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曇花散著清淡的香氣，微微的清寒迎風而來。身後是不甘寂寞的喧囂，能抓住的，只有眼前。
葉詩雯站在休息室的小天台，身披一件寬大的西服外套，單手按著，思緒飄散到了幾分鐘前。
一個名字在心口呼之欲出，卻沒有勇氣念出來。
他以此目的為藉口想見，她又怎能在察覺到他的用心良苦後，一點點拆穿。
心有好奇，但被盡數壓制，眼下，只剩下茫然。
一舞結束，方知他們剛才配合的，是出了名的《Oblivion》的第二篇章。大概是受曲調影響，幾對情侶在一舞后或默契接吻，或緊緊相擁。
而把他扣在懷裡的男人，在短暫的吸氣聲後，又很悶地嘆了聲。
用很彆扭的姿勢，把她的面具仔細戴好。
西裝外套便是在這時落在她的肩上，那那場雪夜重疊，帶著熟悉的香味和暖，把人細細包裹。
“你今晚很美，小月亮。”
他真誠誇讚。
舞曲已經換成了下一首，這次，是她熟悉的《Por una Cabeza》
她更喜歡中文的翻譯：一步之遙。
她想起，最初愛上這首曲子，是在電影《聞香識女人》，命運的蝴蝶總會微妙的引起同頻共振。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也會成為電影中人。
離開會場時，她回頭，恰好撞到了穆涵不甘心的眸。
她莞爾，依舊漫不經心。
只知今夜，不能她一個人無眠。
男人送她到休息室就離開了，反覆叮囑要等同伴回來再離開。
她沒有半分質疑，一一應著，像是安靜的瓷娃娃。
又吹了會風，林淮橘才推門過來。
她正打著電話，語氣不算友好，像是在爭論著什麼，“行，我看這種你以為的為她好能堅持到什麼時候，祝您最好不是隻感動了你自己。”
抬頭，正對上葉詩雯平淡的眸。林淮橘輕咳一聲，掛了電話。
“我們回去吧？”林淮橘問道。
葉詩雯點點頭。
洛芙和白棠早就玩累了，互相依靠著，在後排打盹。
葉詩雯不放心，陪著林淮橘一起，把兩人送回了家。
車內只剩下了兩人。林淮橘開啟車窗，從包裡翻了支菸，“介意嗎？”
葉詩雯搖搖頭，見林淮橘輕車熟路的點火，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總監，你也少抽菸，對身體不好。”
林淮橘一愣，咯咯笑了兩聲，單手到窗外彈了兩下菸灰，借偏頭遮掩著微紅的眼圈，“我儘量。”
話鋒一轉，“受驚了吧？”
“別怕，穆涵也就那點能耐，陳家也不會得意太久，他們的話，你不必放在心裡。”
難得聽到她說這麼多，葉詩雯一時愣住了。
剛才在花園裡，陳淑怡幾乎到了瘋狂的狀態，手腕揚起，那一耳光就快要落在她的臉上。
她自認有把握躲開，也能反擊。
好在林淮橘趕到的及時。
他們的對話葉詩雯聽不太明白，太高深了，每個字她都知道意思，可拼湊在一起，卻好像帶上了她不懂的意義。
什麼叫，她是陳淑怡動不得的人。
她自知沒有後臺，更沒有資本和這驕縱的大小姐抗衡，
可穆涵的茫然，陳淑怡眼底一閃而過的怨恨，都在清晰的印著什麼，
“林淮橘，你就是一條狗，活該你什麼都得不到。”陳淑怡這樣點評。
林淮橘卻神色淡淡，彎腰折了朵夢迪爾別在她的髮間，拉著她向前。
葉詩雯是愧疚的。
如果不是她，林淮橘或許就不會被陳淑怡侮辱。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林淮橘吐出一口菸圈，隨手掐了煙，“我和陳淑怡有些私人恩怨，和你無關。”
葉詩雯的唇瓣動了動，露臺上帶著曇花香氣的風好像有吹到了這裡，她低頭，忍不住問：“林總監，你為什麼總照顧我呢？”
林淮橘微怔，車速也慢慢降了下來。
葉詩雯勉強笑笑，看向窗外倒帶的風景，細數著零碎日常。
“你總是對我很好，雖然你沒有明說，但我知道你一直在照顧我。”
“如今……我已經不在攬月了，你的公寓我卻還在住著。甚至，你都沒有收我房租。”
她一件件列舉著。
“之前我的作品出了問題，你看起來覺得我很差勁，但每次都會為我點明方向。”
“你總是會在我需要的時候出現幫我，為我解圍。”
“如果只是面對下屬，甚至，是面對朋友，你完全不必……”
“詩雯。”林淮橘打斷她，把車停在了路邊。
“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林淮橘淡淡道：“我認識一個朋友，他很陽光，很自信，人緣好，高大，英俊，幾乎所有美好的詞彙都能用在他身上。如果說他有什麼缺點……”
“大概……是太猶豫了吧。”
“他總是想太多，尤其在喜歡的人面前，糾結的像變了個人。 他總把自己想得糟糕，覺得他的女孩，沒理由會喜歡他。他從不敢說，於是，他們同窗了幾年，他就暗戀了那個女孩幾年。”
“他從不敢表明心意，怕到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畢業那年，他效仿著網路上流行的方法，給全班同學都送了花，贈了畢業留言。他甚至不敢太明顯，花束只是變了顏色，但留下的卡片，是最特殊的那份。他怕她看得出來，又怕她看不出來。”
林淮橘說著就笑了，“這樣很傻吧。”
“可惜，他準備了那麼多，一場大雨破壞了所有。女孩沒有看到那張卡片，他的暗戀也沒有得到回應。”
“好可惜。”葉詩雯感嘆。
“是啊，好可惜。更可惜的是，他並不知道，他喜歡的女孩子其實早就喜歡上了他。”
“他不問，她不說。那些年，他們像是兩條平行線，從未相交過。”
“就這樣錯過了嗎？”葉詩雯的心驀地一揪。
“是的。”林淮橘看向她，“不過好在後來，那個朋友還算有勇氣，他終於解決了他的麻煩，也鼓起勇氣奔向了他的愛人。”
葉詩雯的心終於放平，“看來是個美好的結局。”
林淮橘的眼眸顫了顫，“算是吧。”
“詩雯，我只是想告訴你，很多事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言之隱。”
葉詩雯聽得雲裡霧裡，明明知道林總監沒喝酒，但覺得……她好像醉了。
不然，怎麼會用那麼悲傷的眼神看著她，像是在透過她看什麼人。
“我照顧你，只是因為要照顧你和想照顧你，這不衝突，也沒有理由。”
“以後有需要就找我，不管怎樣，我都站在你這邊。”
“林總監……”
林淮橘輕笑，發動車子。
一直到松林公寓門口，林淮橘才有開口，“如果，你是我的家人就好了。”
“什麼？”葉詩雯一時沒聽清。
“沒什麼，”林淮橘把她遺忘的西裝外套也遞了過去，“好好拿著，回去吧。”
“記住，有時候，眼睛會欺騙你，但這裡……”
她指了指心口。
“只有這裡不會。”