的兔子抱枕,坐在床上發呆,眼神渙散。
葉詩雯輕輕喚了她一聲,“你還好嗎?”
枝萄很遲鈍的搖了搖頭又點點頭,開口,“我沒事。”
葉詩雯有點擔心,剛才出去的時候偷偷給秋蘅發了條簡訊。
她實在有點不太會安慰人,尤其是碰上感情問題,更何況還是這麼大的感情問題。
“你……”葉詩雯笨拙開口。
枝萄勉強笑笑,打斷她,“詩詩,我和我媽吵架了,她給了我一耳光,我就離家出走了。”
“啊?”葉詩雯有點震驚。
大年初一離家出走?
姑媽還打了枝萄?!
這兩件事的震驚程度不相上下。
為什麼啊,新年第一天,國人傳統,就是再差的關係這一天都能和和氣氣的,姑媽竟然打了枝萄,枝萄甚至離家出走。
兩姐妹年齡差不多大,小時候也經常一起玩,會彼此分享一點秘密,枝萄從小就怕葉冉,葉詩雯也怕,葉冉的控制慾太強,還總是說一不二,動不動就喜歡開思政課洗腦。
枝萄從小說了有一萬次的想離家出走,但每次都兩手空空,礙於經濟壓力,離家出走不超過五公里,不超過五小時,最後還是灰溜溜的回去。
如果說葉詩雯是屬於那種很安靜的標準乖女孩,那麼枝萄則是家長眼中符合傳統教育的完美乖女孩。她天性並不如此,但一點點逼迫著,成了現在的模樣。
“詩詩,幫幫我吧,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明明是大一點的姐姐,從小做什麼都喜歡在妹妹前邊的姐姐,此時茫然的像個小孩子。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假裝聽話,假裝順從,後來習慣了,他們做什麼我都覺得對,哪怕再不喜歡,也無法反對。”枝萄說著又哭了。
“我以為和陳輝結婚後,就不用再被我媽掌控,沒想到會鬧出這種事。我以為鬧出這種事,她至少會心疼我,可現在,她只覺得我丟人。”
這才是最讓枝萄難過,崩潰的原因吧。
葉詩雯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小心翼翼的抱著她,緊一點,再緊一點。
手機震動了聲,枝萄緊張兮兮的抬頭,生怕是葉冉打給葉詩雯的。
葉詩雯也擔心,看了眼來電,備註是溫延,倒是鬆了口氣。
“我可以接個電話嗎?”考慮到枝萄情緒不好,葉詩雯很照她的情緒。
“嗯。”
枝萄端起水杯,小口小口的喝水。
“不早啦,我在家。”
“嗯,爸爸媽媽很早就出去了,可能晨練,還沒回來。”
“……啊?今天可能沒空。”
“又是什麼驚喜?”
“好吧,那我就等等。”
“過完初五就回去,學校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你呢?”葉詩雯漫不經心的問著。
對面人似乎很忙,偶爾會聽到鍵盤敲動的聲音,但他對她總是有著超乎想象的溫柔和耐心。
“我等你一起。”
葉詩雯愣了下,又笑,“好。”
兩個都不是很膩歪的人,儘管現在已經曖昧的到死,可更多的用在了意念交流上,彼此說完了新年快樂,又叮囑完對方好好吃飯,就打算結束通話了電話。
剛好秋蘅來了簡訊,葉詩雯順勢點開
你姑媽在家發脾氣,我們先不回去了,你陪著枝萄
葉詩雯回覆了個好,隨手把手機放在桌上。
轉身,就看枝萄雙臂抱著腿,一副放空的姿態,臉上掛著快要幹掉的淚痕。
葉詩雯抽了幾張面巾紙給她。枝萄這會算是徹底冷靜下來了,又覺得在妹妹面前哭聲這樣很丟臉,很彆扭的說了聲謝謝,轉移話題,“詩詩是在戀愛嗎?”
純粹是好奇。
明明年前見面還說沒戀愛,那時葉冉還自作主張的說要相親,陳輝還腆著臉推薦好友,現在想來,還好沒相成。過去枝萄很討厭物以類聚這種話,覺得和一棒子打死沒什麼區別,太主觀,也有失公平。
可這會在氣頭上,看到所有男性生物都覺得不是什麼好東西,平等的厭惡所有異性。
這會倒是靠譜的擔心妹妹的未來了。
“不會是陳輝介紹的那個吧?”
“啊?”葉詩雯也是一怔,“不不不,不是。”
枝萄只當她否定了那個人,點點頭,還是擔憂,“就是戀愛也要擦亮眼,我現在是明白了,人太複雜了,又會偽裝,城牆深,界線重,男人想要把女人搞到手的時候,什麼做得出來,各種獻殷勤。”
枝萄在趁機嘲諷著那個過去愚蠢的自己,“我們女人也是真傻,一點甜言蜜語就打發了,卻忘了男人最會裝得。”
“幾杯自己也可以買的咖啡,幾朵早就失去意義的鮮花,以為很紳士的給搭件衣服,各種找理由的靠近,偶遇,送回家,毫無實際意義的煙花……”
枝萄越說越苦澀,葉詩雯越聽越尷尬,
但枝萄還在發洩,她不好打斷,索性隨她去了。
“是啊,男人想要偽造浪漫和喜歡,那太容易了,欺騙罷了,把人騙到了手,他們拍拍屁股,就去哄下一個,下一個到手了呢,還會有下下個嗎?”
枝萄的語氣傷感,葉詩雯沒回答,她知道,枝萄其實在問的是她自己,這幾句話毫無意義,也沒有針對任何人的意思,只是在不得不面對時,很悲哀的發洩著怨氣。
“甚至這次,明明出軌的是他,明明有錯不乾淨的是他,可為什麼,被嘲笑的會是我呢。”
“你知道嗎,我討厭的不是被我媽撞見,也不是什麼青梅迴歸白月光回國。讓我噁心的是,我甚至好像還曾經是他們感情的介入者。這讓我覺得,我是一個很糟糕,很噁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